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八天里,王贤都在军营中度过,八天后本来该回家了,那天是冬月二十,突然有旨意传朱瞻基翌日上朝。朱瞻基因为早晨要读书,所以是不上朝的,这次皇上特意下旨让他上朝,自然是有大事要宣布,而且他也必定在其中。
接到旨意,王贤和朱瞻基都猜测,应该是北征的事情。果然下朝回来,朱瞻基兴奋的朝他叫嚷道:“是的,是要北征了赶紧召集众将,我要宣读圣旨
升帐鼓声隆隆敲响,三十息的时间,众将便齐集一堂,队列笔直、昂首肃立、鸦雀无声,一片肃杀……仅看军官的军容,便能感受到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再想想王贤初到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云泥,这都是日复一日磨砺出来的,容不得半分投机取巧。
在王贤的陪伴下,朱瞻基大步走到堂前,众将齐刷刷摘掉头盔,单膝跪下,齐声道:“拜见殿下,参见军师”
“有旨意。”朱瞻基立定在众将面前,沉声道。
“臣等聆听圣训”百多个声音如同一人。
“上曰:瓦剌残虏既弑其主,又拘杀朝使,侵掠边境、违天虐人、义所当伐尔等其秣马厉兵、以大举,作尔志、奋尔勇,共成大功钦此”朱瞻基高声宣读永乐大帝的亲笔手谕。
“臣等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众将高声应道,因为早有准备,是以无人感觉突然,反而都激动的热血沸腾起来。
“诸位,”朱瞻基收起圣旨,沉声道:“好男儿当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建功立业,就在此时”众将重复着太孙殿下的话,对建功立业的渴望,在每个人的血液中苏醒过来。
王贤看着一屋子问战则喜的战争贩子,不禁有些感慨,大明朝经过洪武、永乐二位大帝,如今正是的血气方刚的青年时期,官兵们充满了建功立业的豪情,丝毫不把蒙古鞑子放在眼里,亦不把流血牺牲当回事儿。帝国的自信,体现在士兵的自信上,这话一点不假。
在中军帐中,他也受那种狂热气氛感染,有种好男儿当马革裹尸的冲动,可是一回到房间就冷静下来……尼玛,这是上战场啊,虽说跟着太孙应该安全的很,但战场上瞬息万变,谁又说得准?不就是混口饭吃么?犯得着这么拼命
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除非他想当逃兵,把一生都钉在耻辱柱上,否则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调整好心情,王贤便下达了命令,年前取消一切休假,全军进入二级战备状态。
在王贤指定的幼军规章上,二级战备是仅次于部队出战前的状态,此时军队的主要工作有五项,一,深入进行战备动员,全军严守岗位;二,搜集情报,严密掌握敌人动向;三,抓紧落实后勤,装备等各种保障;四,抓紧临战训练;五,制定作战预案,预先进行演习。
五项之外,还有一项没有写在纸面上的,就是建立独立的通信系统。
在当初制定规章时,对于纸面上的五项,众将都没有异议;但那纸外的一项,连睿智如莫问都私下表示,建立和维持通信系统的成本太高,既然朝廷有完备的驿传,何必还要去挤占本就很紧张的军费呢?
但朱瞻基对这一条分外赞同,他甚至私以为,前四条都是正常的参谋水平,只有第五条,才能最体现王贤的过人之处,不枉自己如此礼遇于他。
不过个中原因,不便与众将说明,他只是淡淡表示,到时候自己会掏这个钱,不用从军费里出,便把这一项定下了。
早有一定之规,临战就不会慌乱,在稍后的会议上,王贤便将具体任务分配下去。战备动员由太孙殿下亲自抓;搜集情报和作战预案的制定,王贤交给了莫问等一于武举人;训练则由薛家兄弟主抓;后勤军需保障,他交给了吴为。至于那个通信系统,在朱瞻基的授意下,由他亲自负责建立。
命令下达下去,按说各司其职就好,但结果是王贤成了最累的,因为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把关汇总,别人只需要专心负责一个方面,他却什么都得过问。从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饭都顾不上吃,每日睡不到两个时辰。
这时候他年轻力壮,又坚持练武的好处便显出来了,虽然日日高强度的工作,王贤却依然能保持旺盛的精力,用注册会计师的精密,为各方面查遗补缺,使备战不出岔子。
王贤的表现也落在东宫一于属官的眼里,因为不放心朱瞻基和他的小伙伴们,太子殿下派了杨溥和金问来营中辅佐太孙。应该说,朱棣的眼光是很犀利的,至少给太子找的属官,都是人品贵重、德才兼备之人,杨溥和金问二位在观察数日之后,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在王贤的调度下,幼军运转良好,他们中途插手只会添乱而已。
两人之前在军演时,对王贤就刮目相看,现在亲眼看过他的工作能力,更是对他推崇备至。有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王贤自然也对两人十分尊敬,遇事都虚心的向他们请教,两人本就是来帮忙的,若一直插不上手也未免尴尬,自然十分卖力的帮他出主意,相处的很是融洽。
这天从早晨忙到过午,三人才有空吃热在炉子上的午饭。看着金问食欲不佳,一手持筷,一手直按太阳穴,王贤关切问道:“金师傅不舒服么?”
“无妨,”金问摇头苦笑道:“十年寒窗落下的毛病,一累了就头痛,稍歇歇就好。”
“是我不对,让金师傅太劳累了。”王贤歉意道。
“仲方这是奚落我么?我才分担了你两成不到”金问笑骂道:“不必理会我,不然我得找条地缝钻下去了。”
“呵呵,”王贤又问杨溥道:“杨师傅呢?”
“我没事儿,我又没有头疼的老毛病。”杨溥少言寡语,但外冷内热,有时候也会冷不丁说笑一句。
“那就好,不过还是要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的,换换脑子总是好的。”王贤笑道:“下午王爷要到辎重营验收一些玩意儿,二位何不暂时抛开案牍,一起来呢。”
“也好。”两人欣然应下。吃过午饭,王贤便和二人去寻朱瞻基,然后一起到辎重营去,便见众将早已经在那里,正围着两辆车在那评头论足。现场还有几名木匠和铁匠。
见殿下驾到,众将赶忙上前行礼,朱瞻基点点头,炫耀似的对两位师傅道:“今天来,主要为了看看工匠们改进过的战车。在上次演习中,我们发现原来的战车组成的车阵,对士兵的防护不足。回来后我和军师,还有莫问他们几个研究了好一阵子,想把它改造成行动灵便、防护力又强的新式战车。”
“怎么个新式法?”金问好奇问道。
“看了不就知道……”朱瞻基笑着指指那两辆改造好的战车,笑道。
朱瞻基说话的功夫,王贤朝个面相老成的年轻工匠笑道:“蒯兄这么短时间就改进成功,可谓神速哇。”
这工匠叫蒯祥,在一群工匠里,数这个小伙子最年轻,但显然以他为首,闻言只是淡淡道:“军师先别夸奖,看看能不能让殿下满意再说。”
“看看就看看。”朱瞻基说着亲自下场,动手操作起战车来,一边还为两位师傅解说道:这车最大的改进,是每辆车上配了八扇折叠木板,平时放在车辗上,作战时全部打开,树立在一边,以代替车箱。展开之后每辆车的挡板都有一丈五长,六尺高,足以抵挡矢石。每辆车的挡板边缘还有环卡,可以把许多辆战车并肩衔接起来,摆成圆形或方形的车阵,可以抵御敌骑冲击。而且车厢两头还可以打开,以便士兵在车阵后防御,车上士兵则以长兵器和火器击敌,敌骑必退”
听了太孙的讲解,金问觉着挺好,看看杨溥,后者便缓缓道:“听殿下这么说,这似乎是专门克制鞑子骑兵的,可防弓矢射击、骑兵冲突,使他们的长技无法施展,我们则可以凭着车阵,用长矛、弓箭、火铳御敌,对吧?”
“杨师傅说的对极了。”朱瞻基点头赞道,不愧是号称智者的杨师傅,这种从没接触过的东西,都能轻易理解。
“但是,敌人若远逃怎么办?”杨溥追问道。
“这个……”朱瞻基有些汗颜,其实他对这种乌龟战法也颇有微词,只是每次王贤都能说服他罢了。
“这就不是我们的职责了。”王贤替太孙解围道:“朝廷有三千营、龙骧卫,这是他们该于的事儿,我们幼军的职责是守卫殿下。我想,皇上不可能让太孙殿下冲锋陷阵吧?”
“有道理。”杨溥点点头,他觉着王贤的思路对极了。
“没办法,谁让我们幼军以步兵为主?”朱瞻基觉着有些没面子,忙道:“但也有两千之数的骑兵,我从中挑出一千精骑作为亲军,可为我皇爷冲锋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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