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叹道:“朕这两年,虽然有些事还是会跟你商议。但朕也知道,你的心早就不再向着朕。朕除了痛心,也实在不知如何形容。当初朕刚遇到你的时候,觉得你是个懂得忍耐无欲无求的人,朕提拔你,并非是可怜你,是知道你有一颗向善之心……”
女皇说着这些话,卢绍坤不断跪地磕头。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女皇接着说道:“朕本不想追究此事。因为朕也知道,当初北王派人给你送厚礼,你却不受,朕很欣慰,因为你虽然背叛了朕,却不忍心伤害朕,因为你知道,这些年来朕一直耿耿于怀的都是先皇的死。”
卢绍坤泣不成声道:“老身一时蒙蔽,还请陛下恕罪。”
“恕罪?哎!这罪是恕不了了,若是这次北王谋反,你恪守本分,那朕或许也继续会当不知道你的事。但你错就错在仍旧给西王通风报信,你可知,如今西王的兵马也从西都出发,往洛阳这面而来?”
卢绍坤手都有些抖了。既然事情都已经被女皇知道,那他的命也就算走到尽头了。
“老身……对不起陛下……”
卢绍坤恭恭敬敬在地上磕了个头,头伏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女皇微微叹口气,没再说什么,直接回了烨安阁内。女皇坐下不多久,外面就有小太监匆忙跑进来向女皇奏报,说是卢绍坤服毒自尽了。
“死了就死了吧,谁都有一死,就算一生荣华,或者是一生平困潦倒,都逃不过一死。”女皇感慨着说了一句,感觉是对小太监说的,其实也是她内心发出的感慨。
想起卢绍坤在她身边这些年,女皇心中也有些感激。女皇虽然自小父母健在,但她并非是皇后嫡系。在皇宫中,她身为长公主仍旧受皇后一党的欺压,形单影只。他遇到卢绍坤,并提拔卢绍坤在身边加以任用,完全是因为她第一次遇见卢绍坤时,看到卢绍坤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太监,还在被一些十几岁的小太监欺负。而且不敢吭声,那副光景,让她觉得内心不忍。女皇留卢绍坤,卢绍坤一直尽心尽力帮他办事,女皇也当他是家人一般,只是这个家人。后来背叛了她而已。
女皇也清楚为何卢绍坤会不知足,因为卢绍坤在她身边,一辈子都只会是个太监,是个小人物。而卢绍坤是那种不安份的人,他有他的野心,卢绍坤帮西王,是为了权力。
“权力就这般重要?”女皇看看自己的手。自己掌握着天下的权柄,但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她甚至随时准备把皇位交还给自己的两个弟弟,可现在,她的亲叔叔和堂叔,正在带兵来夺她的权柄。
“你们想要,朕是绝不会给你们的。”女皇脸色突然恢复了女皇的本色。
……
……
二更时分,韩健仍旧坐在东王府内厅,手里拿本书随便在看着。司马藉打个哈欠。然后斜过头看了韩健一眼。
“少公子,不早了,还不开始?”司马藉有些不耐烦道,“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不,找几个人出去看看?”
“有点耐心。”韩健仍旧拿着书,一页一页仔细翻着看。原本韩健还有些紧张。但在行动将开始时,韩健反而冷静下来,他也知道有些时候只是庸人自扰,既然要做大事。就直接做就是,反正横竖不成就败,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司马藉见韩健并不太上心,不由问道:“少公子,你不觉得今晚的事,我们有点太……危险了?现在那洛夫人也不是十分可信,还有林右监……同时让这两边的人替咱们办事,他们就算没有二心,也未必会把事情作好。万一在生死关头,他们全都逃了,我们拿什么去把洛阳城防给接管过来?”
韩健眯着眼瞅了司马藉一眼,冷声道:“你没听说过隔墙有耳?”
“我说错话了吗?嘿嘿,是不该说什么接管城防的事。不过既然要干了,就干到底嘛。还有,少公子,你不觉得昨天陛下调了一支军队进城有些古怪?会不会是陛下那边也察觉到咱这面会有所行动,这支军队进城就是为防备我们?”
韩健道:“若是陛下能自己解决城中的麻烦,何至于到我们出手?陛下能自己解决最好,今晚我们看情况,若是陛下那边迟迟没有动作,那计划不变。”
司马藉点头道:“我明白了,就是说陛下也察觉到有人要在城里闹事,咱就袖手旁观,若是陛下没察觉,我们继续出手,对吧?”
“嗯。”韩健点了下头。
此时仍旧是二更中,未到三更,也就未到半夜。韩健突然那也觉得有些困了,本来在这种即将发生大事的紧张时刻,不该会出现困顿,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睡意。韩健叹口气,自己有些轻松过头了,轻松的都把瞌睡虫给招出来了。
……
……
二更时分。城中护卫所内,新任的护卫所都尉周彻仍旧在翻看防务报告。这是他上任几天以来,最忙碌的一天,因为城中刚发生了一些骚乱,护卫所要调动人手去平乱,这些事很麻烦,而他又是新官上任,对护卫所的事又不太了解,以至于在调度和事后整理方面,他显得有些乱,不但手上的事情乱,连心情也跟着乱。
“周都尉,这么晚了,您还不回府休息?”手底下的郎官提着灯笼过来,小心提醒周彻是时候离开护卫所总衙门,回府休息。
在护卫所的这些郎官眼里,周彻根本就是个纨绔子弟,因为周彻背后就是洛阳城里有名的大家族周家。一个世家的大公子,虽然也是成家立室,但少有接触到正职的机会,这样的人出来做事,能懂什么?居然还大半夜留在护卫所里整理要务,他能整理出门道来?
郎官是有些看不起周彻的,但这种看不起并未表露出来。周彻也未察觉到郎官眼中的鄙视。
“行了,你先下去,等事情处理完,本都尉自然会回府。另外跟外面的轿夫通知一声,大概还有半个时辰本都尉就会出去。”
“还要半个时辰?”郎官嘟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护卫所的总衙正厅。
等郎官出来,走了不多远,马上有人过来抓了他一把,郎官初时吓了一跳,看清楚来人之后,他才稍微平静了一点。
“怎样?周都尉走了没?”问话的人很年轻,跟他一样也是郎官,两个人在护卫所里说官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一个护卫所的郎官,最多就是跑跑腿打个下手,名义上是比那些看城门的官品高,但看城门的平日里帮收个税什么的还有个外快,而他们则是清水里找米粒,米汤当成清水喝。
“没走,还在里面呢。你没瞧见里面的灯还亮着?”郎官说了一句,突然有些感兴趣道,“你这小子,怎么突然对咱周都尉上心起来,你不是准备趁他走了,进去偷什么东西吧?”
那人啐了一口,不屑道:“咱护卫所里,有何东西值得去偷?有金子银子,还是值钱的古董玩物?”
先前的郎官一笑道:“说的也是,咱护卫所里就几张桌子椅子,有人喜欢那自然谁去搬都行。”
这么一调笑,他也不记得说周彻将走的事,不过他倒记得周彻的吩咐,去门口通知那几个轿夫。那都是周家的轿夫,本来护卫所的都尉是不会配备轿夫的,因为护卫所历来的都尉都是武将出身,他们坐不惯轿子,因而朝廷在车马补助上倒是会发,只是以往的都尉都是一条心,要么骑马回去,要么是不步行回去。只有这周彻,纨绔公子脾气,非要把家里的轿夫带着,天天乘轿子来,乘轿子去,在郎官眼里好像个大姑娘一般。
说完,这郎官提着灯笼离开。那年轻的郎官初时脸上还带着笑容,见那人走了,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下去。
这年轻郎官快步离开了护卫所,到了护卫所旁边一处校场内,在校场旁边的守夜房里,有几个人,都护卫所的人。论官职,跟他的官品差不多。
“姓周的还没走。”年轻郎官道,“可能今晚不走了。”
旁边几个人原本还在有意无意谈话,听到这话,都有些恼意,道:“不行,就直接干了他。”
旁边一个道:“不行,风声太大,我们要的是兵符,可能兵符也不在他手上,我们过去把他杀了,也招不来兵符,一切都白搭。”
另一个问:“那怎么办?就等着他走?就算他走了,我们过去找不到兵符,也还是一样。不如直接把他绑了,逼问他兵符的下落。就这么等下去,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北边可是不少次来催问过我们,再没什么成效,恐怕这事就没有成的时候。”
先前那年轻郎官道:“你们急什么。既然周彻没走,我们就在这等等,一会他走了也说不准。还有,谁说我们要做事要兵符,护卫所上下的人,我们哪个不认识,我们说要做什么,他们还相信我们是空口白话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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