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连浑人多,一个个都自以为是能人,现在看来,确实挺能。
失去九连这个框架束缚之后,小红缨反而变得更加飞扬跋扈,她制造的鲜血流淌在她身旁的地板,她还静静地掂着手里的枪,安心看透过窗的阳光落在地板,将地板上那缓慢凝固中的鲜血映出怪异颜色,而意识不到这与小巧的她有多么不协调。
她,与她手里的枪,与她身畔的血,那双清澈的眼底却不见这些。
她越来越像他了!罗富贵呆滞在面具之后,忽然看懂了这一切,无论是地板上的尸体,还是椅子里的濒死人,她还安然偏蜷着两条小腿坐在地板上,花衫俏辫儿眨眼玩儿。
罗富贵的呆滞不仅仅是因为这意料之外的相见,也包括她坐在地板上这悠然场面,自己想学胡老大的狠派学不出来,她只是在地板上这样坐着,倒令罗富贵感受到了胡老大行事的那般冷风,刺眼。
然而他也看不到他自己的德行,意识不到他的面具有多难看,想象不到他刚刚的嚣张形象有多烦人,现在的形象又有多傻。他更没意识到,他已非昔日阿蒙,他不再是那个黑风山下睡在山洞里的土拨鼠了,只要他愿意,他能变成一只枭熊,令人神共愤,赢得无数唾弃!
他傻呆呆看她,心说她是个真祸害,卖了就对了!
她眨巴着眼看他,心说他是真缺德,姑奶奶你都敢卖,等着吧你!
然后她突然狠狠一抽小鼻子,吓得带着猪八戒面具的熊一哆嗦,差点摔倒,幸亏挨着桌子近。
当然,在场的观众没人能看懂这一切,因为这不是思考的时候。
金春秀当然看出了那熊直奔主位的目的,于是朝小红缨一瞪眼:“瞎了眼的小蹄子,这么没眼力劲呢,还不起开!”
这份毫不客气的教训口吻反把罗富贵又吓了一跳,还有人敢这么朝丫头说话的吗?不及回神,小红缨却委屈地蔫下了小辫,撇撇嘴一翻身,起身去窗边了,又把这熊看得傻眼,不能理解。
金春秀再换上一脸春风笑对熊:“我这贱丫头欠调教,不懂事。好汉可别往心里去。”又回头朝窗边的几位观众不虞:“来两个把这椅子和废物拖开啊?这活儿也要指望我吗?”
两个过来连椅子带人直接拖走到墙角,又搬过一把新椅子摆上主位,罗富贵懵懵然落座,看看窗边的小红缨,又看看金春秀,继续呆滞中,继续不理解。原本还想耍威风呢,现在感觉这椅子怎么坐都不舒服,关键是在那个扎小辫儿的狠人面前,他实在抖不出威风来,横竖不对劲儿。
小红缨当然不是装顺从,对于金春秀,她是真顺从,因为金春秀真把她当丫头看,也真把她当丫头使唤,同样也把她当丫头护着,只有在金春秀眼里,她才是个真正的丫头,不是宠物或者怪物,独立团的大男人们,忽视了一颗逐渐成为少女的心。
脚步声响,进门一个汉子,他是二楼走廊中的一位,原本是那倒霉新东家的打手,现在是自成一方,现在他们有六个人六把枪,依然控制着二楼走廊。
这汉子进门后两步先停,看看墙角瘫在椅子里的濒死东家,又看看金春秀。
金春秀竟不避讳,看懂了汉子的意思,直视那汉子道:“放心,今天就算还有活人,也不可能是他!”
于是汉子继续开步,到长桌边来,随意扯一把椅子落座,把枪摆在了桌面,谁都不再瞧,只盯着面前的枪看。
隐隐听得一阵上楼声,脚步声再起,进门一个蒙面汉子,一楼劫匪首领,停在门口把会议室里的面孔扫视一遍,然后来在长桌一侧,挑个中间位置坐了,不声不响开始摆弄他手里的驳壳枪。
不算伤员,目前一楼的蒙面劫匪还有八个,控制着一楼大部范围以及后门内范围。
长桌尽头,主位上五大憨粗的猪八戒不禁用手里的枪口敲了敲桌面:“不说你齠有三方吗?那一派呢?死光啦?”
走廊汉子没反应,蒙面人反倒一哼:“我特么巴不得他们死光呢!三条黑衣狗!怕是没胆上来罢!”
“黑衣狗?”猪八戒面具后的熊眼咔吧两下,恍然道:“姥姥的这楼里还有侦缉队哪?呵呵……嘿嘿嘿……你们活得可真热闹!”
这时,又传来楼梯响,有人上楼了。
……
原本,胡义并不觉得事态有多严重,尽管交了火,尽管死了人,可他有一身黑皮,他有正宗的梅县侦缉队本子,只要熬到底,早晚能走出钱庄的门,离开是目的。
现在,复杂了,沾上了别动队,尽管自己有侦缉队的身份,出了这个门也得先被捕再调查,一调查早晚穿帮,指望不上李有才不说,搞不好他李有才也得跟着栽,因为这些证件全是李有才一手经办,那是真有档案的。
事到如今,胡义反倒不想出这个门了,不是不想离开,而是不能以侦缉队的身份离开,这身份反而不利。
别动队真行,无所不在,这样也死不干净么?连这钱庄的坚固后门都挡不住,真行!难道注定是冤家?注定是命?胡义一边走上楼梯,一边这样想。
他没有拎着枪,他把枪装进了枪套,只是枪套没锁,一直随着动作规律地摆动在右手畔。
拐上了二楼走廊,五个持枪汉子在这里,胡义行走着,把每一个面孔都不客气地冷眼看过一遍,这些家伙就是楼上交火的一方罢,简直是一群莫名其妙的白痴!
五个持枪汉子也冷眼看着他,却不由自主地闪开了些,上楼的这位不一样,不仅是因为他那一身漆黑狗皮,和过低的黑色帽檐;也不仅是因为他的脸颊肩侧还渗出着鲜血,并且是唯一一个把枪揣在枪套里的;更关键的是……从他的冷冷目光里感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咒怨与杀机,感觉他像个厉鬼般飘过,冷而无声。
有一种相见,最难言述,那便是意外。
一楼的光线并不好,窗口都被厚重的闸板遮了,很暗;现在上了二楼,站在了会议室那敞开的门口,迎面便是大排明亮的窗,凌乱反射着刺眼阳光,令胡义禁不住微眯眼,本能微侧脸。
然而,在那一片刺眼的模糊中,竟然有个刺眼的娇小身影,逼得胡义又把渗血的冷脸重新摆正,迎着刺眼光亮,不再转睛,直到那个娇小逐渐清晰起来,直到迎面那双明亮的大眼格外漂亮起来,才发现她原本的丑陋小辫儿现在已经扎成了辫环,才发现她那张吃惊的小脸比她的花衫还要鲜艳。
犯病了!胡义坚信他自己又犯病了!这绝不可能!这可不是犯病的时候!
他强调这是幻觉,努力把目光移开,去看那张长桌,看到了桌子一侧的蒙面首领,又看到了桌子另一侧的走廊汉子,金春秀也坐在长桌旁,整张长桌就坐着这么三个人。
“带面具的呢?还没来么?”
这句话问得全场一怔,缓了两秒,忽然集体把目光转向长桌一端的主位,居然空着!居然……空着?那熊一样的猪八戒怎么可能眨眼不见了?
终于传来金春秀的一嗓子吃惊:“哎?好汉你跑桌子下头干什么?”忽然又发出嗤嗤春笑:“您不说要先谈正事吗?这么猴急?”然后居然当众把她的裙摆往高扯,都快扯到桌面上来了。
主位桌子下终于狼狈爬出个猪八戒来,化成灰也要比别人多半盆的五大憨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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