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法是法,德是德,两者虽有唇齿相依的关系,但却也有着不同。笔 』趣Ω阁Ww『W.ΔbiqUwU.Cc”李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向长孙无忌说道:“太尉,朕记得你当初曾与朕说过,这人情难免,可这人情、律法、道德三者又该如何平衡了?”
长孙无忌微一沉吟,道:“要说这法制,就不得不提秦朝,商鞅变法虽然换得一个强大的秦王朝,帮助秦始皇完成了大一统,可是统一之后的律法过于苛刻,不近人情,有失仁德,故不得长久。但法制又不是不可缺少的,即便是汉武帝,他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却也同时强调法制精神。因此我朝律法才会主张德主刑辅,礼法并用,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对于刑法要求宽大、简约、稳定。宽大在于立法,尽可能的让人不致于陷入犯罪,即便犯罪依旧要求宽大处理,给予较轻的处罚。
老朽生平最反对秦朝的严刑峻法,草菅人命,轻罪重刑,亦或者动辄得罪,以致百姓无所适从。
再来就是简约,律法应当简约明了,让百姓与官员尽可能的了解律法的内容,便于掌握。决不能使律法繁琐、杂乱、前后重叠,彼此矛盾。至于这稳定么,自然要求每一条律法都经过千锤百炼,律法一旦颁布,就不应轻易变动,律法一旦失去了稳定,那法就不是法,只是你言我言。若是做到的这三点,那么律法、人情、道德便可平衡。”
其实唐朝能够成为世界强国,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部好的法律,以及一种宽容的精神,才能为大唐的崛起奠定了基础,营造了一个宽容、公平、和谐的社会环境。
但是长孙无忌这一番话,显然是针对百姓的,而非是统治阶层,当初就是他一手策划的房遗爱谋反案,并且还诬陷了吴王恪、李道宗等人,他有资格谈论律法吗?在他看来,他当然有,这不是一回事,那是政治斗争,是统治阶层的斗争,律法只是他们的打到敌人武器罢了,他本身就是立法者,因此律法不是束缚他们的绳子。
“舅舅一番高论,朕受益匪浅啊!”李治由衷的点点头。
韩艺他们也都是受益匪浅,说的确实好,而且唐朝也确实是这么做,德主刑辅,用道德去教化百姓,不要动不动就上刑法,现在刑部的大牢里面一共才关押了五十九人。
长孙无忌道:“陛下过奖了。”
李治呵呵道:“那我们就看看这些学员,是否又了解我大唐的律法思想。”
这皇帝亲自阅卷,本就是一种荣耀,一般人的卷子,皇帝怎么可能会看。但是李治没有打算改卷,只是阅卷,看看这些学员对于律法是否真的熟悉,因此李治和长孙无忌着重看得多半都是最后面那片关于律法的文章,前面的题目,他们只是粗略的看一下。
长孙延、独孤无月、韩艺三人并未看,长孙延和独孤无月是要改卷的,韩艺自问没有资格去改卷或者阅卷,就坐在一旁陪着。
“这篇文章写得真是好啊!”
李治拿着一张试卷,忽然显得很是激动,又拿给长孙无忌,道:“舅舅,你看这篇文章。”
长孙无忌拿来一看,很快就陷入了沉思当中。
韩艺、长孙延他们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是困惑,他们也没有看过试卷。
“不错!不错!”
长孙无忌突然笑着连连头,道:“这篇文章真是新颖,令人眼前一亮呀。”又向长孙延道:“延儿,这是你教的么?”
长孙延茫然道:“孩儿不知爷爷说得是什么?”
长孙无忌将试卷递了过去。
长孙延接过来一看,韩艺和独孤无月也都偏过头来,只见标题,杀人偿命。这题目取得,太吸引眼球了,已经成功了一半。
但这却是一片反证论文,文中的观点,就是杀人偿命乃是复仇的心态,律法如果是基于礼法道德,就不应秉承这种精神,由此引对于当前律法一系列刑法的论证,好比说打人,唐朝律法打人也分打的程度,有损肤比没损,罪行要重很多,理由就是身体肤,受之父母,基于这一点,那么朝廷的处罚也是杖、鞭刑,朝廷也损害了百姓的肤,即便是罪犯,那也有父母的,父母是无罪的,朝廷也不能轻易的伤害罪犯的父母。
文中大规模的论证当今刑罚的不人道之处,等于就是反对鞭刑和杖刑等伤害犯人的刑罚。
长孙延他们看得也是频频点头。
李治若有所思道:“违法者理应受罚,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这鞭刑、杖刑主要目的是为了警告,还是为了惩罚,亦或者是遵从杀人偿命的思想呢?”
长孙无忌捋须道:“依老朽之见,这三者皆有。”
这杖刑罪犯,肯定也有安抚受害者的目的,带有报复性质的。
在这方面,韩艺有言权,因为他曾也被杖刑过,道:“陛下,微臣认为这文章写得非常对,杖刑和鞭刑能够得到什么?给予警告?给予警告的办法有很多,犯不着用这种刑罚,这样的结果,只会伤害犯人的身体,让受害者出口恶气,律法是为了维持公正以及治安,不是帮助人复仇的工具。而且这么做的话,同时也会给百姓灌输一种杀人偿命的思想,不利于民间的安定,没有起到任何的正面影响。文中提倡的用劳役来代替一些杖刑和鞭刑,是非常好的,既能表现出陛下以仁政治天下的思想,又能产生实质的价值和利益,也可以起到告诫的目的。”
李治稍稍点头,又向长孙无忌道:“太尉以为呢?”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道:“老朽也认为这一片文章说得非常有道理,也符合我大唐轻刑德主的思想,但同时朝廷也应该顾虑到受害者一方,如果律法让受害者得不到安慰,那他们就会认为律法是不公正的,因此老朽觉得可将一部分轻罪的刑罚,从杖刑、鞭刑改为劳役,但是犯下重罪之人,还是当给予适当的惩罚,这不但是给予犯人的惩罚,同时还可以震慑他人。”
他在政治上永远是取中间,从不走极端,“人情难免”这四个字其实就体现出了长孙无忌政治思想。
“太尉说得也极有道理啊!”
李治笑着点头,道:“但此人恁地年轻,就能够写出这篇文章来,可见他不仅仅是在理解律法,他还在思考律法,对了,这是谁写得?”
长孙延哦了一声,道:“是崔有渝写得。”
“原来博陵崔氏。”
李治笑着点点头,道:“朕看了不少考卷,现这士兵出身的学员比起贵族子弟而言,总是少了那么一点灵性,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但没有令人眼前一亮。”
韩艺立刻道:“士兵出身的学员在入训练营期间,多半都不怎么识字,他们在训练营接触最多的也是律法,其它的书籍并未读过,崔有渝之所以能够这么一番见解,那是因为他自小就读过儒家、道家、法家等方面的书籍,他是先知道孔孟的仁义思想,才能将这种思想应用于律法之中,不懂孔孟思想的人,恐怕也无法写出这篇文章。”
沉默许久的独孤无月突然道:“我看也不尽然,崔有渝在刚刚来到训练营时,他也肯定知道孔孟思想,但是那时候的他自视甚高,谁人也不放在眼里,试问这种人又如何会对百姓怀有仁善之心?正是因为韩侍郎提出了贵族精神,让他们明白真正贵族并非是源于自己的祖先是谁,而是源于他们先祖的品行。”
韩艺讪讪笑道:“独孤公子谬赞了!”
独孤无月却是一本正经道:“我向来有一说一。”
李治哈哈一笑道:“无月说得不错,自从你提出贵族精神,这训练营的学员都变了一个人似得,其实你们几个功不可没,朕非常感谢你们为朕培养出这么一批优秀的皇家警察。”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来,道:“将考卷给朕。”
长孙延急忙将考卷递了过去。
李治执笔在上面写了四个字---贵族精神。将笔放下,很是开心的向长孙无忌道:“舅舅以为朕的皇家警察如何?”
长孙无忌呵呵道:“老朽觉得还是别让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来考这试卷了。”
“这---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
言罢,李治倒先哈哈笑了起来。
又坐了一会儿,李治便和长孙无忌回去了,其实他本想去看看那些学员,可是他不想让太多人见到他跟长孙无忌在一起,这会让人有一种错误的政治判断,但是他表示明日还会继续来观考的。
送走这两尊菩萨之后,韩艺他们便去到食堂,在外面就听到阵阵交谈之声,来到门口一瞧,只见学员们三三两两的围聚在一起,拿着平时的课本,正在对答案,都顾不得吃饭。
“副督察!”
尉迟修寂最先现韩艺的。
众学员转头一看,纷纷起身,向韩艺行礼。
韩艺回了一礼道:“如果我说我今日才来,是因为我足够相信你们,你们信不信?”
当即嘘声四起。
崔有渝道:“如今副督察你已经升为户部侍郎兼同中书门下三品,自然没有以前那般空闲了,我们都是能够理解的。”
韩艺大松一口气道:“理解万岁。”
杨蒙浩道:“可是副督察,你这么一说,就觉得你忒也虚伪了。”
“你小子滚一边去,比虚伪我比得过你。”
韩艺瞪了杨蒙浩一眼,又道:“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
一干学员们傻笑起来。
韩艺笑道:“我知道你们是在对答案,看看自己考得怎么样。我告诉你们,没有这个必要,考过就考过了,对不对也改变不了什么,你们此时应该集中精力去面对下一场考试。另外,你们要有自信,这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而且平日的训练是非常枯燥的,能够坚持下来,就是非常不容易了,像我这样的人,就只能三天打鱼两天嗮网,你们毕业是水到渠成,我对此从未抱有过丁点怀疑,你们一定要坚信一点,你们就是最优秀的,没有之一。告诉我,谁是最优秀的?”
“我们是最优秀的!”
尉迟修寂等一帮子纨绔扯着嗓子高喊道。
经过这么一说,气氛一下就轻松了。
长孙延、独孤无月也都习惯了,这就是韩艺的魅力所在,这话他们说不出口,古人是谦虚的,哪能高喊自己是最优秀的。
杨蒙浩突然凑上来,道:“副督察,好像陛下也来了?”
韩艺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陛下的护卫了。”杨蒙浩嘿嘿一笑,又道:“陛下说了啥?”
韩艺一笑,道:“陛下不但来了,而且还亲自检阅你们的卷子。”
大家一听,又都非常紧张了。
韩艺立刻道:“你们不用紧张,陛下非常对于你们是赞赏有加,尤其是崔有渝和卢开明的试卷得到了陛下的高度赞赏,崔有渝的卷子还有陛下的御批,到时你可以拿着你的卷子回去在你长辈面前炫耀一番,而且一定要炫耀,告诉他们,你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崔有渝和卢开明心里都很开心,但是又不好表露出来,他可没有韩艺这般奔放,只是很腼腆笑着。
大家纷纷看向崔有渝和卢开明,心里都是既羡慕又开心。
杨蒙浩急急道:“那---那我的呢?”
“没有!”
“......!”
杨蒙浩顿时一脸落寞。
韩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虽然陛下没有一一点评,但是陛下对于你们的表现非常满意,以及对于你们的努力是相当肯定。”
尉迟修寂道:“那陛下明日还会来么?”
笔试不是他的强项,明日户外考试才是他的强项。
“会来的!”韩艺点点头,道:“赶紧吃饭,吃完回宿舍好好休息,明日争取拿出自己的最佳状态。”
一干学员纷纷坐下,将书放到一边,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而韩艺、独孤无月、长孙延则是去到包间,只见一个人坐在里面,啃着大肘子。
“不是吧,元公子,你自个先吃了起来,都不等我们。”韩艺很是不满道。
元烈虎一抹嘴道:“我等会还得去操场检查一下,可没有空等你们。”
韩艺愣住了,笑道:“想不到元公子你这么看重此事,今日好像就你一个人在监考。”
元烈虎大咧咧道:“我再忙也就是忙这一两日,那些学员可是努力了三年,万一出个什么差错,那咱今后怎好意思面对他们,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忽悠他们进来,就不管他们了,真是没有良心。”
操!这么不给面子?韩艺笑道:“要不要让你姑姑来评评理。”
元烈虎眨了眨眼,忽然想到韩艺是自己的姑父,顿时一脸谄媚的笑道:“姑---韩艺,你别见怪,我说着玩的,坐坐坐。来人啊,上菜!”
这是酒楼么?
韩艺、独孤无月、长孙延额头上顿时冒出三条黑线。
他们的菜刚刚上来,元烈虎就抹着嘴离开了。
韩艺有些摸不着头脑道:“想不到元公子这么积极。”
独孤无月道:“这可能与叔叔的死有关吧。”
韩艺一愣,道:“独孤先略?”
独孤无月点点头,道:“叔叔自小就有着远大的志向,也为此付出了非常多努力,可是---。所以烈虎虽然平时玩世不恭,但是我认为他不想再辜负任何人了。”
韩艺点点头。
......
第二日,清晨时分,学员们还是如常,起床先跑十个圈,然后去到食堂里面吃饭,倒是韩艺这么要求,只是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他们回到家休息,早上也得起床跑步。
忙碌是的韩艺他们,韩艺心中有内疚,从昨日开始就了解考试安排,虽然这是他制定的,但是他当时很忙,没有吩咐的非常细致,如今算是将功补过吧。
几个人跟那些教官在操场上视察时,忽闻门口传来一阵嚷嚷之声。几人转头一看,只见一大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为一人正是李治,而在他身边还跟着一帮子迈着霸王步的老汉。敢在李治面前走霸王步的人还真不多。
元烈虎震惊不已道:“他们怎么都来了!”
这些人多半都是十六卫军的统帅,没有身在十六卫军的人,只能说十六卫军已经配不上他们的荣誉了,好比司空李勣,尉迟敬德这两个开国元老,另外还有不少开国大将,如阿史那弥射、高侃、契苾何力,另外还有一群中生代将军,薛仁贵,杨思讷、程处亮、李思文、韦待价、慕容宝节的将领。
其中程处亮、李思文、韦待价再加上韩艺和长孙延就是民安五巨头,他们还从未见过面,韦待价本来因为房遗爱一案被贬了,如今能够回京城,对于他而言,那真是死里逃生,他这两年一直跟老友聚会,也没有说急着上任,至于李思文么,一直被李勣强行压在家里,平时连门都不让出。
这个阵容太豪华了!
以至于元烈虎都惊傻了,这是要打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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