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韩艺利用奇货可居的道理说服铎伏站在弘化公主这一边,但这绝非是忽悠,并且在战争刚一结束,就立刻体现出来。
就在这几日,上铎伏的府邸的客人是络绎不绝,其中有各部落酋长,也有一些一直跟随弘化公主的大臣。
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是这一次战争给吐谷浑带来了颠覆性的冲击,故此有太多的事要忙碌。
因此大家都来找铎伏商量,咱们吐谷浑该怎么办。
无形间,铎伏已然成为了当朝第一人。
这种改变给予铎伏带去了极大的满足感,很快就将丧事领地和可汗的痛苦抛在脑后,尽情的享受其中,以前他只是一个将军,一个守将,上面让他打他就打,让他撤他就撤,如今他已经从一个听话的人,变成了一个制定政策的人,这可是有着质的改变呀。
在政治中,不在于你的能力高低,而是在于你能否站对边。
“启禀主人,韩侍郎求见。”
铎伏接待完一波客人,正在吃点东西,补充一下,可听到韩艺上门,直接将嘴里的肉吐出去,一抹嘴就急忙忙出去了。
他能有今日,可全是韩艺给他带来的,而且他能否长久坐在这位子上,也在于大唐,因此他如今对于韩艺可是非常的恭敬,亲自出门将韩艺给迎了进来。
“韩侍郎今日怎有空上我这来。”
铎伏略带一丝好奇道。
韩艺呵呵一笑,道:“将军见笑了,最近我可是天天有空,不过将军好像比较忙,这几日都未见将军,于是过来瞅瞅。”
铎伏讪讪道:“不瞒韩侍郎,我这几日的确有点忙。”
韩艺哦了一声:“这吐蕃都退兵了,怎么将军比以前更忙了。”
铎伏狐疑看了他一眼,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稍一沉吟,暗想,何不借此机会,试探一下他的口风。于是道:“是这样的,这国不可一日无君,那些大臣们都希望能够尽快册立新的可汗,但是如今可汗还尸骨未寒,他们又不敢上奏可敦,于是就拜托我去跟可敦说,早日册立世子为可汗,可我也觉得此时上奏说这事,可敦一定会非常伤心,也正愁着到底该不该跟可敦说。”
“这事还真是慢不得。”
韩艺连连摆手,道:“这蛇无头不走,正是因为河源郡王的去世,才导致吐蕃此番进攻给吐谷浑带来沉重的打击,确实要赶紧立新的可汗,这样内部才能团结一心,共渡难关。”
铎伏忙道:“那些人就是这个意思。”
韩艺挥挥手道:“这个你去说就是了,公主这么明事理,决计不会怪你的。”
铎伏一听韩艺这话,心里明白,韩艺也是赞成的。
其实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们都认为肯定要立弘化公主的儿子为可汗,这一点大家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韩艺突然道:“将军,关于这事,我本不应该发表意见,但是当初是我说服你站到弘化公主这边,出于这一点,我倒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铎伏一愣,连忙道:“韩侍郎请说。”
韩艺道:“从当下的情况而言,不管将军你愿不愿意,你肯定是宰相,除你之外,再无其他人选,但是将军你可得一定小心谨慎一点,这宰相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铎伏听得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这看着是要过河拆桥呀,问道:“愿闻其详。”
韩艺道:“我不知道将军可有读过我们的中原的史书,在我们中原历朝历代中,有一种宰相是最危险的,就是辅弼幼主的宰相,通常这种宰相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挟天子而令诸侯,或者干脆自己就坐上去了,另一种结果,就是身首异处。”
这真是太吓人了。
铎伏已经在开始冒冷汗了,这绝对是要卸磨杀驴了,忙道:“韩侍郎---!”
韩艺却抢先道:“将军可知这是为什么吗?”
铎伏一愣,摇摇头。
韩艺道:“其实道理很简单,关键就在幼主上面。因为幼主的思维还是非常幼稚的,就是一个小孩,他只知道以自己为中心,也不懂得什么恩怨情仇,自己开心就好。那将军也经历过小孩子的这个阶段,通常小孩都非常讨厌大人们的教训,我称之为叛逆期。但是辅弼幼主,就必须要不断教育幼主,该如何如何做,这可是托孤大臣的自责所在。
甭管对与错,这一定会引起幼主心里的不满,因此一般幼主跟托孤大臣都搞不来,而更喜欢跟身边那些阿谀奉承,哄着他的大臣亲近。这种矛盾是来自于一种小孩的情绪,是很难化解的,因为小孩他不懂得这些大道理,他心里只会认为,你们这些大臣欺负我年纪小,不拿我当回事,一点也不尊重我,等到我长大之后,我就要你们好看。当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时,那就会讨厌对方的一切行为,无关是非对错。
可这样一来,等到幼主长大之后,要掌权了,必定会是一场龙虎相争,结果就正如我方才所言,那么托孤大臣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取而代之,要么托孤大臣就被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铎伏听得非常有道理,但他还是觉得韩艺是在暗示他不当这宰相,心中是五味杂陈,试探道:“还望韩侍郎给我指出一条明路来。”
韩艺道:“将军,如果有选择,我真的会建议你不当这宰相,但是,将军你是没有退路的,弘化公主现在最信任的人可就是你了,也只有将军的威望能够稳定住人心,如果将军你不挺身而出,那都不需要吐蕃,吐谷浑自动就会瓦解。那么将军你唯一的选择,就是要事事要小心谨慎,凡事三思而后行,切记不可冲动,一定要考虑周到啊!”
这“考-虑-周-到”,他是一字一顿的说。
铎伏听着又是一脸茫然,这话听着又不是像似暗示他不当这宰相,可这话听着明明有话里有话,没道理韩艺专门跑这里来,提醒他小心谨慎,难道韩艺真的闲到这种地步呢?
但是韩艺也是点到即止,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然后就告辞了。
韩艺虽然离开了,但是铎伏老觉得心神不定,一个劲的再揣摩,韩艺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可怕了。
“父亲。父亲。”
“啊!”
铎伏抬起头来,发现儿子站在自己面前,惊诧道:“你何时回来的。”
“孩儿刚回来的。”伏立一脸好奇道:“父亲,你在想什么,孩儿方才叫了你几声,你都未听见。”
铎伏叹了口气,道:“方才韩艺来过。”
“韩侍郎?”伏立好奇道:“韩侍郎来咱家作甚?”
“我也不知道!”铎伏摇摇头。
伏立困惑的望着铎伏。
铎伏将韩艺的那一番话跟他说了一遍。
他都不懂,伏立就更加不明白了,道:“孩儿也不知道,这汉人说话从来都喜欢拐弯抹角,实在是难懂。”说着,他忽然道:“父亲何不找徐先生来问问。”
铎伏眼中一亮道:“对呀!我怎将此人给忘记了,你速去请徐先生来。”
“是。”
不到一会儿,一个身着长衫,身形瘦弱的人来到屋内,拱手一礼道:“徐秀见过将军。”
这徐秀从服侍到礼仪,你啊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实在是因为唐王朝太强大了,尤其是软实力,因此周边国家的贵族,都以学习汉语为荣,你能够说汉语,写汉字,证明你就是有身份的人。铎伏当然也不例外。这徐秀在唐朝,不过就是一个考不上科举的寒门人士,后来又来到吐谷浑讨生活,被铎伏请来当幕僚,其实也可以说是老师,因此不管是铎伏,还是伏立可都会说汉语,写汉字。
“先生请坐。”
铎伏先是请徐秀坐下,道:“今日请先生过来,是有一件事想向先生请教。”
徐秀问道:“不知将军所问何事?”
铎伏又将方才韩艺的话告诉了徐秀。
徐秀听后,思忖许久,突然双目一睁,猛吸一口冷气道:“难道---!”
铎伏忙问道:“难道什么?”
徐秀道:“将军,韩侍郎言之有理,在我们中原,但凡是托孤大臣没有几个有好下场,就连----。”他本想说就近的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但是想想,这话可不能说,于是省略了过去,“可是韩侍郎又说将军你没有选择,这个宰相你必须得当,也就是说,他并不是想要暗示将军不当这宰相,既然这个定下来了,那么唯一可变的就是可汗了。”
铎伏大惊失色道:“可变的是---是可汗?”
徐秀道:“其实韩侍郎的这一番话重点不在于托孤大臣,而是在幼主,是因为幼主的不成熟,从而导致与托孤大臣矛盾日益加深,如果不是幼主即位,那么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铎伏越听越糊涂了道:“可是可敦就剩下一个儿子,照理说其他的王子要比世子更加何时,但是我们就是考虑到可敦以及大唐,才没有想着去立其他的王子,难道韩侍郎希望我们立其他的王子为可汗,这也说不过去啊!”
徐秀捋了捋自己那一撮山羊胡道:“这的确说不过去,因此韩侍郎的意思绝不是立其他王子为可汗。”
铎伏都懵了,道:“那是还有谁?”
徐秀道:“倒是还有一人。”
“是谁?”
铎伏还就不信了。
徐秀道:“可敦。”
“什么?”
铎伏听罢,差点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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