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已知未来的情况下数着天数过日子是怎样的一种体验?柳梦璃对待慕容紫英是越发的温柔体贴,只因她把这三天中的每分每秒都当作最后一刻来度过。
慕容紫英并非没有察觉她的异常,只是她总会有太多借口,或者只消简单一句“你不喜欢璃儿这样么”,他的一切质问便瞬间烟消云散。
接近时间的尽头,一个人在用全力珍惜,而另一个人只能在之后,挣得毒药般的甜蜜回忆。
转眼便是三天时限,柳梦璃并不担心奚仲不会前来,因此在最后一天她神色如常,早起梳妆时,似心情不错,还给自己绾了一个发髻。
慕容紫英见她双手不得空,走去她身边将妆台上的玉簪递到了她的手边。柳梦璃对着镜子里的他嫣然一笑,道:“以前不怎么绾发髻,现在试试,真生疏得很。”
见她如此,慕容紫英从一旁移来个凳子坐到她身边,道,“我帮你?”
“噗……不必了。”柳梦璃想象不到他帮自己绾髻会是怎样的场景,却下意识的道,“以后你帮离焉和未离束发吧。”
“……”慕容紫英沉默一瞬,“我……”
我并不擅长。他想这样说,可又觉得这句话说出口,柳梦璃一定会笑问“那你如何帮我”?索性又闭口不提,想就此敷衍过去。
柳梦璃却还是笑了,道:“既然这件事让夫君苦恼了,那……这总会吧。”她已将玉簪插好,双手空出,又移到妆奁边拉开了小盒子,取出一块黛来。“是闻张敞为爱妻画眉……”她纤指拈着,缓缓送到慕容紫英面前,又一声轻笑。
慕容紫英几分宠溺几分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接过黛,尝试着去做这件他根本不会的事。
而此刻屋外却是另一方情况,奚仲虽然来了,却是一脸阴霾。
这三天他把所有事都推给了归邪,自己着力于寻找其余的解决办法。然而哪怕他不眠不休,也还是毫无头绪。柳梦璃这般决绝的坚持,确是迷花之境的唯一解法。他还是不够了解她,但凡有一丝其他希望,她都不会选择这样一条路的。
没人会愿意对幸福浅尝辄止,拥有了更多的寿命自然更想求得长相厮守。
奚仲试想了一番,若自己有了子女,有朝一日他们也面临如此困境,他当如何……得出来的答案却也是牺牲自己。
而谁先得知解决方法,谁就会做出这个牺牲。都深爱着对方以及自己的骨血,面对死亡又何须忌惮太多。
所谓不甘,都是看不破的人才会有的心绪。柳梦璃已知到了那刻,她剩下的只会是牵挂和不舍。至于奚仲,他甚至都不知自己是否有勇气去见证这一场死亡。
明明知道却无法阻止的感觉,实在太可恨。
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妖气太过于明显,柳梦璃所住的屋子蓦地打开了门,随后一张熟悉的脸显了出来。
她脸上明媚,眸底却憔悴。
院子里早就在柳梦璃的安排下空无一人,也不必担心不懂事的随便闯入,因此奚仲倒也随意了许多,朝柳梦璃走去。
“……宫主。”他还是行了一礼。
却听柳梦璃轻轻笑了一声,道:“大哥,你又客气了。”他收礼抬头,却见到柳梦璃对他回了一礼。
“……”慕容紫英走到柳梦璃身侧,不明所以。
“紫英,你看,我都不是宫主了,大哥还是对我行旧礼,我不得不还。”柳梦璃浅笑着解释,而后又道,“有消息了吗?”
奚仲最怕被问及此,一旦他说出口,那么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在这么一瞬间中,他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告诉慕容紫英实情!
“有。”奚仲稳了稳心神,“当时萧濯所用为血咒禁术,这个术法独特之处在于,其解法必须——”
听出奚仲的意图,柳梦璃脸色骤然一变,万分难看道:“大哥,你可说仔细些,我与紫英是孩子的父母,若是其中稍有差池,到时可不会简单。”说罢,敛目看着奚仲。
她无非是想告诉奚仲这终究是她和慕容紫英之间的事,而奚仲只需要按照三天前她的交代那般去做就好。但奚仲一听此话更是觉得不公,道:“是,正因为你们两个是孩子的父母,所以我才会说得更详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哥。”柳梦璃抬袖,“据我所知迷花之境没那么简单,且如今又加注了幻瞑界灵力,恐怕要破解还需要其他之法吧!”她强行将话题引去顾晨曦的方向。
“……梦璃。”奚仲被她如此强硬的态度弄得有些左右不是,“其他之法,无非是……”顿了顿,“无非是……需要你们两个……”
“大哥!”柳梦璃怒目。
慕容紫英诧异的看向柳梦璃:“璃儿,你怎么了?何不等他话说完?”
柳梦璃轻咬了咬唇,心道若是奚仲真把话说完,那她还如何行事?想罢,朝奚仲走近一步低声道:“其实无论大哥你说了什么,我都自有办法将话圆回去。只是,大哥若是再坚持己见,难免会伤了我们这些年来相互扶持的感情。梦璃并不想在临走之前,还失去一个亲人。”
“……”奚仲收在衣袍里的手不由得微微蜷缩。
随后柳梦璃又大了声音,道:“是需要我们两个一起前去么?可梦璃这两日似乎有些不适,届时恐怕……”
“……不,不用你们两个。”奚仲叹了口气,眼神落在地面,“只要慕容兄前去就可以了。”顿了顿,“其实在萧濯设计此事时,魔界少主顾晨曦也有参与。此血咒解除的关键便是在他的身上,若是破除这次的迷花之境,使其轨迹尘埃落定,那务必要取了顾晨曦的命。因为梦璃你毕竟曾是妖界宫主的原因,所以你去多有不便,恐怕还会引起妖界魔界之间的不合……”看向慕容紫英,“也就只能让慕容兄单独前行了。”
慕容紫英眉头微皱,道:“若是如此,我自当前去……只是不知,为何他身为魔界少主,却会牵入此事?”
柳梦璃微微一讶,没想到慕容紫英竟然如此清醒,而奚仲着实已经说了一番违心的话,再勉强恐怕只会说多错多。于是她接过话题道:“有件事没告诉你……在幻瞑界之时,晨曦他曾想求娶我。”
慕容紫英双拳渐握。
“……”柳梦璃伸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之上,“紫英……”
对不起。
“那他现在在哪儿!”慕容紫英面色阴沉,目中杀意骤起。
奚仲颔首,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浮香丘。”说罢,他如同失去了浑身力气般,无力的抱拳,一刻也不愿多待的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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