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众人已然接近白玉石阶的顶上,便见龙君昊带着一个背负着双手,衣衫不整,胡子拉渣的老头缓步行来,那老头见到苏伏顿时没好气的说着:“好你个苏伏,过阎浮而不入,你还当自己是剑斋弟子么?”
“鸩长老?”
众人齐齐一惊,忙上前行剑礼,苏伏对于老头的表情倍感亲切,顿时扫除了许多尴尬,恍若十多载前,便笑着说道:“弟子自是剑斋弟子,只是心切师姐安危,才会先行龙宫,鸩长老怎会来此地?”
龙吟瑶看在师门长辈的份上才行礼,这时提到他的来意,不由冷哼一声:“莫不是追着师弟来的罢,想当年你们‘放弃’苏伏,致使他流落庐州受尽万般苦楚,也没见谁巴巴地追上来……”
“住口!”
龙君昊脸色微沉,顿有难以言述的威严,他淡淡的训斥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身为剑斋弟子,在龙宫,你也是剑斋弟子,怎么对长老说话的?”
“还不速速带瞳瞳与南离宫的贵客下去休息?”
鸩长老摆了摆手,淡淡说道:“不怪她,不论剑主出于什么目的出的那一剑,错就是错了。老夫此次来,不是来讲究对错,而是有事找这小子,不会对他怎么样的,龙丫头你就放心避一避罢。”
龙吟瑶虽然气恼,可她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拂了龙君昊的脸面。当然,她也不会当个糊涂人,便道:“那便请长老告诉吟瑶,寻师弟所为何事?无事不可对人言,对也不对?”
鸩长老知她性子,怕是不说个所以然来,不会轻易罢休,便取一柄飞剑来,只见它有三尺六寸余长,自其上的气息可以判别,约有三十四层禁制,并且有一股特别浓郁的杀气,几乎要实质化,此剑一出,顿使众人感到一阵阵凛冽寒意扑面而来。
而奇妙的是,此剑竟还蕴含着一些微妙的正气,二者几乎不可共融的存在,居然同处在一柄剑器中,令众人纷纷侧目。
龙君昊见多识广,他眸子微微一闪:“此剑莫非是天一剑?”
鸩长老淡淡应道:“正是!”
他将飞剑舞了一个剑花,又道:“老夫此次来,第一首要之事,便是传剑主法谕。值此法劫末,剑主欲将戒律院麾下的实证院独立出来,而天一剑,乃杀伐之兵,原本是戒律院首座信物,然而剑主决议,它将会成为实证院的首座信物!”
“实证院?”
紫儿心中惊讶,她在剑斋呆了十年,对实证院一点也不陌生,那是挂在戒律院下的一个专司杀伐争斗的部院,此院下弟子,皆于斗法一途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与天赋。
剑斋要将它独立出来,即是说,它的地位将会与证道、戒律两院齐平,即便有所不如,也是相差无几。
而鸩长老将首座信物带来龙宫寻苏伏,来意不言而喻。
想到此处,紫儿惊讶的望向苏伏,心里暗道:他才多大年纪,剑斋便要让他出任首座?是器重,还是想致他于不利之地?
就算是为了当年做错的事情弥补,也太过厚重了罢!
龙吟瑶先是一怔,随后一喜:“那么长老果然是来请苏伏出任实证院首座么?”
岂料鸩长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只是提名罢了,这小子连真传都不是,如何能够直接上任,还需要许多方面的考验,具体如何,就让我与他单独说说罢。”
尽管是提名,那也是了不得的成就了,龙吟瑶发自内心的欢喜,当即从苏伏身上接过还未醒来的苏瞳,带着小白紫儿向后宫而去。
龙君昊自然也不好多留,没有多久也一同告辞。
鸩长老见他们远去,方才轻轻吁了一口气:“十年不见,龙丫头还是那么难缠。”
他摇了摇首,继言:“你小子上辈子积了什么福,居然被这丫头看中。”
苏伏只在天一剑出现时惊讶一瞬,他念头通达,心知肚明鸩长老所言有所不实,便微微笑道:“师姐将我视作珍宝,伏又何尝不是。”
鸩长老瞪了他一眼道:“所以你连剑斋都不回,就来龙宫?”
他说着,又行向护栏边上,淡淡说道:“你小子狡猾得很,应该知道实证院乃是子虚乌有。”
苏伏随着他来到护栏边上,远眺着灯火通明的龙宫城,也不对前言作回应,只道:“确实知道!不过,我更知道长老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此举也应当有所意义,绝不只是打发师姐回避那么简单。”
鸩长老嘿嘿一笑:“所以说你小子鬼精得很!不错,此次来是想看看你的长进,还有一事想要托付给你。可在来时的途中,老夫忽然想到此事。”
“天一剑确实是戒律院的首座信物,难道老夫没有告诉你,戒律院的首座曾经便是老夫么?”
苏伏淡淡笑道:“长老只说过您制定了一些戒律,至于此事与担任首座,弟子亦不知有无关系。”
鸩长老道:“天一剑由历代首座持拿,不过一般用不着它,所以在谁手上都无所谓。萧问寒只是见我没有剑器使用,便从来没找我要过此剑。”
“其实我突然萌生的想法,大有可为。剑主应当不会拒绝此事,若是事成,从此以后,三院鼎力,亦可相互钳制。”
他说着,意味莫名的望了一眼苏伏,说道:“剑斋如今广开山门,内外门两门弟子已近万余人数,而这万余人乃是自数十乃至上百万人中挑拣而出,资质秉性都不会差,可说是剑斋未来的顶梁柱,中坚战力。而此时实证院若能立足,必有不少弟子愿意加入,而若是你能出任第一任首座,意义非凡,你想过没有?”
苏伏神情微动,他知道鸩长老说的不是不可能,成为一院首座,许多他想做却不能做或无法做到之事便可大胆为之,瞳瞳的安全也将得到最大保障;成为一院首座,他便有资格传授给瞳瞳高妙的剑诀,便是让瞳瞳加入剑斋也不是不行;成为一院首座,这一份诱惑实在非同小可,他的心头罕见的有些挣扎起来。
“想得如何?”
鸩长老莫名的笑了笑:“出任一院首座,地位便与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般无二,再也不可能是随手可弃的棋子。而且为了剑斋的颜面,你这个首座修为还太低,定会以莫大代价来助你超脱,资源,功法,法器,你想要的都可以轻易得到,难道不比你在外独自闯荡强么?”
大概没有人比苏伏更懂得失去的痛苦与拥有的珍贵,他曾经站在他人难以想象的高度俯瞰,然而摔落深渊之后,他才发现那样的高度是虚幻的,抓之不着,触摸不到。
他轻轻的吐了口浊气,忽然笑着说:“此事容弟子考虑考虑,再说实证院能否独立一事,还未可知。长老此次来寻弟子,究竟是为了何事?”
鸩长老有些意外的望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实证院独立势在必行,如此方可解决内门弟子名额不足,致使内外二门弟子竞争激烈的问题。若是长久下去,容易产生同门之间的仇隙,积得久了,很可能演变成同门相残,剑主绝不会放任此事。”
苏伏笑道:“那不如由长老出任首座,您担任藏经阁守阁长老,功高劳苦,威望早便足矣,相信此事顺手推舟便可成。”
“嘿!”
鸩长老撇了撇嘴:“老夫巴巴给你小子送来一个天大机缘,你就这样推三阻四,是否心里怨恨剑斋对你不闻不问?”
苏伏赶忙道:“绝非如此,弟子能有今日,长老厚爱,剑斋之恩,滴水都难忘,何况这如涌泉一样的大恩。弟子只是认为以弟子目前的威望与修为还不足以胜任首座之职……长老还是说一说其他要事罢。”
鸩长老微叹一口气:“你这执拗的性子,确是个剑修的好苗子,可惜天不遂人愿,魔灵投谁不好,偏偏投你身上,致使你遭了莫大劫数,我们这些老家伙,谁不是心里暗道可惜。”
“你也莫要忙着拒绝,且到日后再说。实证院首座之位,老夫已经不合适,藏经阁一脉,必须由老夫传承,如今,藏经阁下任守经人也该到了历练的时候,这便是老夫来找你的因由。”
苏伏心里一动,说道:“可是喜儿?”
鸩长老轻轻点头道:“不错,她本名霄云喜,身为老夫的弟子,她必须要继承老夫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弟子不明白!”
鸩长老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说道:“不经历风雨的雏鸟,永远都无法真正独立飞行,在无边的苦海里,砥砺修行的不单单只是劫数,喜儿是我的弟子,所以以后她做的一切,你都可以认为是我的意思。”
苏伏心头不知怎么的就一寒,想起喜儿的音容笑貌,就好像一个单纯的邻家妹妹。而如今看来,似乎并不那么简单,鸩长老究竟经历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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