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家贫盼贤妻,国乱当思良将,多灾多难的大明王朝良将没遇上,乱臣贼子趁火打劫者却比比皆是,真是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还没等王岚平从扬州的战场上拔出腿来,徽州府又陷落于张献忠之手,其兵峰所向,直指江浙和南京城。
已占了西川并建国称帝的张献忠仍不满足,眼瞅着这天下被众强一人一口都快吃得差不多了,他也按纳不住想一统天下的野心。
号称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于两个月前就出了西川,东征,一路势如破竹,连下二十余州府,所过之处,百业萧条,家家户户无论贫富,都遭了大难。
大西军打下徽州后,忽听满贼进入湖广,李自成身死,少有远见的张献忠却破天荒地明白了一次。
他马上预感到一丝不好的结果,随着李自成的死,大顺军的军心一定涣散到了极点,还能在清军的追击下存活多久?也许三个月,也许更快,不管多久,反正看这架式,清军势头正盛,灭了大顺,那清军的下一个目标不是残明就是自己这大西朝了。
于是,张献忠马上下令,全军停止进军,在徽州府休整,先看看天下大势再说,眼下明清大军正在长江边上打着呢,最好打个两败俱伤,他再去收渔人之利,同时也防备着还在湖广的清军。
自从当了这大西的皇帝,张献忠的胆子却比以前小了很多,他感觉离战场有些过于近了,别让李自成和大明朝和血给溅一身。
在安顿好徽州的防务后,张献忠留了五万人守徽州,五万人守黄州,八万人守荆襄,他自己则带着几千车的战利品,风风光光向成都回师。
一路上,满载着金银的大车川流不息,张献忠这一次可是发了大财,美不胜收,不但钱财滚滚,而且子民还增加了好几千万,以后的兵源可谓是取之不尽。
张献忠的车驾,由其义子艾能奇率一万陕地子弟兵亲自护送,旌旗招招,皇威赫赫,行经至徽州以西百里处,全军正在歇息。
张献忠坐惯了马屁股,对宝马香车的软轿极不习惯,没法,穷出身,也是个穷命,有福不会享受,车驾还没停稳他就急不可耐地从他华丽的宝辇里钻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揉揉发酸的屁股问着随行的义子艾能奇。
“老三哪,这是到哪了?”
“回父皇,还没出徽州地界,再往前就是九江府了”
艾能奇,是大西王朝的定北王,能征善战更好战,自跟随张献忠后,屡立战功,一身是伤,脸上那两寸来长的刀疤就是当年与大明朝武昌总兵左良玉大战时留下的,在大西军中颇具威旺,对张献忠更是忠心耿耿,这次东征,他的大军就打下大明七座城池。
张献忠不悦地骂了句,“娘的,走得这么慢,何时才能到成都呀,传老子军令,以后每日至少行军一百里,一月之内要回到成都”
“遵旨!”虽然这近乎不可能的事,艾能奇也是只能领旨,光单兵行军一日也不过一百五十里,现在还拉着这么多的车马,一天能走六七十里都算不错的了,不过谁叫他是皇帝,累死三军也得做到。
张献忠走过层层护卫,立即有兵士端着椅子跟在他屁股后面,随停随坐,一点都不敢马虎。
艾能奇跟在他身后,拱手问道,“父皇,为何我们不趁李自成新丧之机夺了他的根基,灭了他,也好为日后一统天下扫清一个劲敌”
张献忠挥挥手,让其余随从退下,说道,“哪有那么容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自成是死了,可他的部众势力仍不可小视,逼急了,他会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老子身上,得不偿失,还不如让满人去收拾他,不过,虽然我天天盼着李自成死,可他真死了,老子还有点不舍,到底是一起出来打天下的,兔死狐悲呀”
艾能奇点头道,“父皇远见,不过满人始终都是异族,入主中原,其志怕不是‘吊明伐罪’这么简单”
张献忠哈哈一笑,“狗屁,根本就是侵吞我汉家天下来的,怪只怪吴三桂那狗贼,降谁不好,非得降满人,这下好了,落了个人人喊打的骂名,往后呀,这驱除满人的功业还得指望老子这大西军了,朱家那几个酒囊饭袋也支持不了多久了,哈哈”
艾能奇拍着马屁道,“父皇英雄,大西军无往不利,定可开创一代伟业,父皇成天下雄主之日指日可待”
听了话,张献忠更是笑得越发起劲,感觉自己已经一统天下了。
全军埋锅造饭,营地里炊烟四起,香满四野。
早有兵士备下御膳,就在这野外,支起了大帐,满满的摆了一桌子山珍海味,只供张献忠一人享用,边上更有美妾随时伺候。
艾能奇虽然满口马屁,可心里却也有些担心,大军出川都打到江南门口了,却突然止步不前,连张皇帝要回成都,这一走,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来,川路太过难行,出来一次不容易,眼下正是灭顺灭明的好时机,下次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艾能奇在一旁边站立着,小心道,“父皇,据探子来报,残明的军队正在扬州与满人对峙,明军的统帅是新近名声鹊起的一个武状元,听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是个人物,若是扬州之战他破了满人,说不定会取朱家而代之,坐领江南”
张献忠正伸嘴接过美妾递送来的美酒,满口香甜,不屑道,“朱家坐了二百多年天下,气数已尽,早就该亡了”
艾能奇见他没听出其中的意思,便又道,“可这个叫王岚平的若是真篡了大明,于我朝不利呀,有朱家这帮无用的子孙在,我朝取明而代之,易如反掌,这个王岚平是个武将出身,其麾下状元军又对其无所不从,治军也颇有能力,为免日后他坐大,不如让儿臣率部继续东进,趁着他在扬州僵持不下时,取了南京,断了他的后路”
要按艾能奇说的,还真有可能,眼下李自成正在湖广一带吸引西征的清军,王岚平和史可法又在扬州牵制住了清军的南征军,放眼残明,哪里还有兵能挡住兵威赫赫的大西军,而且徽州离南京也不过一千多里,南京的明军也不过就是盘距在象山那七大定边侯的十多万乌合之众,艾能奇压根就没当回事。
张献忠当然明白,只是他怎么说也是一代枭雄,打下这么一大片家业,也不光是靠匹夫之勇,见识还是有些的。
最简单的道理,唇亡齿寒,当今天下,势力最大的是野心勃勃的满清,大顺和大明已经在苟延残喘,朝不保夕了,没有这两方在,张献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他太明白自己的队伍了,半年之内就扩军六十多万,这战斗力却比从前下降了不知多少倍,成和满清正面相抗,胜负难料呀,还不如让明和顺多活几天,多消耗些满人的斗气。
张献忠道,“不错不错,你能看到这点,老子就没收你这义子,不过你的请求老子不准,什么王岚平,黄毛小儿,能成什么气候,那些人在江南打得头破血流之时,有你大显身手的机会,别急,老子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练兵备战”
面对张献忠的决定,艾能奇无力反驳,以他自己对大势的判断,满人夺了湖广,占了天下粮仓,日后王岚平也会控制江浙,占据天下赋税重地,而大西却只能困在川地,此消彼长,长往以往,只怕最先灭亡的会是大西了,重蹈当年蜀汉的覆辙。
可张献忠不听,艾能奇也没有办法。
正在此时,在张献忠的层层护军之外,一串串打斗声正从不远处的树林中铿锵传来。
“去,去看看出什么事了,皇上正在用膳,为何不将此地肃清干净”艾能奇大惊,护驾之事是他的职责,要来个刺皇杀驾的刺客,他可是犯了大罪。
不多时,兵士回报,说是树林中几名大西军的军丁正与一名山民打扮的汉子在厮杀,而且一连杀了五名兄弟。
还不等艾能奇下令格杀,张献忠却起了兴致,什么样的山民呀,够狠哪。
“是吗,抓活的,老子倒想见识见识”
与张献忠的护卫厮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路从怀宁逃难,后又被乱军裹协,不得已,流落到此的李定国,芸娘及王岚平之母一行三人。
三人已经在这密林中藏了好多天了,到处都是兵,前些天终于消停了,刚想从林子里走出来往南京去,却没想到正好张献忠回成都,又将他们堵在林子里。
几个大西军的兵士心血来潮,想去林子里打些野味,发现了他们,三人急忙往林深处跑,可惜已经迟了,芸娘这可人儿引得众人好一顿心痒,哈哈大笑地追了上去,李定国杀心顿起,逃是逃不掉了,林外贼兵乌泱泱这么多,只能是拼了,当下便痛下杀手,一支长枪游龙一般,立毙五人。
但闻声而来的贼兵更多了,将他三人围在当心。
李定国满脸是血,双枪夹在腋下,双目喷火,但心中却痛苦不已,暗道:我负状元公之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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