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天爷在渡劫收人。”一个年龄长些的其实说着了口气,“听说河北山西都乱起来了。”
“大家吃饭喝水,歇息好了赶路!”说话的人,高大魁梧,却很年轻。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摸样,剑眉虎目一表人才。他一言既出,其他人都不说话了,显然是队伍中打头的。
当下有人吩咐跟来的店伙准备食物:这里只供应一些烙饼硬馍,咸菜酱蒜之类的粗粝伙食,没有蔬菜当然更没有肉。大灾之年,就是本地农民常吃的煎饼也变得又粗又黑,不知道掺入了多少草根树皮之类的东西。又黑又硬又干,莫说三个女人,就是另外几个骑士也吃得龇牙咧嘴,只好就着茶水往下吞咽。
刚才说话的年轻女子不由得边吃边皱眉,吃了几口,干脆放下不吃了。
“快吃吧,这里还有可吃得东西,往下走不知道要不要吃人肉呢。”打头的年轻人露出牙齿笑了笑,说不出的阴森。
“吃人肉”这三个字犹如一阵阴风吹过凉棚,让棚子里的一干人一个个都汗毛直竖,汗意全无。
“你,说笑吧······”年轻女人勉强露出笑容。
本地口音的中年人说道:“十来年前本地闹兵灾的时候就出过这样的事,拿死人肉当包子馅。后来阄出来给本地的太尊拿了,听说是问了剐刑。”
年轻女人露出了恶心的神情,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吃食都是素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肉之类的东西。
一干人不再说话,埋头吃东西。打头的年轻人边吃东西边注视着棚子外面,似乎是在等人。
过了顿饭的功夫,从外面又进来个人,却是小商旅一般的打扮。左顾右盼一番,却直向骑士们围坐的二张桌子而去。
“借光,抱歉打扰。”他在那位本地口音的中年人陪笑说“天气好热,辛苦了,诸位。”
中年人居然不计较,任由他落座。
伙计迎上来小商贩陪笑道:“有碗水就好。
其他一概不要。”
一碗白水茶棚是不收钱的,当然伙计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一个黑皮粗釉的大碗,装了一碗水过来。小商贩连声说称谢,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得如泥巴一样的窝头来,就着水吃着。
“炎炎夏日还在外面做买卖?真是辛苦。”
“小人是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商贩说道。
“这沂州如今就是一块死地,你在本地做得是什么买卖?”中年汉子嘿嘿的冷笑道。
“一点点的将本求利的生意,说出来都让老爷们见笑。”商贩陪着笑脸“靠着腿勤混口饭吃。”说着筷子在桌子上画了个符。
中年人眼神略动,瞟了一眼打头的年轻人。年轻人点了点头。中年汉子当即哈哈一笑:“说是混口饭吃,连茶都喝不上一口。”当即拿起茶壶给他的碗里斟满了一碗茶。
“谢老爷抬举。”商贩堆着笑,拿起茶碗就着茶水三口两口的吃完了黑窝头,道了谢起身去了。
商贩沿着官道一路前行,走了二三里路,往路旁小径一转,在一片小树林里坐下拿起草帽煽风。不多一会,那伙在茶棚歇息的骑士们也循迹而来了。
两下并不答话,商贩自顾自的在前引路而行他步履如飞很快便将骑士们引到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前。未曾叫门,门就自动开了。
小院子位置极其僻静,三面树林,一面面对小河。树林外就是广阔的田野。从大路上完全看不到,待到青纱帐一起,几乎就完全湮没其中了。
骑士们进了院子,里面是极普通的农家住宅。三间低矮的房屋,盖着茅草的屋顶,院墙是夯土的,院子里散落着些麦草和农具。一具石磨就在院子墙角。看似应该是户普通中农之家其实不然。
“诸位里面请。”商贩在屋门口轻轻敲打几声之后说道。
一进房门才发觉这几座小屋,外表如败絮,内里却有如豪富之家。所谓的土墙碎砖茅草屋顶不过是糊在外面骗人的障眼法。
屋内地坪比屋外要低下若干,所以身在屋中并不觉得压抑。
不但装潢豪华,各种家具摆设无一不精。
正中的红木八仙桌上,已经备下了二桌美味佳肴几名婢女执壶伺候。更为厉害的是,屋子中间居然还摆着大块的冰,冒着白气,一干人扎从烈日骄阳下进来,顿时觉得浑身清凉。
“略备薄酒,不成敬意。”商贩含笑道,“请诸位稍用酒饭,歇息片刻。憋上很快就会过来见诸位了。”说罢他一闪身便不见了。
“大家都坐,”打头的年轻人招呼众比主人还显得主人,“来来,你坐嘛,别客气,吃东西,路上的干煎饼吃得我牙都坏了,来,给大家倒茶!”
一行人落座,少女看着桌子上的肉菜,不由得一阵犹豫。打头的年轻人哈哈一笑,夹起一片肉塞入口中:“放心,这是上好的黄牛肉。”
中年人小声道:“就这么吃?”
“没事,”年轻人点点头,“不要喝酒。”
他们一路行来,沿途都是粗粝的食物,仅仅能够果腹而已。现在有一桌美味佳肴在前,每个人都放怀大吃起来,如风卷残云一般。片刻之间就清扫的干干净净。
菜肴固然美味,但是在这赤地千里的灾区整治出如此一桌酒席来,主人的手面和能力也就可见一斑了。
酒席用完,商贩悄然无声的来到了厅堂内。
“憋长上已经来了,正在等候先生。”
“好。”
“憋长上只见先生一人·……”商贩陪着笑脸说道,“还请先生海涵。”
“好说。”为首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前面引路。”
商贩将他带到旁侧的门前,敲了敲,推门而入。里面又是一间雅室。屋内早有人等候。其人其貌不扬,四十上下年龄。脸上有种令人莫测高深,阴森慑人的气势流露在外。
身边是一名垂鬟的红衣少女,负着长剑。两边各有八名大汉。一副众星捧月的摸样。
“这位就是搜魂剑闵展炼。”商贩恭恭敬敬的禀告道。
“哦,”中年人的眼光打量着来人,“久闻其名。”
闵展炼大咧咧的点了点头:“不用客气。”丝毫没有要见礼的意思。
“大胆!”红衣少女呵斥道,“见尊者还不参见!”
闵展炼一晒,自顾自的在客座落座,对着中年人道:“这次要我来,具体要做什么事?对方是哪路的神仙?”
红衣少女见对方是自己为无物,顿时踏上一步,却被中年人一个眼神止住了。
“年轻人,你的胆量不小。不过胆量和狂妄不过是一纸之隔。”中年人故作沉稳的说道,“本教正在用人之际,因而本座不与你计较小节。”
闵展炼摆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你老人家到底要杀谁?光说这些没用的,小子也不好给您老报价是不是?我们干这行的,时间就是银子,不能陪你唠嗑。请你老见谅!”
中年人的眼神里露出怒意,但是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个闵展炼江湖号称搜魂剑,是一条命起价一百两的名杀手。他行踪诡异,手上的活计又多,能请到他很不容易。
“就是这个人。”他一示意,就有人将一副图卷送来。
画卷上,赫然用白描手法绘制这盗泉子的半身像。
“是个道士。”
“不错,此人俗家姓张,法号盗泉子。”中年人说道,“是从江南来得。不过他的口音很怪,不知道具体来路。”
闵展炼点头表示明白。问道:“此人身在何处?”
中年人告诉他盗泉子落脚的道观。
“我已经派人盯着他了。每天都可以知道动向。”
“好,我们现在来谈谈生意。”闵展炼说道。
“一百两一条人命。我出一百两。”
“哼哼,这是底价。
此人的性命到底该多少钱,要我的人看过了才知道了。”闵展炼嘿嘿一笑,“杀个农夫和杀个江湖高手,都一百两,我岂不是亏大了?”
“他不过是个道士,会些医术……”
“若是如此的简单,为何还要请我,你们手中就没有几个能杀人的亡命之徒了么?”闵展炼冷笑道,到他这里来花钱买人性命的,要么是力有未逮,要么就是自己不想出面,被刺杀的对象从来也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行走江湖,僧道一般都不是好招惹的对象。对方在鲁南的势力不小,还要千里迢迢的请他来动手,这个所谓的张道士,绝非一般的良善之辈。
“好吧,你要多少银子?”
“我说了,要等我的人看过了再算。”闵展炼说道,“不过,从此刻起我就要收费了。”
“什么?事情没办就要收钱?”中年人终于忍不住的质问。
“当然,我的人马也是要吃要喝的,不能枵腹从公。”闵展炼说道,“我的几个弟兄都是身怀异能的高手,我做事的时候必得他们相助。从现在开始,每天七两三钱银子。按日计算,有一天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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