沈言愣了半晌,这沐瑶又想玩什么花样。笔趣阁Ww W. biqUwU.Cc可瞧着沐瑶这认真的双眼,他想着对方好歹是郡主,自己身为东厂千户,终不好跟沐瑶抬杠。
深吸一口气,沈言慎慎的开口,“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沐瑶将他抵在墙根处,一本正经的盯着他,“我有件事想跟你一起做。”
沈言道,“卑职谨遵郡主吩咐。”
“我若出墙,你能否接着我?”她问。
沈言没回过神来,“敢问郡主是要从哪面墙翻出去?”
沐瑶有些气急,寻思着这人的脑子里装着的都是冰块,想必怎么都不会明白她的话外之音。思及此处,沐瑶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跟赵无忧和离,如果我不是尚书府的夫人,我能不能——跟你在一起?”
“郡主如今不是与卑职在一处吗?”沈言想着,该跳窗了。
沐瑶直跺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我恢复了孑然之态,你能不能娶我?我想与你在一起,是男子与女子的姿态。”
沈言跳窗了。
毫无预兆,跑得比兔子还快,一阵风似的,把沐瑶都给怔在了当场。扭头望着破碎的窗户,沐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思考,这脑子里空空的,心口有些闷闷作痛。
“我就那么不堪吗?以至于你要逃走?”她顾自呢喃。
霍霍被吓着了,不就是送个饭吗?这沈言到底干了什么坏事,要破窗而出,拔腿就跑呢?进了门,瞧着站在窗口一动不动的自家郡主,霍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上前,“郡主,你没事吧?”
走近了才知道,沐瑶满脸是泪,可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郡主别哭,这是、是沈千户欺负你了?”霍霍急忙搀着沐瑶在一旁坐定,“郡主莫怕,奴婢就算拼得一死,也不会让沈千户欺负郡主,这笔账奴婢一定为郡主讨回来。”
哪知沐瑶却是抽泣,“他若是愿意欺负我,我便不必这般伤情了。”
霍霍愣了半晌,这话好像有些问题,郡主说是因为沈言不愿意欺负她,所以沈言逃走了,郡主难受了。这逻辑好像有些不太对!
思虑良久,小丫头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郡主:喜欢了沈千户。
这想法一冒出来,霍霍便有些愁了,这可怎么好?早前姑爷还醒着,若说与郡主和离倒也没什么,如今郡主若是离开姑爷,保不齐外头的人要怎么想郡主的为人。
因为丈夫昏睡不醒,所以做妻子的便有些耐不住寂寞,竟与东厂的千户搅合在一处。
传扬出去,那郡主可就真当要成了水性杨花的女子。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奇千里,这名声若是传出去,将会伴随着郡主的一生。
一想起这些,霍霍便有些手足无措,这可如何是好?
“郡主。”霍霍有些为难,“沈千户逃走了……”
“废话,当着我的面跑的。”沐瑶拭泪,“你说我长得很丑吗?”
“不不不,郡主生得极好。”霍霍忙道,“郡主出身高贵,生得又好看,是那沈千户自己没眼光,郡主这样的妙人儿摆在跟前,都不懂欣赏和珍惜。”
沐瑶被霍霍逗笑了,“你少拍马屁,我想大概是我操之过急了。”
“奴婢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支持郡主的,只不过这一次……奴婢有些想法。”霍霍抿唇,一脸的为难,“郡主可想过,若是你跟沈千户成了事儿,那姑爷怎么办?姑爷还睡着呢,郡主要如何跟姑爷决裂?”
沐瑶深吸一口气,沉默不语。
走一步算一步吧!何况这沈言,都未见得能接受她。若是两厢情愿,那她还能极力的去争取,可有时候一厢情愿之事,恐怕会后果惨烈。
只要有个能努力的方向,不管有多难也无妨。
关键是沈言,肯不肯给她这个机会呢?
沈言也不知道,他也不是傻子,这赵无忧和穆百里之间的种种,他也都是见证过的,是以沐瑶方才的意思他都听懂了。但听懂归听懂,在没办法做出决定之前,他只能选择逃避。
他跟穆百里不同,穆百里历经人间苦楚,是在宫中的夹缝里生存下来的,所以这般圆滑与人情世故。但沈言这些年一直处于穆百里的保护下,穆百里把他照顾得太好,是故有些东西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
沈言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去找6国安好好的说清楚,他实在不适合再留在郡主身边伺候。两个的关系生了变化,就不该再维系此前的主仆关系,免得出事。
这主意一定,沈言便快关好门窗,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
儿女情长之事,还真的不太适合他。
情爱之事太繁琐,终不是他这种身份特殊的人该拥有的。
可还是有些人能将情爱颠倒,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刃武器,就好比这夏季兰。身在宫闱东山再起,岂能再放过这次机会。
如今的皇帝,对身边的人,一个两个全然不信任。除了那深居简出,长年累月炼丹的虚道长,皇帝只觉得身边无人,连个筹谋划策的人都没有。
尤其是穆百里如今忙于荒澜之事,他更觉得孤单寂寞。
宫里的女人只能聊以慰藉,难得有个体贴的傅玉颖,偏偏傅玉颖又有了身孕。傅玉颖乖巧而聪慧,很多事涉及朝堂,她都尽量避讳着。
倒不像这夏季兰,如今是孑然一身,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有什么说什么,倒少了昔日的那一份唯唯诺诺,多了几分无畏与敢当。
皇帝愁眉不展,这荒澜的事情是必定要有所抉择的,群臣上奏,大部分是请皇帝派兵前往边关平叛,毕竟这赫峰都把大军驻在了金陵城外。
越过了边境的邻国叛军,让皇帝很是头疼。
荒澜的军队若想入大邺境内平叛,得给大邺的帝君递折子,再一步步的程序走下来,最后等着皇帝的点头或者摇头。这是个漫长的等待过程,皇帝一日不答应,这荒澜的正规军一日就得扎在边境眺望,看着驻在金陵城外的自家叛军,鞭长不及。
皇帝始终没有点头,因为一点头就得考虑让谁出征。
原本还想着这赵无忧跟赵嵩不是一条心,若是穆百里领兵去金陵城,京城之内还有赵无忧委以重任。可现在呢?赵无忧竟然昏睡了好几个月都没有醒来的迹象,这京城之内,皇帝也找不到更好的更能信任的臣子。
宫里少不得锦衣卫,皇帝自己怕死,不可能让锦衣卫都指挥使曾谦出兵,所以思来想去,好像也就只有穆百里以及穆百里底下的那些人。
这朝堂上武将众多,可大部分是赵嵩还有萧容的人,早前有些是夏东楼的人,如今因为夏家的覆没而贬的贬,杀的杀,剩下的也没几个可用的。
这么一想,皇帝便觉得很悲哀。
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是可信之人,身为帝王,到底是失败呢?还是失望?
“皇上?”夏季兰端着热茶上前,如今她也有了身孕,只不过碍于她的身份,皇帝并没有给她抬位份,只等着来日母凭子贵。
毕竟这夏季兰,终究是个罪女之身。
放下杯盏,夏季兰缓步走到皇帝身后,“皇上,奴婢给你揉一揉吧!”
皇帝点点头,靠在了龙椅上,任由夏季兰指法娴熟的为他揉摁着,“皇上这几日心力交瘁,气色都不太好,让太医过来瞧瞧吧!”
“你有了身孕,以后便不必亲力亲为的伺候。”皇帝阖眼低语。
夏季兰笑靥温婉,“奴婢喜欢伺候皇上,不管什么时候,奴婢都喜欢看着皇上,跟在皇上身边。这普天之下,奴婢再无依靠之人,也唯有皇上才是奴婢此生最后的肩膀。”
“奴婢以前做错过事,以后奴婢会尽心竭力的伺候皇上,还望皇上不要赶奴婢走。奴婢身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魂。”
“罢了!”皇帝握住她的手,含笑牵着她走到自己跟前,“朕也知道,夏家的事情委屈你了。你生性聪慧而温婉,跟你姐姐和你爹不一样。你输就输在一个姓氏,谁让你姓夏呢?不过你放心,朕心里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等你生下孩子,朕也有个借口给你抬位份。”
夏季兰行礼谢恩,“奴婢谢皇上恩典。”
“起来。”皇帝心生怜惜。
这段时日,夏季兰事事亲力亲为,伺候得皇帝极为妥当,凡事格外仔细小心,比这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要细心很多。皇帝想起当初若不是夏东楼的事情,自己不会迁怒于夏季兰。可现在呢?
倒是觉得有些亏欠了,毕竟此前如果不是因为太医院那件事,夏季兰也不会失去孩子。
一声轻叹,皇帝瞧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子,“给朕弹一曲琵琶吧!”
夏季兰含笑点头,转身去拿了琵琶。一曲琵琶声幽幽,皇帝瞧着她修长如玉的指尖,在琴弦上轻拢慢捻,只觉得格外的欣喜。
那种欢喜,化作唇角一丝微微扬起的弧度。
见着皇帝高兴,夏季兰心里头却没有半分喜悦。皇帝已经是个念过半百的人,这古来帝王多薄命,没有几个能活到高寿的,所以这宫里的女人能做的,只是牢牢抓住现有的恩宠,给自己留点最后的保障。
这一曲琵琶过后,皇帝更是高兴,将夏季兰的手捏在掌心里把玩着。只可惜,这手怎么都不似赵无忧的白皙幼滑。幼时琵琶,将这指尖磨出了茧子,偶尔还有少许被琴弦割出的伤痕。
终究做不到十全十美,终究达不到皇帝心中的念想。
皇帝想着,等这赵无忧醒来,他可一定要好好再看一看。
“皇上还在担心这荒澜之事吗?”夏季兰浅笑着,“两国业已议和,如今算是友邦,皇上施以援手也是应当的。”
皇帝轻叹,“朕也知道该出兵,否则这荒澜的叛军一直盘踞在大邺的边境,肆意为祸大邺的百姓,实在是不成体统。然则现在朝中局势不稳,赵无忧还昏睡着,朕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主持大局。这东厂一旦替朕出征,兵力难免空虚,朕……”
“其实这事也没那么多难处。”夏季兰笑道,“皇上,东厂不是只有一个千岁爷的。千岁爷走了,让千岁爷把底下的人留在京城内,一则可以挟制,而来也能为皇上继续尽忠职守的办事。”
皇帝一愣,光想着穆百里领兵出征,京城会兵力空虚,到时候被萧容等人趁虚而入。如今这话倒也是,虽说穆百里是个太监,可这史书记载的宦官祸国也不是没有过。
穆百里手底下最得力的,莫过于6国安和沈言两个人。总不能两个都给拦下来,那便留一个在京城,沈言如今还在尚书府,就把他扣在京城便是。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朕。”皇帝眯起危险的眸子,如今他这皇位摇摇欲坠,这大邺江山被他人所觊觎,所以不该信任任何人。穆百里虽然算得上忠心耿耿,可是人总有贪心的时候,这东厂的势力日益膨胀,就是最好的见证。
穆百里,也有野心。
夏季兰清浅的吐出一口气,“奴婢不懂朝政,只知道伺候皇上。只要皇上需要奴婢,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朕知道你的心思,你只管安心生下皇子,到时候朕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皇帝抱着她,“这东厂的事情,恐怕朕得往另一处好好的想一想了。”
夏季兰笑道,“皇上思虑周到,奴婢不及万中之一,唯望着能伺候好皇上便是。至于旁的,奴婢也帮不上忙。”
“你偶尔的三言两语,已经很好了。”皇帝别有深意的望着她。
夏季兰俯不语,佯装不知。
等着夏季兰离开,小德子毕恭毕敬的上前行礼,“皇上?”
“你也不必提醒朕,朕心里也都清楚着呢!”皇帝一声长叹,“如今朕这身边的人,一个两个总想从朕的身上得到些好处。这夏季兰是夏东楼的女儿,朕当初应了赵无忧杀了夏家满门,这夏季兰若是心中没有半点仇恨与想法,谁信呢?”
小德子蹙眉,“既然皇上知道,又怎么……”
“朕只是觉得,放个聪明人在朕的身边,总好过让那些叽叽喳喳的后宫妃嫔伺候,要来得好一些。”皇帝缓步往外走,“至少在某些事情上,夏季兰会比朕更加谨慎。朕已经让曾谦派人盯着她了!”
“皇上?”小德子欲言又止,“曾指挥使若是一时心软……”
“那就是同罪。”皇帝嗤笑两声,“若是曾谦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朕还该如何相信他?想必他也该明白,如今朕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他回头望着小德子,“不管是谁,若敢背叛朕,朕必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小德子当即行礼,“奴才誓死效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笑而不语,这世上哪有什么誓死效忠,只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罢了!如今他们还肯跪着,是因为自己还坐在龙椅上,等着那一日这龙椅也坐不住了,恐怕多得是背弃自己的人。
虽说夏季兰是别有居心,可皇帝听着倒也是醍醐灌顶。这朝堂内外的人,都不可全信,是以防着东厂防着尚书府也是没错的。
东厂毕竟势力不小,而赵无忧始终是赵嵩的儿子,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终究是血浓于水。来日若是赵嵩与齐攸王联手想要谋反,那赵无忧必定也会跟随吧!
皇帝觉得很头疼,来日不可预料,自己的皇位岌岌可危。
圣旨下达的时候,东厂和内阁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赵嵩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如今皇帝大肆打压赵家的党羽,可想而知皇帝对他已经起了疑心。这锦盒一事到底是怎么处置,赵嵩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那威震山庄乃至附近村落,已经空无一人。大概就是因为这锦盒,才会让皇帝心生嫌隙吧!
而穆百里,则是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蝶园里很久很久。
这道圣旨,很快就会到自己的手里,很快就会传遍天下。他本就做好了打算,留下沈言也是情理之中,但他没想到,皇帝会下旨留下沈言继续在尚书府里伺候。
“爷?”6国安行礼,“这不是预料中的事情吗?爷何以愁眉不展?赵大人这头,如今谁都没有再放心上,想来只要听风楼不出意外,就不会有人觉赵大人之事。”
穆百里摇头,“倒不是赵无忧的事,本座担心的是皇上的刻意为之。皇上不信任身边的人,连东厂也开始提防。沈言本来就在尚书府,按理说皇上根本就不必担心什么,本座原就没打算带着他一起去。可是皇上却下了圣旨,这就意味着皇帝不许本座动用东厂的力量。”
“皇上要留东厂的势力在京城守护?”6国安算是明白了。
“本座不曾领过兵打过仗,此行到底如何,谁都无法预料。”穆百里回过头看他,然后将视线清清冷冷的落在紧闭的房门处,“她半睡半醒,本座这心里头也是放不下。”
6国安敛眸,“爷,皇上这是刻意提醒东厂,不许带走一兵一卒吧!”
“那些个军中的老顽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穆百里冷了眉目,“本座出身宫廷,不曾搀和过军政,如今要让本座领兵,何人臣服?这才是最关键的事情,空有兵符与圣旨,却无人听从。”
“皇上想给本座兵权,又怕来日东厂成为第二个齐攸王,拥兵自重,所以此刻便开始防备了。给了兵权,却无法掌控大权,还不如不给。”
6国安长叹一声,“这算什么事?这皇帝,纯粹就是坑人。这到了战场上,军不从将令,纵然有百万大军又能怎样呢?这皇帝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上了战场那就是拿性命去拼去杀,还能如此开玩笑吗?如此寒人心肠,还指望着能有谁替他卖命?这江山说到底又不是咱们的,是他皇帝自己的。”
穆百里眸色幽邃,“最是无情帝王心,他如今只想着自己的江山社稷,那里还顾得上旁人的死活。这天底下,能为皇帝卖命的人多了,横竖最尊贵的是帝王,手握生杀大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爷?”6国安顿了顿,“不如……”
“翅膀还没硬,如何能作他想?”穆百里苦笑两声,“还不等东厂动起来,那齐攸王府就要清君侧了,你以为这萧容最近一直按捺不动是为了什么?你真以为,他只是在养伤吗?皇上如今排挤丞相府和齐攸王府的人,这朝堂上不断的厮杀,萧容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6国安垂眸不语。
穆百里说的那些事儿,6国安心里也都清楚。这看似平静的京城,实际上早就杀机四伏。之所以多方势力还在蛰伏,是因为穆百里还没走。
只要这一方离开京城,其他的就会跟着活跃起来,开始争权夺势,只想取得最后的胜利。穆百里想着,自己前脚踏出门,估计后脚——东厂就会沦陷了。
这沈言一人,未必能扛得起东厂的担子,所以很多事他都只能在临走前尽力安排妥当。
“罢了!”穆百里轻叹一声,“你去知会沈言一声,让他今夜回一趟东厂。”
“是!”6国安行礼。
千岁爷这是要安排临走前的事宜了,这权力的斗争一刻都不会停止。即便他们不在京城,并不代表丞相府和齐攸王府会放过东厂。
圣旨还未下达,是以当天夜里,沈言便瞒着沐瑶回了一趟东厂。
对于穆百里即将领兵出征的事情,沈言是不知情的,所以当6国安急急忙忙的来报信,让他回去一趟,沈言这心里便隐约有些不安。直到6国安在来的路上如实言说,沈言才晓得其中厉害。
“爷!”沈言行了礼。
穆百里点点头,“好久没回东厂了,是不是有些生疏了?”
沈言摇头,眸色微恙的盯着穆百里,“6国安都跟我说了。”他顿了顿,“此战一定要你出征吗?朝堂上又不是没有武将,为何非要你这九千岁出去?宦臣领兵,前所未闻。”
“皇帝本身没有多少朝廷根基,那些武将都不中用,并且皇帝也不放心,轻易的把兵权交给一个陌生人。”穆百里转而换了话题,不愿再多说皇帝的决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此行凶险,但京城更危险。”
沈言一愣,“你没打算带我去?”
穆百里笑靥凉薄,“带着你作甚?你一不会行军打仗,二又不会筹谋划策,三你的武功又不是拔尖的,连6国安都敌不过,你去不是添乱?守好京城,护好东厂便是本座最后的退路,懂吗?”
“你每次都这样。”沈言面色冷凝,“不管什么时候,你的事儿总不许我插手。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吗?兄长能做的事情,我为何不能做?你去战场出生入死,为何不能带着我?”
“在京城,也能出生入死。”穆百里幽幽然背过身去,“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此刻本座所说的每一个字,你都得牢牢的记在心里。若有所违,当斩不赦。”
沈言一怔,穆百里从没用过这么严重的字眼,从未如此疾言厉色与自己说过话。可想而知,兄长也是到了无可奈何的时候吧!
“是!”沈言俯行礼。
穆百里所说的每一句话,沈言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从东厂回来之后,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以至于见到等在房门外的沐瑶时,脑子里依旧是穆百里方才的声声叮嘱。
昏黄的灯笼微光,沈言一言不的望着眼前的沐瑶。
沐瑶微微抿唇,微白的脸上泛着少许窘迫与尴尬。她徐徐上前,神色有些慌张,“你去哪了?为何不在自己房里?”
“卑职回了一趟东厂,出卖了尚书府的消息。对于这个答案,郡主觉得满意吗?”沈言跨步走到她跟前,近距离的逼视她。
沐瑶忙不迭退了一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郡主是什么意思?”沈言冷眼看她,“堂堂郡主,尚书府的夫人,如今却守在一介东厂千户的门外,若是传出去旁人要怎么做想?”
“你、你是怕我污了你的名声?”她一愣。
一介女子尚且不在意这些,而他堂堂七尺男儿,反倒嫌她败坏了他的名声,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悲凉。满心欢喜,最后成了别人眼里的累赘与嫌弃。
沈言冷着脸推开了自己的房门,进去之后随手便关上了门。
沐瑶站在房门外,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她等了他很久,本是存了好多话要跟他说清楚,如今什么都不必说了。屋内始终没有点灯,她站在外头没有等到半点回应。
也不知这沈言是怎么了,今夜的脾气这般大。是因为白日里她吓着他了,唐突了不成?
沐瑶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只觉得整个人有些迈不开步子,怔怔的站在门口良久。直到霍霍赶到,拽着她离开,她才醒过神来。
原来,这便是一厢情愿。
沈言并不想对沐瑶脾气,只不过如今一肚子心事无人可说,方才便有些失控。如今置身黑暗之中,脑子总算渐渐的清楚起来。其实,跟沐瑶有什么关系呢?是他自己太过钻牛角尖罢了!
只不过,他那执拗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去道歉的,是以后来想想,跟女子道歉有什么大不了的?男儿大丈夫顶天立地,站得越高越得习惯低头。
仰视你的人,不会一辈子仰着头看你,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也会疲惫也会累,偶尔需要你低头来抚慰。
这一夜的京城,透着森森寒意。只等着明日里的圣旨下达,就能彻底的放开手脚,大刀阔斧的干一场。各怀鬼胎的魑魅魍魉,无休止的算计着。
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趁着这机会,能相聚的尽量多温存一会,到了天亮圣旨下,等待的只有离别。
蝶园甚是安静,穆百里拥着醒来的赵无忧。说也奇怪,从昨儿开始,她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且时间也稍有延长。
穆百里寻思着,是不是赵无忧可以适应蝴蝶蛊的开化?
“觉得累吗?”他低低的问,生怕自己的声音太响会惊了她的迷梦。
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靠在他怀里极是安稳。瞧着桌案上明灭不定的烛火,长长的羽睫半垂着,“明天就要接旨了,是吗?”
他点点头,伸手抚过她鬓间青丝,“别怕,我很快会回来。”
她淡淡的笑着,冰冰凉凉的柔荑轻轻落在他的掌心,任由他快裹在掌心里,“我不怕,从前不曾害怕过,如今更没什么可怕的。穆百里,我信你。”
他深吸一口气,吻上她的眉心,可实际上连他自己都心里没底,“等我回来。”
“不知道皇上要把哪知军队给你,这军中之事你知道得还不如我多。”她敛眸,却不肯把担虑写在脸上,免得他放心不下在战场上分了心。
战场上分心,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她不想带给他一分一毫的危险,只想等他得胜归来。
“你东厂的眼线分布天下,可你染指朝堂也不过是近几年的事情。”她嗤笑两声,“算起来,你还真不是我的对手。”
一声轻叹,她顿了顿,“穆百里,我饿了,你帮我熬一碗粥吧!我想喝你亲手煮的粥,在你临走前,我——”
穆百里松开她,小心的将她靠在软垫上,而后掖好被角,“那你一定要醒着等我回来。”
她点点头,乖巧的笑着,“好!”
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临到门口,仍是三步一回头的看她。她依旧保持最初的浅笑,气色倒是不再苍白,好转了不少。
等着穆百里离开,素兮便进了房门。
“公子?”素兮欣喜,“你还醒着?”
“素兮,马上准备笔墨,我来说你来写,快!”赵无忧靠在那儿,气息奄奄。被窝底下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在尽力保持清醒。
倦意袭来的感觉真当不舒服,偏偏又要强打起精神不能睡,那种滋味真当是难受到了极点。好在赵无忧意志力坚定,这生生死死都过来了,还能输给这蝴蝶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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