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栢作为弈者,培养了颗棋子,李景霆作为螳螂,费心的是如何诛杀棋子试探弈者,而江离作为黄雀,算计的是如何让螳螂帮他试出答案。Ω笔趣Ω『阁Ww』W. biqUwU.Cc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辛家一株紫玉兰,竟牵动了三方心思,串联起了三位弈者的博弈。
她为棋子,亦是天元,无法主自己之命,却可主棋局之势。
然而,越是无暇的棋局,就越是让人心寒,越是让此刻的辛夷心底翻江倒海。就算时光流逝十年,也会留下痕迹,没有谁真能那么大度,辛夷也自认是俗人一个。
江离的声音继续幽幽飘来,他的语调愈沙哑,如坠入了个梦魇:“但是,那是以前,是你出嫁卢家以前……你不是辛夷,只是颗棋子……然而,自你闹黄了御婚,不知怎的转了性子,我这才记得,这才用这颗心刻下……桂棹兮兰桨,辛夷楣兮药房。你叫辛夷,你是我的卿卿……或许太晚,我却不愿再一刻耽搁……”
辛夷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猛地又灌了杯酒,才能让自己把话说出来:“流光容易把人抛。过去的过去,奴家可以不计较。但罔极寺中,公子却亲口说,若我怀疑你,还不如直接杀了你。那时的我,还真是轻易地信了,因为那时的公子,还真是挑不出一丝破绽。”
江离的身躯一抖。头愈颓然地低垂下去,墨垂下来掩了他的容颜,竟丝毫看不清,他此刻是如何的表情。
然而他没有辩解。沉默,死寂般的沉默,便是种肯定不过的答案。辛夷刹那就明白的答案。
可她仍然徒劳地睁大眼,恍若自己不懂似的,根本不明白男子到底是承认了还是没认,只顾带了些些希冀地盯着他。
她心里懂了十分,却又情愿自己半分不懂。愚昧或者迟钝都好,都不愿亲耳听到那个答案。一个揭开鲜花帐后毒蛇真面目的答案。
江离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听得见他沉闷地呼吸,他衣衫间沉香缭起,还有晚风拂动他墨的簌簌声。
沉默的时间越是长一刻,辛夷的心就往下沉一刻,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公子,到底……”
“是。”江离猛地接过了辛夷话头,他的语调沙哑到极致,扶在柱子上的指尖攥得白,“是。是我骗了你。”
顿时,辛夷的心猛地一跳,撞得她胸腔痛得钻心。
“公子骗了我?”辛夷呢喃着这句话,恍惚地咧了咧嘴,点点头又摇摇头,“公子是卿卿的公子,怎么会骗卿卿呢?这可是事关卿卿生死的真相,公子当时怎么能那么平静地,给了卿卿完美的谎言呢?”
不待江离回答,辛夷便猛地上前两步,小手攥紧江离衣袂,眼巴巴带了两分急切地连声道:“公子怎么会骗卿卿呢?公子开玩笑的是不是,卿卿不会下棋,脑子不灵光,公子就别戏弄卿卿了。公子你说话呀!你说不是,你从来没有骗过卿卿,公子你回答我呀……”
女子脸色苍白,双唇哆嗦得厉害,然而瞳仁却含了股如火地执念,痴痴地盯紧了江离的脸,希望一切都只是她听错了,希望他改口告诉她,一切不过是个玩笑。
江离浑身一抖。
虽然女子攥他衣袂的力气很小,他却放佛站不稳似的,连语调也不稳起来:“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辛夷动作一滞,捏男子衣袂的指尖忽的就垂了下去,荒荒问道:“为什么?”
“十年之局,就算过去,也终究会留下痕迹。我太怕,怕这条痕迹会在你心中裂为深渊,然后将你我划作两岸人。我太怕,哪怕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怕得要死。所以铤而走险,予你谎言。”江离抬眸直视辛夷,眸底夜色翻涌。
辛夷的眼眸有片刻无法聚焦。她连连后退几步,猛地又灌了自己几口酒,因为喝得太急都不住咳嗽起来,咳得小脸愈煞白。
然而烈火般的酒意突突上冲,才让她的脑海渐渐平静下来,化作一抹哀凉的冷笑:“这就是公子的答案?可真是好听。公子下棋下得好,说好话也说得好。和上次罔极寺中般,都让人听不出真假。”
江离一怔,语调微急:“卿卿,这是我的真心话。”
“真心?”两个字引得辛夷冷笑愈凉,“小哥哥可以十年布一局,公子也是十年潜行辛府。你们这些下棋下得好的人,真的太可怕。颜色鲜妍的蛊虫最是剧毒,紫卿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棋局之中,唯有利益,无关风月。公子这个最会下棋的人,说真心不觉得可笑么?”
辛夷的眸色哀然得含了两汪水汽,泫然似欲泣,然而唇边的浅笑却没有一丝温度,笑的是面前的男子,笑的也是自己。
棋局之中,唯有利益。人心作践,情义凉薄。
她辛夷自问个凡夫俗子心,性命几番成为棋局各方算计的肥肉,她也不得不生起了惧意,装上一层层盔甲,不过求个最不起眼的长命百岁。
谁叫她丢了心的,偏偏是天下最会下棋的棋公子。而她,偏偏不太会下棋。如同飞鸟恋上了鱼儿,注定九九八十一难,重重生死劫。
“卿卿,你不信我了么?”江离沉声道,指尖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凉。
情到多情转薄。善念和罪孽有时竟是同源。
如同他当初罔极寺的谎言,愈是在乎,便愈是生惧,惧怕任何一丝的别离,惧怕任何一点变质的沙子。
辛夷抬起手,为自己斟酒,一饮而尽。她的酒量不大,前时本能地停了杯,此刻却不禁再次重斟,一杯一杯,灌得自己醉意上涌,为苍白的脸镀上了几分血色。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不该信公子。”辛夷面露醉意,眸色恍惚地道,“棋局之中太多虚情,太多假意,或许公子这种聪明人是不怕的,然而紫卿却是被弄糊涂了。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真心,什么是算计,紫卿真的分不清了。”
“卿卿。”江离微急,上前几步想要拉女子。
“公子留步。”辛夷兀地后退,带着醉意地像小女孩般,竖起根青葱指立在唇间,“公子也别再多说。沉睡的毒蛇最咬人,好听的话也最迷人,迷得人眼花缭乱,看不清黑白。罔极寺中紫卿已错了几次,如今可不愿错第二次。公子向来都是巧嘴的,话儿可信么?紫卿不知道,真心可信么?紫卿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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