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江离然听见了动静抬起头来,见到是三皇子,表情一丝未变,从容地起身行礼。
“不知三皇子前来,有失远迎,还望三皇子恕罪。”
江离然身边的书案上铺着一些文书,密密麻麻的账本让人扫一眼都头疼。
“离然兄事务繁忙,我又如何会怪罪于你?听说离然兄已是数日不曾出书房了,我心中担忧,故才过来看看。”
三皇子走到一边随意地坐下,立刻有侍从送上他惯喝的茶水。
江离然也走过去坐下,灌了一口浓茶提神。
“我这人有个坏毛病,既然开始做了,总喜欢将事情赶紧做到满意为止,三皇子的这些生意,之前经营的不说不好,却留着不少疏漏,时间长了,想要填补起来,也是件头疼的事情。”
“我瞧着离然兄似乎得心应手?”
“不过是做习惯了罢了,说起来,我也只有这么些本事,承蒙三皇子看得上。”
“呵呵呵”,三皇子忽然意义不明地笑出声来,将手里的茶碗放下,“离然兄这是过谦了。”
“离然兄觉得我难道并不知晓之前的那些疏漏?若是能填补得上,我又为何要留着它们?不过是力所不能及而已,才一直如此拖着,没想到,在你这儿倒是如此轻易。”
“三皇子说笑了,若是当真轻易,我又何需在耗在这儿如此长的时间?”
江离然的话不做假,三皇子方才已是暗中观察过,江离然眼睛下的乌青是实实在在熬出来的,眼睛虽仍旧带着睿智和凌厉,只里面的血丝明显到无法忽视。
这也并不是故意为之,这段日子,江离然提出来的一些法子,无一不是需要长时间琢磨和思索,既能让之前的生意更加兴盛,又不会太大张旗鼓。正是三皇子想要的结果。
如此看来,这江离然果然是个人才,又有本事,又懂得变通。
三皇子面上多了些笑容。
他一直觉得江离然同他有一些相似。对过于平凡的事物一点儿都提不起精神来,甚至是懒得理会,然而对于算计,又易如反掌,并且乐此不疲。
这样的感觉。让三皇子对江离然竟然有了些心心相惜之意,不免更加看重一些。
只是,三皇子心里也明白,越是这样才华出众之人,越是不会轻易臣服于人,所以江离然究竟是不是真心在为自己做事,三皇子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如何?这些日子还习惯吗?毕竟你身边也没个熟人。”
三皇子注意着江离然的反应,见他只是很随意地笑了笑,“熟人,也不过是相处的时间长一些而已。说起来,我倒是也清净了不少。”
“哦?可我倒是听说,离然兄同夫人感情甚好?这在晋西都十分有名呢。”
“那不过是在下,对那些不甚热衷罢了。”
江离然表情淡然,“女人对我来说只是个必需品,否则如何能让我娘安心?因此既然娶了妻,我便对其余的女子再无兴趣,许是这样的行为,让人误以为是感情好了。”
“原来是这样……”
三皇子点了点头,“只是。男人嘛,哪儿有对女人没兴趣的?不过是没遇见令你心动的女子,既然离然兄在为我做事,我自然也不能亏待了你。”
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三皇子的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我母妃娘家倒是有几个姑娘家,身世清白,模样也不差,离然兄意下如何?”
江离然收了笑,慢慢地皱起了眉来。
“三皇子这是何意?可是打算以美色来牵制住在下?”江离然冷笑一声。“我方才虽是那么说了,但到底是成了家的,内人对家母孝顺尽心,只这一点,我就不能不顾忌着点,三皇子若是对在下并不信任,在下无话可说,只是这样的试探,怕是没什么意义了吧。”
说着,江离然走到书案的后面,将摊开的账本一本一本地合上,摞整齐了退到一边,“这些还请三皇子让人拿走吧,在下也省得费那些心思。”
“……”
静默了好一会儿,三皇子算是瞧出了江离然是当真生气了,有趣,他可是捏在自己的手里,竟然还敢动气?
只是说来也奇怪,若是江离然顺着他的话接受了,三皇子反而会觉得不对劲,如今江离然似是豁出去一样,静静地站在一旁,一副任君处置的疏离,倒还真让三皇子打消了一点疑虑。
“哈哈哈,离然兄不愧真性情,我不过是这么一说,倒显得像是我非逼着你接受似的。”
“您贵为皇子,提的又是贵妃娘家的姑娘,江某人微言轻,哪儿敢说一个‘不’字,难道这不算是逼迫?”
“你这可不就是拒绝了?真是说一套做一套……,罢了罢了,我也只是提一提,男子志在四方,儿女私情却是可以放一放的,等到功成名就,多的是绝色美人任君挑选。”
三皇子站起身来,走到江离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将那一摞账本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做的这些我都心里有数,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方能发挥出你的才华,至于晋西……”,三皇子随意地勾了勾嘴角,“那儿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好好儿跟着我,往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希望三皇子言而有信,也不枉在下这一路受的罪了。”
“……,哈哈哈哈。”
三皇子莫名地笑起来,江离然如此不羁的个性还当真很对他的胃口,有趣有趣,这比寻常唯唯诺诺,或是一本正经的那些人有趣多了。
自己可真是没看错人,三皇子慢慢地走出书房,江离然神色平静地走回书案的后面,将账本慢慢又一本一本地摊开来。
进来伺候的侍从扫了一眼江离然翻开的账本,发现仍旧是之前打开地方一丝不错,说明江离然心中没什么杂念,于是安安静静地也退出去,将门关上,去回报三皇子去了。
……
江离然提着笔,在一旁认真地画写着什么。然而他自己却知道,这不过是他无意识的举动罢了。
算敷衍过去了吧?江离然不确定这会儿会不会仍旧有人监视着自己,于是一点不敢松懈,面上皱着眉。严肃认真的样子,谁瞧了都会觉得他正在潜心研究着什么。
可他心里想的却是,如何能再松懈三皇子的戒心,让他更自由地出入这里,亲自去那些铺子里走动走动。这样的话,没准就能传些消息出去。
不知道……,千翡如何了……
江离然的手腕重了些,笔尖下出现一块墨渍,他面无表情地换了一张,略略思索了一会儿,继续看似有章法地胡乱下笔。
那丫头是个倔强的,越是陷入困境越是勇敢,可江离然并不想见到那样的勇敢。
还是自己太没用了,说好了只让千翡自在开心地过日子的。却在她最最重要的时候,不仅没有陪着,还让她担心了。
定然是担心了吧?千翡已是肯对自己敞开心扉了,已是愿意那样的相信自己了,偏偏出了这档子事……
江离然又面无表情地重新换了一张纸,好似遇见了什么难题一样,一本正经地思索着什么。
希望许陆和许平能派得上用场,能帮着将千翡拦住,别让她做什么傻事。
自己会想办法脱离险境,只是兴许需要些时间。毕竟逆天而为,江离然虽然有这个信心,也得有十足的准备才行。
佛祖保佑,千翡千万要好好的。只要她能平安无事,江离然连逆天,都是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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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今儿就是初十了,似乎,并没有人上门……”
百灵担忧地看着一早就起来的千翡。心里难受得不行,小姐如此期盼,可一定别让她失望才行啊。
千翡收回目光,垂下眼睛揣度。
二皇子是个聪明人,自己更是提到了事关他姓名,他不该会毫不在意才对,莫非,这一世滁边并无水患之灾?不然为何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前世正是初十这一日消息传到京城的呀。
许是知道千翡对八月初十这一日格外看重,夏千臻唯恐千翡受到打击,一时承受不住伤了身子,便去找贾清知拿主意。
“夏二少爷的意思是,让我开些药把江少夫人放倒?”
“……”
真是个神奇的人,他怎么就能理解成这样?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法子能缓解千翡的焦虑,贾大夫也知道,舍妹的身子如今不宜有太过激烈的情绪,她又对今日抱有太大的希望,我怕她一时受不住……”
“那不就是我的意思嘛,开服药让少夫人睡一觉,等睡醒了,这一日过去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难不成明日千翡就不会想起什么来了?”
“那二公子到底是何意,你说说仔细我听听?”
贾清知用小指挖了挖耳朵,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夏千臻却也说不出什么,面色渐渐没了以往的淡定和从容。
他担心千翡,从江离然出事开始,夏千臻就一直担心千翡会崩溃。
哪家女子遇见了这种事情不会乱了章法?夫君是她们一辈子的依靠,忽然说没就没了,谁能忍受得了?
偏偏千翡冷静地不似常人,迅速整理好情绪,迅速决定好计划,夏千臻居然都没有看她哭过几次!
一个女子,失了仰仗,腹中还怀了个孩子,该多绝望?千翡不表现出来,是想着一个人默默地在心里承受?可她如何能够受得住?
夏千臻宁愿千翡泪流满面地诉苦,宁愿她赌气苦恼不要这个孩子了,或是将烦躁的情绪发泄到他们的身上也是好的。
然而让夏千臻心惊的是,千翡如今在见到他们的时候,居然还能够如常地微笑,平静的好似在晋西的时候,一切都不曾有任何改变一样。
她笑一下,夏千臻的心就跟着牵得疼一下,为什么要笑?为什么千翡要一副看破尘世的模样?若是此行江离然没有救出来……,夏千臻根本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哎……”,贾清知叹了口气,“夏少爷担心江少夫人实属正常,只是少夫人有孕在身,不好随便用药,夏少爷若是担心的话,还是多去陪陪吧。”
面对有些慌神的夏千臻,贾清知连挖苦的话都不忍心说了,虽说不好用药,他还是去了千翡那里给她诊了脉,说是心脉紊乱,给她扎了两针……
……
“少夫人还记不记得,当初诓骗我一同前往京城时说的话”
“咦?贾大夫何出此言?小女子何时诓过您?小女子对大夫可是十分敬重的,钦佩之情犹如……”
“省省力气吧,事实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贾清知一头黑线地看着千翡仍旧满是纯洁的眼睛,心底升腾起一团火气来。
等他跟着千翡上了路才反应过来,夏千翡哪儿是个单纯的女子?别的不说,能让江家三少爷心甘情愿当车夫,贾清知就挺服气的,当初三少爷可是黑了脸不肯的。
于是贾清知自我反省了,他对夏千翡的印象出现了偏差,她是不是也阴过自己?
在这一深刻的认识下,贾清知发现,他当真被阴过。
小心地套了些夏千翡身边服侍的丫头的话,贾清知隐约推断出,当初夏千翡就是想激自己跟着一块儿的,不然明明可以早就出发,为何非要拖到自己出现?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贾清知就怒上心头,被人算计的感觉令他十分恼火。
“少夫人当初若是想请我一同上路,直说便是,何以转弯抹角,倒是令我心里有些难受,莫非我会不近人情,拒绝了少夫人不成?”
“……贾大夫若是不拒绝,那才叫出人意料呢。”
“……,所以少夫人的意思是……,那当真是算计好的?”
千翡一脸无辜,“小女子并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贾大夫提的‘若是’吗?小女子不过是顺着您的话猜想了一下,‘若是’当初不是贾大夫自己提出来想同行,而是小女子恳求的话,贾大夫十有**会嗤笑一声,然后甩甩袖子离开吧。”
“……”
贾清知这么一想,似乎……,还这是他会做出的反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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