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第一家宋府,就搜出逃犯,陆丰宁心有震惊之外,觉得这可能只是巧合。但在接连搜了几个府邸之后,或搜出被藏匿的逃犯,或在井里发现刚被杀尸体尚未腐烂的逃犯尸首,陆丰宁才知道这次东王并非带他出来逛花园。
陆丰宁已来不及去想为何会有如此多逃犯就这么巧被东王调查出藏在这些大臣的家中,他调集了整个廷尉府的衙差,按照韩健所给的线索,挨家去搜查。
而在此时,韩健得到消息,女皇派人去东王府别馆传他进宫叙话。
韩健当时就想,坏了,陛下要加以责难了。这事毕竟他事前没跟女皇商量过,甚至连气都没通过,可说是他一意孤行的结果。韩健倒也不后悔,在他看来,事情只要结果,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陆少府,接下来的事,就交给阁下来做。”韩健临别前对陆丰宁道,“本王奉陛下之命,进宫。”
陆丰宁本来一股脑在搜捕逃犯,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捅娄子了。捉拿逃犯是他廷尉府的职责不假,但他搜的却是大臣的府邸,而这可不是廷尉府随随便便可以擅自做的事,一般来说,就算廷尉府要搜查某家大臣的府邸,也要有奉查司甚至是皇帝的谕令。
本来陆丰宁可以停手,不再搜查下去,以目前的结果先去呈奏女皇,再由女皇定夺。但陆丰宁心想既然做了,不如直接做到底,开弓没有回头箭,来个先斩后奏,免得其他窝藏了逃犯的官员将逃犯转移走。
“继续搜查!”陆丰宁继续下令道。
韩健带人直接往皇宫方向去,到皇宫应天门外,大太监卢绍坤已经等的有些着急,见到韩健,卢绍坤赶紧迎过来。
“殿下。殿下,您这是去哪了,可急死老身了。”卢绍坤一脸紧张之色道。
“卢公公见谅,在下有事在外面做,不知卢公公去府上传召,还请见谅。”韩健一脸淡然回道。
卢绍坤打量了韩健一眼,他很清楚韩健做什么去了。现在洛阳城被韩健和陆丰宁搞的满城风雨,女皇派他去传召他又找不到人,他很担心怕出什么事。
“殿下赶紧随老身去见陛下。”
卢绍坤匆匆带着韩健进宫,直接去了烨安阁。到烨安阁内,女皇端坐在案后,整个烨安阁只有女皇一人。女皇见到卢绍坤和韩健进来。未等韩健施礼,直接挥手让卢绍坤退下。
等卢绍坤退下,烨安阁只剩下韩健和女皇,女皇一拍案桌,喝道:“东王,你好大胆子!”
韩健躬身行礼,却未跪。他能觉出。女皇这是怒了。至于是真怒还是装怒,还不好判断。
“陛下息怒。”韩健嘴上说着套话,内心没有一点悔罪的意思,“陈如此做,不过是尽人臣之本份,助朝廷缉捕要犯。”
“缉捕要犯?”女皇怒不可遏的模样,起身立在案后,喝道。“你可知,你如此做有何后果?”
“臣知晓。”韩健道。
女皇怒道:“你不知晓!你如此做,会令多少臣子身败名裂,将他们逼上绝路?”
韩健语气不卑不亢道:“但臣同样也知晓,这些臣子非我族类。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他们不身败名裂,也只会是逆臣的忠臣。而非朝廷忠臣。”
“你才几岁,朝政的事,你又懂得多少?你这么做,可有想过后果?”女皇目光简直如同利刃一般。直接刺向韩健。不过韩健立在原地,巍然不为所动。
韩健心想,后果?后果不过是将北王从先皇在世时就开始苦心部属的京城势力连根瓦解,令北王恼羞成怒,要么夹着尾巴做人,要么直接造反。这不正是你身为皇帝所追求的效果?
韩健没说话,女皇也突然沉默。
女皇在烨安阁内来回踱步,好像很徘徊也很为难。韩健立在原地,连头也不抬,只听女皇轻盈的脚步声在他面前来来去去,这种尴尬的氛围一直持续了很久。
最后是女皇开口打破了沉默:“东王,你先回去罢。不管朕以前待你如何,从现在起,洛阳城大小事情你不许再有任何的插手,过几日,朕让你回江都。若是你再不听朕的嘱咐,莫怪朕不留情面!”
“是,陛下。”韩健很淡定回了一句。
“你退下罢。”女皇道。
韩健什么话都没说,退出烨安阁。在烨安阁前,卢绍坤有些惊讶地打量着一脸平静之色的韩健。韩健很客气地跟卢绍坤行礼作别,然后便独自出了皇宫。
在皇宫门口,韩健恰好碰上捉拿了不少逃犯,来向女皇呈奏的陆丰宁。陆丰宁也没想到会在皇宫门口碰上韩健,陆丰宁最后还是想明白了,有些大臣的府邸他还是不能擅自去搜查,只是派人将那些大臣府邸围住,然后来请旨。
韩健与陆丰宁擦肩而过,同样是什么话都没说。
韩健离开皇宫后,也没回东王府别馆,直接去了清虚雅舍。清虚雅舍内,司马藉和阮平已早一步到了,除了他二人,还有不知城中发生什么情况的黄烈。
“少公子,回来了?陛下怎么说?”司马藉见到韩健,匆忙迎上前问道。
此时因为城门封闭,而城中又有廷尉府的人到处在搜查大臣府邸,以至于清虚雅舍内冷冷清清,连饭点都没人来光顾。
“没说什么。”韩健语气平淡,直接在窗前老位子上坐下,这时候阮平起来给韩健倒了杯茶。
一边的黄烈道:“听说廷尉府在城中搜捕逃犯,抓了不少?”
“是。”韩健一笑,看着黄烈,“黄公子消息倒挺灵通。”
“灵通什么呀,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有耳朵就能听到。不过听说,这次窝藏逃犯的都是朝中大臣,这事……小不了,韩兄,这事……是不是昨天司马兄跟我说的?”
一旁的司马藉撇撇嘴,笑道:“哦,不是一回事。少公子,现在贪污案是不是彻底告一段落?”
“嗯。”韩健喝杯茶,点点头。若是说之前贪污案只是揭发了一半,而压下另一半,现在贪污亏空案算是彻底结束。
只是结束的场面有些轰烈,而代价也有些大。
“若我所料不错,鲜卑人,该南下了。”韩健突然说了一句。
“啊?”黄烈大吃一惊道,“韩兄,你这话,从何说起?鲜卑人要杀到南边来?杀到哪?会不会过黄河?咱要不,一起离开洛阳?”
司马藉不屑道:“要离开你离开,哪会比魏朝的都城还要安全,那些鲜卑的蛮子,擅长的是马上作战,平原的草地上来无影去无踪,你让他攻一下洛阳城试试,没个一年半载的,他连个城门都攻不进。”
黄烈听的一脸苦笑道:“一年半载?那城里……不是要饿殍遍野?”
“没那么夸张。”韩健抬头瞅了司马藉一眼,道,“鲜卑人就算南下,也不会杀到黄河南边来。而且,真正来的可能并非鲜卑人。”
这次连司马藉也听不懂了。司马藉问道:“少公子,你说是何意?”
“哎!”韩健叹口气,他突然也觉得有些累。
在平息贪污亏空案中,他可说是当了一次彻头彻尾的坏人,什么脏活累活都由他做了,到头来还被女皇一顿训斥。至于女皇是真训斥他还是只是做戏,他现在不想去想了,他知道,下一步要面对的很可能是北王的狗急跳墙,直接作乱。也就是说,接下来局势仍旧是一团糟,不会令他轻松。
可偏偏,女皇让他什么事都不要管。
韩健想,这样也好,也许北王兵临城下的时候,女皇自然就把我想起来了。就算北王能趁乱带兵南下,也进不来洛阳城,因而北王在洛阳城中的势力,经过这几次韩健的虎口拔牙,已经被拔的差不多。只要一切顺利,女皇平定北王的叛乱还是比较容易的。
韩健同样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西王也蠢蠢欲动,如今女皇可算是孤军奋战,杨曦去了南齐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要是女皇出点差池,那魏朝很可能会四分五裂。
司马藉见韩健不语,问道:“少公子,下一步我们怎办?”
韩健微笑着摇摇头,道:“暂时可以先放下事,轻松几天。书局那边不是已经把设备弄好了?趁着这几天时间,印些东西出来。”
“印书?”司马藉有些不解,“连环画卖的是挺好,不过刚又印了一批,怕是没那么急吧?洛阳城看书的人多,这么一乱,也没几个人会出来买书看了。”
韩健微微摇头道:“不是印书,是些别的东西,现在就不多说了,回去跟你相谈。”
韩健想,既然女皇不允许他再抛头露面,那他就先退居幕后,先为舆论战做点基础。下一步北王若是谋反,那两边都肯定会极力争取民心,会将自己树立成正义的一面。韩健现在把书局做大,就是为有朝一日为舆论战做基础,普通的百姓通常都是人云亦云的,很容易被舆论所左右,而他正是要做主导舆论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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