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风雨欲来
等张恒一众人再度注意起山下战场局势时,南番军已折损大半,成溃逃之势。Ω』笔Δ趣Ω阁Ww『W.ΩbiqUwU.Cc
顾长歌注意到,一直稳坐大军最后的那人面对这等局面,依旧面色平静,不慌不忙。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灵光,顾长歌的目光绕一圈负隅抵抗的南番士兵,隐隐捕捉到什么。
天色阴暗,光线甚是不明晰,犹如眼下盘根错节、暧昧不明的种种阴谋,也像,心中常在的那人身影,在空茫茫的脑海里,在淡白的微光下,轮廓清晰,却渐渐面容模糊......
天上又有一只黑色大鸟盘旋在头顶,脖上红绳飘扬如旗,随即是一声令山林震颤的肃杀隼利的尖锐叫声,带有穿云裂石、响遏行云之效。
那人终于有了动作,却是吩咐身边侍候的副官鸣金收兵。
眼看胜利触手可及,陈谦凌与宋轶自然不会让到嘴的鸭子飞了,一声令下——追!
南番兵退得急,北齐军也追得快。
头上黑鸟依旧盘旋在上空,振翅欲往东边飞去,而落败的南番军狼奔豕突,也往东边逃遁。
顾长歌猛地握拳,她知道了!
刚开始探子来报的人数应该没错,甚至还更多。
剩下的兵马短时间内赶不过来,可如果北齐军队要自己往那边赶呢?
可想而知,一时得胜的北齐士兵一路追赶跑过去,却在气力衰竭的情况下知晓自己中了敌人的埋伏,该是怎样的心灰意冷,甚至是放弃抵抗?
众人看顾长歌低头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张恒便问道:“老大,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顾长歌瞬间回神,看见山下此刻不过是先前受了伤被留下的几千兵马,来不及解释,她一个纵身飞下。
人影如电光掠过,飞起的衣袂似要将这晦暗不明的天光剪碎。
同时她大喊:“张恒,找人去通知陈谦凌,南番有阴谋,穷寇莫追!”
众人脸色俱是一白。
紧张的气氛,霎时间渲染开来,在厚重似要压地的乌青云层下悄然蔓延,也许很快,就会席卷整个南江。
一直隐于暗处的言萧紧随着顾长歌冲下山,剩余人也立刻起身。
有人自告奋勇:“张恒,通知统领这事我去,你们快去追老大!”
他的眼睛里闪着亮光,在阴沉的天色下异常明亮,似有云层之后的阳光浅浅镀上。让正处危机中的人忍不住期待天色明亮、霞光潋滟。
张恒回头一看说话人是邱庆,立马点头,“邱庆,你跑得最快,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随即他转头,随其余人一同冲下山去。
邱庆看着山上狂奔的兄弟,心中无端便涌起一阵惊惶,只是事态危急,他来不及细想,一撸袖子,飞奔向东边去。
往东边走的山谷里没有人,地上却零零散散堆了些死人骨和半插在泥地里露出尖锐的武器。
邱庆没当回事,南番与北齐常年在此打仗,有死人骨和兵器很正常。
谷里愈的阴暗,浩荡山风将散落的铁盾吹的铮铮作响,黧黑的土地上,一截黑金旗帜在风里寂寞地飘扬,“呼啦啦”的声音作响,伴和着不远处的两军交战声,邱庆眼睛一亮,仰头看向前方远处。
他依旧在狂奔,身体如出弦之箭地狂奔。
然而下一秒,“嘭”的一声,他的身体,重重的栽倒在地。
脚下,是半截长枪。
胸下,也是半截长枪。
一个,将他绊倒。
另一个,直接夺他性命。
邱庆的眼里,满满的是不可置信,还有拼死挣扎的恐惧——这是一个人面对死亡时候的恐惧。
山风深凉,他的眼里,渐渐泛出绝望。
他因胸下重创成仰头姿势,嘴角是一丝血迹,眼睛却紧紧盯着东边。
耳畔依旧是浩荡山风伴着远处行军作战的声响,此刻却不再意味着希望,倒像是一对勾魂鬼吏,勾肩搭背地,嘲笑这世事无常。
邱庆气息一泄,重重的低下头,随即便不动了。
山风依旧浩荡,似要卷起地上不甘而苦痛的灵魂归去,然而泥沙俱去,万籁俱寂......
......
管事的将领们都率兵冲在最前面,等顾长歌飞身冲下山时,游走在队伍最后的尽是些贪生怕死的小兵。
空旷的平地上,堆积了一层死人躯体,鲜红的血水蓄满了平地上踩出的坑洼。地上艳烈的鲜血,映照了深青天色现血色浓云,风从浓云间的窟窿里穿过,呻吟作哭声。
白骨将成山,血肉终聚渠。
而被留下的伤患疲累的士兵,眼含凄怆苍凉,支腿坐在死人体上,脚也踏在血水里。
天色早就完全的阴沉下来,树叶拍风哗啦啦的响起,应和着风的呼啸,像一对恶鬼,冷眼嘲笑这场冷酷战事。
顾长歌迎着冷风环视一周,她坚刚如玉,挺直的身影立在这晦暗的天地间,引得众人注目。
苍穹深暗,血腥气和战火硝烟似要凝结成柱,撑起利剑般直插云天。
“前方有难!”顾长歌蓦地出声高喊,“兄弟们,救是不救!”
所有人刹那间全都看过来,有些士兵的伤口在天边诡异狰狞的血色浓云的印照下愈鲜血淋漓,可他们谁都顾不得自己。
有一种道德底线、处事原则,叫国家和民族。
大义面前,生死不计。
顾长歌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她抬头静静注视着东边阴沉天色的尽头,“现在,你们一同并肩作战过的弟兄很可能已经遭遇了陷阱,生死难测...我们,救是不救?”
“现在,东边那块空地上,也许南番蛮夷们已经开始了反扑,而他们的下一步,就是南边,我们的国家!我们,护是不护?”
顾长歌朝向东边前踏一步,落足如蹬,急,而有力,杀气腾腾。
声音,却愈深沉。
“现在,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顾长歌转身眸色如刀,似是要割裂这冰冷的风和气氛,蓦然大喝,“我们,去是不去!”
顾长歌每说一句,或坐或躺的士兵们便手指痉挛抓住地面愈深一层。
风,吹得愈紧了。
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耳边只有冷风鼓吹的猎猎战旗飘扬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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