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的目光跟踪过去,桃木小方桌的左边摆着一张靠背藤椅,上面靠着一位高头大马,灰色锦缎长衫,宽背熊腰的中年大汉,古铜色的肌肉,凹陷不平的黑脸上胡子拉碴,厚唇虎嘴,高高的鼻梁上睁合着一双牦牛卵大的眼睛,精光灼灼,虎虎有生气,一看就知道是个很不简单的主儿。『『笔趣『『『阁Ww W.『biqUwU.Cc
他的对面是一位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的瘦皮猴,套着一件的绸缎短褂,光着两条干细得露青筋的臂膀,瘦瘠的刀条脸上点缀满了黑斑,蓄着一个很扎眼的扫把头,斜靠在藤椅上,翘着个二郎腿,那副模样看上去既标新立异,又相当拉风。
魁梧的仁兄,瘦瘪的朋友霸占着一张精致的桃木桌,悍厉的气质,隼利的目光,威凌的形态,相较于现场其他的伙计有着天壤之别,诚然,这不是两盏省油的灯。
生得高大魁伟的中年大汉龇着一不算齐整的黄板牙,时不时的吐出几句地地道道的陕西话来。而瘦皮猴似的家伙则偶尔来上两句的流利的湖南腔调。
听口音,这两位牛逼人物分别来自陕西和湖南。两人嬉皮笑脸的,聊得很投机,显然是气味相投,志同道合。
白衣青年偷听了半晌工夫,两位一壮一瘦的朋友所聊的无外乎还是些酒色财气,七情六欲的无聊话题。这些低级趣味的庸俗话题对大多数市井无濑,流氓地痞来说,不过是老生常谈,可对于雍容高洁的白衣青年来讲,简直不堪入耳。
渐渐的,白衣青年失望的摇了摇头,轻轻的叹了短气,移开了注意力,两眼余光再次朝其他的朋友搜视过去,期望着能有所现。
看了半晌,还是一无所获。
白衣青年无聊的把视线移向了两位牛逼人物的脚下,哦!高大壮硕的中年猛汉的大脚上蹬了一双豹皮靴子。瘦皮猴则套着一双黑皮硬底靴子,靴面沾满了沙尘泥灰,本来擦得亮锃锃的皮靴看上去满是污痕,但丝毫无损他的显贵身份。
白衣青年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其余三十多位朋友的脚下,咦!清一色的绿布胶底鞋,还是新崭崭的,尽管还敷沾着泥土。
这原本是个毫不起眼的细节,很容易就会被忽略,但是白衣青年却看得脸色倏然阴沉,面颊上松软的肌肉微微绷了绷,两片薄唇轻轻蠕动了两下,这不过是极短一瞬间,随即就恢复如初。他轻轻的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小小的现很满意,接着又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悠然的吮吸着香茗。
白衣青年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古怪的,隐忍的,甚至诡秘的笑意。
毫不稍停,他的两只耳朵轻微的抖动了两下,两只黝黑,秀丽,澄湛的眸子散射的余光牢牢的迫注向现场的两位牛逼人物,期望能有进一步的现。
尽管话不中听,白衣青年也耐着性子,厌起耳朵,如坐针毡的倾听着。
所谓"以逸待劳,以静制动",白衣青年不声不响的将整壶铁观音喝了个精光,正想吩咐老板再沏一壶的时候……
瘦皮猴骤然敛住笑容,一脸严肃,压低声音道:"杨镖头,闲扯够了,现在咱们是不是该说正经的了?"
中年壮汉怔忡了一下,两只牛眼光芒如电,机警的朝白衣青年这边盯视过来,眼神中透露着无比的怵惕和惊疑。
名唤杨镖头的大汉宽皮大脸上浮动着一层愠色,用手抚弄着下巴上的几根粗黑的胡须,轻声的道:"连副堂主,小心隔墙有耳。"
名唤连副堂主的瘦皮猴目光如刀的迫注了白衣青年一眼,撇了撇嘴,甩了甩扫把头,大大咧咧的道:"杨镖头,难道你害怕这周围有影子军队的探子?"
杨镖头气愤的瞪了姓连的角色一眼,右手往腰里一探,摸了一把牛皮带上悬挂的长剑,豪情满怀的道:"连副堂主未免也太小看我杨某人了,我西北镖王岂是畏畏尾的怯懦秀才"。
姓连的角色狡赖的道:"杨镖头,你误会小弟了,我刚才现你有种疑神疑鬼的样子,所以就口没遮拦的问了一句,不想无意中却冒犯了你,还请海涵。"
杨镖头斜了斜眼,淡然的道:"不要紧。"
姓连的角色瞟了白衣青年一眼,嘿嘿怪笑着,低沉的道:"杨镖头是疑心那位书生是影子军队的密探吗?"
杨镖头机警的瞥视了白衣青年一眼,没有现有异常动静,松了一口气,他摇头道:"不是,杨某对影子军队没兴趣,只是…只是…"口腔里哽塞了一下,他豪气干云的道:"杨某既然被你们拖下了水,就只好将错就错了,我自信有那份胆量和能耐把这条独木桥走到头。" 连副堂主咧嘴一笑,干瘦得连一口雪白的牙齿都差点包不住了,他探询的道:"杨镖头,从你刚才的态度来看似乎有所畏惧呀?难道担心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会对我们的合作构成威胁不成?"
杨镖头撇了撇嘴,不屑的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个路过歇凉的书生而已。" 连副堂主道:"那你还担心什么,眼下正值殿试时期,赴京赶考求取功名的书生多的是,这些人都是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跟我们这些刀头舔血,枪尖跳舞的江湖草莽是风牛马不相及,更不可能来淌这沟浑水。"
无巧不成书。
就在此刻,茶铺外面端巧走进来两位头戴文士帽,身穿牙黄儒衫,文质彬彬的青年儒生,其中一位强壮的还背着一个沉重书包。
他俩看了看茶铺里的热闹场面,三十多个短小精悍,形态粗犷的江湖汉子呼吆喝六的推着牌九,掷着色子,嬉笑谩骂,无奇不有,这乌烟瘴气的肮脏环境令两个读书人大为不齿,失望的摇了摇头,不理釆老板的热情招呼,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出去。
杨镖头望了望两位青年儒生远去的身影,扭头又瞟了一眼相隔十步以外的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的神色平静得像一潭不波的井水,一面斯斯文文的摇动着纸扇,一面文绉绉的品着茶。嗯,这是第二壶龙井了。
白衣青年完全是一副不问世事,然物外的形象。
杨镖头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掉了下来。他缓了缓情绪,煞有介事的道:"其实,杨某最担心的是根本不是什么影子军队,而是那个爱管闲事的川中飞剑。"
尾字还在他口腔里打颤,白衣青年刚刚送到嘴巴边上的茶杯微微一顿,然后慢吞吞的放了下去。
连副堂主一听"川中飞剑"四个字,身子就像触了电似的抖索了一下,脸上露出惶悚的神情,他颤着声音,探询的道:"你指的是勇破契丹天龙阵,荡平巴山三十六寨的胡林?"
杨镖头颔嗯了一声,羞愤的道:"就是这好管闲事的胡林扰得杨某是寝食难安,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一不留神出了纰漏让他逮到我的把柄。"
连副堂主纳罕的道:"川中飞剑胡林这几年在江湖上是很风光,颇令许多道上的朋友谈虎色变,闻名丧胆。"嘿嘿怪笑一声,姓连的朋友骄狂的道:"不过,就算他有三头六臂,熊心豹子胆,量他也不敢跟我们作对,上次的那趟买卖,咱们不是合作得很成功吗?他那么见义勇为,打抱不平,为什么不出来横岔一杠,量他也没这个狗胆。"
呷了一大口茶,抹了抹嘴,杨镖头慎重的道:"谁说没有,完事之后,你们倒是干脆,拍拍屁股走人就万事大吉了,我杨某人可就麻烦了"。
连副堂主眼睛一瞪,悻悻的道:"小心风大闪了你的舌头,好像只有你才劳苦功高,我们坐享其成似的,你知不知道在那一役中,我们堂折损了多少弟兄?"
杨镖头摆了摆手,沉重的道:"别激动,死几百号人对你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算不了什么大损失,对官府来说更是不足挂齿,派人收收尸就不了了之了,可是丢了二千万两的库银,二千万两的库银,这不是个小数目,何况是朝廷在西北五省征集的税款,是用于边防开支的军费,这件事非同小可,官府岂能坐视不理。"
连副堂主淡薄一笑,漫不经心的道:"难不成官府还想从我们手里把失去库银要回去不成?"
这时,白衣青年的冷峻脸庞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阴沉得可怖,不过又一下子恢复了正常,只是两只清秀的眸子里隐藏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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