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小叶紫檀的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正准备放进嘴里,忽然听闻六爷说出发的时日就定在明早,颇感震惊,干脆把金钱鮸的肉放在盘子里,说道:“这么着急?”
顾奕芯也眉头微蹙,侧目看着六爷,说道:“时间确实有些仓促!不可以晚两天吗?”
六爷笑着解释道:“晚不得了,我查过黄历、算过吉时,最近五六天都没有适合出行的时辰,只有明日八时算是个半吉日。”
信风水的人一般都会信日期的凶吉,日期吉则完事顺,日期凶则性命忧。古时候大军出征,一般也会选个黄道吉日,以求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推算吉时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需根据具体事项、所行方位甚至是行事人的命格来推断。推断吉日则相对简单一些,最基本的就是根据建除十二神歌诀:“建满平收黑,除危定执黄,成开皆可用,闭破不相当”。六爷所定的出征之日便是建日,此日有健旺之气之意,宜行军、外出、求财……但是结合所在时节,这种旺气被消减了很多,只能算半个吉日。
黑牛不懂得其中门道儿,听闻六爷如此一说,开口嚷到:“就按六爷定的吉时出发得了,咱这又不是大姑娘出嫁,还得好好捯饬捯饬。上次就是出门没看黄历,才险些佘在地下,这次一定得挑个好时候!”
汤姆.李用生硬的普通话附和道:“Mr.牛说的有道理!做大买卖,一定要挑个好时辰!”
张雪峰冷笑一声,用鄙夷的语气说道:“什么他娘的吉时凶时!老子从不信这些东西!现在,我们的队伍还没有准备妥当,三天后再出发!”
张雪峰的语气有种让人不容置疑的坚定。
六爷听了,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强挤出一丝笑意,解释道:“张首长有所不知,除了时辰凶吉,还有一个原因迫使我们明天不得不动身。”
顾奕芯拿着酒杯,眉角上扬,好奇的问道:“什么原因?还请六爷明示!”
六爷缓缓解释道:“我们此次要去的冥宫在沙漠复地,根据地图上的提示,我们进了塔克拉玛干沙漠之后,得沿着一条地上河流逆行而上。但是,根据这些年侦查人员的观察,这条几百年前一直处在地表的河流,在沙漠化的影响下逐渐隐入地下,只有在每年农历三月末的暴雨时节才会重返地上,在地表流动一周左右,会重返地下。到时候,风沙重新掩盖河床,那条大河的影迹就会藏匿在茫茫的沙海之中!我们将无迹可循!”
古时候的地图并不像现在的地图这样具体精良,还标注有经度纬度。六爷的羊皮地图是其祖上传下来的,我们虽然没有地图本身,但是从其捆绑地图的羊皮绳推断,这地图远比高墨离那张清朝羊皮地图要久远的多,其年代应该至少在明朝时期。古时候的地图大多以山川河流作为地标参考,即便明确记载着冥宫的位置,那么路线也需要参照沿途的地标才能确定。
顾奕芯略微沉思一下,说道:“如此算来,离那条大河出现的时间已经很近了,为了不错失最佳时机,我们就按照六爷定的时间出发,至于我们的队伍,可以晚两天再动身。”
顾奕芯说完,把目光再度投向我,这是她今晚上第三次看我,和我看她的次数相比,简直少的可怜。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在征求我的意见。
其实,对于我们来说,哪天出发都无所谓,即便是吃完饭就出发,我们也会拍拍屁股跟着走。至于装备,六爷肯定早就准备妥了。
我对顾奕芯点了点头,顺手拿起面前的酒杯,举起来,说道:“既然顾小姐都发话了,那咱们就听从领导指令,明早出发!”
圆桌周围在坐的所有人——除了神药婆,都举起酒杯,朝着中间举了一下,以示达成共识。
一通寿宴,吃到子时。期间,六爷对我们讲了一下他的路线规划,和随行杂役人员的配备情况。
黑牛要了两次记载着沙海冥宫的羊皮地图,每次六爷都打哈哈推辞,说是此处人多眼杂,上了火车一定会拿出来给我们看。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转眼间,三坛陈年佳酿被我们喝了个精光。黑牛喝的舌头都大了,拉着六爷的手,一个劲询问他二叔九年前的那次倒斗行动。六爷几杯黄酒下肚,触景生情,将当年那次失败的倒斗行动一五一十的又讲了一遍,其大体意思和我们先前知道的差不多。
我酒意微醺,看着眼前的顾奕芯比先前更添几份动人的神情。一晚上,我们两个人只有零星的眼神交流,除此之外便尽是客套之话。顾奕芯举起酒杯,对着我遥遥示意了一下。也记不清这是和她第多少次无言饮酒了,她笑着将酒杯里的陈酿一饮而尽,然后用芊芊手指倒转酒杯,杯口朝下,似是对我示威。
我心中暗自叫苦:没想到顾奕芯的酒量竟然这么惊人,她今晚上算是和我杠上了,我不得不拿起酒杯,准备再度痛饮。
高墨离用手挡了一下我的酒杯,用不容违抗的语气,缓缓说道:“最后一杯。”
我怔了一下,笑着答道:“好,最后一杯。反正也到了该散席的时候了。”
高墨离将手撤回,我举杯对着顾奕芯一饮而尽。陈年佳酿如一股温热的泉水般,滑过喉咙,直抵胸腔。
寿宴结束,我们一行三人被管家苗一丁安排和其他客人一道住龙兴客栈。
临别前,顾奕芯冲我莞尔一笑,然后和张雪峰一起起身,准备朝侧殿走去。
我心中无数疑问在酒精的作用下一下子涌上心头,我赶忙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追了上去,叫住顾奕芯。
张雪峰扭头凶相毕露的瞪着我,顾奕芯示意让他先走,张雪峰迟疑了一下,还是自行离开了。
顾奕芯看着我,在佳酿的作用下,她脸颊微微泛红,如朝霞,似桃花。她道:“说吧。”
我脑中昏昏沉沉,乱作一团,只觉着有无数疑问,却又找不到一个切口,没头没脑的问道:“你怎么会搅合进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奕芯笑了笑,走上前,在我脸上猛然亲了一口,而后在我耳畔低语道:“以后,我会和你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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