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乐催动坐骑的同时,承基也动了。
两人的脚力几乎不分先后同时前冲,手中马槊槊锋也对准了对方的胸前,同时向前捣去!看样子就像是两人准备好同归于尽,出手之间力道十足,谁也没给自己留出换手变招的余地,似乎一招之间就要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击杀对手。
两人马快槊疾,从出手到两槊相交,几乎是电光火石一般,大多数官兵都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只听到一声闷响,随后两条大槊彼此荡开,人也擦肩而过,谁都未曾伤损性命。
使用马槊为兵器不是一件容易事,既需要勇力也需要技巧乃至谋略,越是上将越注重谋略的使用,很多时候两员斗将厮杀比拼的已经不是气力或者招数,而是谁脑子更好用谁得反应更快,谁又能把脑海中想到的战术抢先一步施展出来,便能占据先机。
所谓练习武艺也是如此,基本功便是根基,不练基功一切都无从谈起。
可是不管是练法还是打法所教授的招数,都只是武艺里面的一部分。
如果想成为真正上将,就得知道面对不同对手采用不同技艺,必要的时候更是得临阵自创招数克敌制胜。
徐乐和承基之前交过手,彼此都颇为了解,知道要想战胜对手便要想些非常手段。
尤其今晚环境特殊,不会给两人太长时间交战的机会,就更要想些办法速战速决。
是以两人一开始就兵行险着,准备用同归于尽的战术逼对手转攻为守自己抢占先机,没想到心思想到了一起,又只好同时变招化解。
两人的槊都猛地改刺为拨,把对方的槊向外推,随后发觉原来对手也是如此想。
身为仇敌的对头,彼此竟是有着过人默契,就连招数都想到了一起,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
所谓惺惺相惜,不单纯是武艺相若又或者性情相投,这种行事上的默契,也是影响两人心思交情的重要因素。
两槊碰撞二马错镫,徐乐、承基同时转身盘槊对抽,两条马槊在空中相撞,一声闷响中两人的身形全都微微一晃,随后各自拿桩站定。
所谓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两人都是当世一等上将,彼此交手一招之下,已经能摸清对方的大概。
从之前韩约的陈述中,徐乐已知承基的本领突飞猛进,远胜过之前交手的时侯。
等到见面之后,就更加确认韩约所言无误。
以徐乐的感知能明确察觉到,承基如今的武道修为,比起当初两人交手时确实提高了一个境界。
这种突破乃是心性上的变化,随着两人那次比武,以往束缚承基的一些东西随着战败而消失,让他得已按着自己的心性随意行事。
这种东西体现在武道上,便是随心所欲挥洒自如,比起之前的举重若轻就又高明了几分。
这位猛将就像是挣脱藩篱的恶虎,可以随意施展爪牙伤人,其危险程度自然不是之前能比。
就是刚才这两记交手,就能感觉到这种突破后带来的压力。
承基每一次出手力道都大得惊人,每一击都像是自己生平最后一次出手一样力道十足绝不留力护身。
这种有攻无守不留余力得出手若是由普通将领施展,未免有些不自量力甚至可以算自寻死路,但是承基使用这种打法却是再合适不过。
承基最大的特长便是神力惊人,这种打法更是把他的膂力优势发挥到极处。
徐乐固然也是神力惊人的勇士,但是再未曾练就入微境界之前,也不敢把力气随便挥霍到处和人斗力。
若是放在几日前,自己遇到这种打法,就只能采取防守战术寻机反攻。
那样一来必然处处受制,而且短时间内无法取胜,可是今晚只怕自己的时间不多,不能如此浪费。
是以承基要攻,自己也要攻,大家只好赌斗气力速度,看看谁才是赢家。
暴风骤雨瞬息而至,在火光映照下,两员斗将同时抡起手中兵器朝着对方猛攻。
两条大槊化作两条乌龙,盘旋一处互不相让。
空气中闷响之声接二连三响起不绝于耳,明明都是凡夫俗子,可是此时在杨思眼中,两人却如同传说中的金刚罗汉一样,已经幻化出属于自己的法相。
由于两人速度实在太快,杨思自己又不会武技,在她看来火光映照下得两人,都生出了若干条手臂,槊起槊落间眼前尽是真假难辨的影像。
天神与魔君赌斗神通,将手中马槊幻化成数件兵器往来抽打碰撞,一条马槊被挡出去,便会有第二、第三条马槊落下。
乃至于到最后都看不清他们每人到底生了几条手臂拿了几根马槊,只是感觉彼此兵器碰撞不停全无中断。
由于杨广喜爱汉家英武少年,宫中便时常举行比武,如沈光、承基、来整等人,也曾和其他英武给使御前演武较量比并武艺。
杨思既是杨广心爱女儿,加之大隋承袭南北朝遗风,对男女之防并不十分看重,是以她也曾观看过这些人比武的情景。
固然徐乐的武艺为杨广所称道,但是在杨思想来,总归不会脱离之前那些豪杰比武的范畴,自己即便不懂,看看总是可以的。
固然这种观看帮不上忙,在心里还可以为乐郎君鼓劲,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可没想到今晚的厮杀与她往日观看的比武全无可比性,自己非但看不清比武的具体情况分辨不出高低强弱,反倒是为两人武艺所迷,只觉得眼前阵阵迷糊,头渐渐发晕。
那如同连珠般好不间断的闷响,也像是一记记闷雷,震得她脏腑翻腾直欲作呕。
她不知其中缘故,只当是自己突然发病,眼下又不是闹病的时候只好强自忍住不言语。
但是神智已经渐渐迷糊,胸中气血翻腾不知几时便要坚持不住。
“不要看!”
步离不知几时策马来到韩约身边,与韩约并马观看,此时开口提醒杨思。
杨思不知自己由于没有武功根基,身体又较为孱弱,根本受不了这种特等斗将之间厮杀的影响才会如此。
不过步离这么说总归是无错,杨思连忙闭上眼睛,可是又心头不甘,忍不住问道:“乐郎君和承基到底谁占上风?”
步离并未回答杨思的问题,反倒是拿出两个布卷,塞进杨思的耳朵里,让她听不到两槊相击的声音,不至于为声浪所侵袭。
随后又看看韩约,两人的面色都是一般凝重,至于小六更是咬牙握拳死死盯着战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论人数,自然是承基那边占据绝对优势。
无非是之前承基下了死令,今晚这场交手乃是自己和徐乐单打独斗不许外人插手,否则这时候怕是早就一拥而上仗着人多取胜。
人多的一方没人助拳,人少的一方自然更没法参与,是以不管韩约等人如何焦急,也没法上前相助。
再说这两人此时已经展开满身武艺,两条槊舞得如疾风暴雨,外人想要插手也很困难。
贸然放箭或是扔其他暗器,也没法保证帮的到底是谁。
几个人的武艺不及承基、徐乐,但是眼光总归是有的,看得出来徐乐在场面上并不占优势,或者说如果不是徐乐这段时间也在刻苦练功,此刻多半已经处于下风。
倒不是说徐乐的武艺不及承基,其实这种级别的斗将每次比斗,输赢都是个未知数。
谁都有可能赢,谁也都有可能输。
身体状况情绪起伏,乃至临阵前准备是否充分,这些细枝末节都有可能影响最终的结果。
而今晚徐乐的情况显然并不适合与承基这种上将交手,各方面的情况也都不利于徐乐。
不管徐乐的武艺如何了得,总归也是血肉之躯,一路厮杀难免疲乏,体力也必然有所损耗。
除此之外,他的坐骑并非自己惯骑吞龙,人马配合并不默契,这也是重要原因。
再说之前一马三人乘骑,于马力上同样是不小的消耗。
骑兵最重马力,为了保持战马体力,往往行军的时候也不骑马而是骑骡子,再奢侈些的也是骑备用马。
像徐乐这种骑着宝马赶路的行为,被老骑兵看到肯定会骂他是败家子。
这一路行来,饶是宝马神骏,也是损耗非小。
若是三两招之间分出胜负尚可,像是眼前这样打下去,徐乐的脚力必然面临后继乏力的问题。
而且乏力的又何止是马,人也是如此。
眼下这种打法和之前交手不同,乃是招数与力气的双重叠加。
上次是完全靠力气对砸,这次则加上了招数因素。
杨思看不清具体变化,这几个人看得明白。
两人的马槊不停对撞同时,也是各自施展技艺,寻找对方招数间的破绽。
前者两人的马槊就像是两条硬鞭,全是往对方身上招呼就好。
这回的却是真正发挥了马槊的威力,刺、挑、抽、打一个不漏。
既要用足力气舞槊,也要抖擞精神施展招数,谁的出手有迟缓或是破绽,对手的槊立刻就会如同毒蛇寻穴一般跟着刺进去。
如此交手既是气力的比拼也是精力的较量,要求当事人神完气足精力充沛才能尽情发挥。
可是眼下徐乐显然不是这种情况,他一路行来已是疲兵,和好整以暇的承基如何相比?
最重要的一点是,时间不在徐乐手中。
单是一个承基,已经足够徐乐头疼。
可是江都城内,徐乐的对手又何尝只有一个承基?
若是乱军大队人马杀来,又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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