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周到了,”姬信看了看房间,称赞道,“老解你果然有生活情趣。”
这原是一句随口恭维话,但是在心怀鬼胎的解迩仁那里却听出一种不对味的意思来。他干笑了几声,说:“这院子原本就是我过来不时小住放松的地方。也接待接待元老同志们。当然要搞得舒服些了。这里有勤务员――都是部队里调来的。人很可靠。你们有什么需求就叫他们做。”
他说着招呼了一声,来了四个精壮小伙,都穿着国民军的军服,配着手枪。
“这是从中央来得首长,你们从现在起就听两位首长的指挥,要照顾好平时的生活起居,出去的时候由你们负责警卫,明白了吗?”
四人一起立正,来了个响亮的“是”。
“你们先休息休息,我就不多打搅了。什么时候开始调查通知我一声,我全力配合。”
陈白宾觉得解迩仁谈吐从容,招待周到。完全没有当年杭州站被调查时赵引弓的忧心忡忡应对草率之感。不觉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姬信点点头,说:“不着急,就从明天正式开始工作吧。”
“不着急”三个字,又让解迩仁心里一突,不由地琢磨起这词是什么意思。他敷衍的附和道:“好好,那我先去工作了。”
看着解迩仁匆匆离开,陈白宾小声道:“这解元老看起来还算能干。”
“能来当梧州地区的主官,自然是要有点本事的。”姬信说。
勤务员进来,把两人的行李送进来,元老院的生活行李照规矩只有他的女仆可以打开,勤务员只把箱子送进来便退了出去。两人自己动手将行李整理。正房三间,当中就算是办公室,东西两间就是他们的卧室了。
勤务员送了茶水进来:“报告!浴室的水已经准备好了。”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姬信叫住了他,拿出一张白纸。
“你把你们整个服务组的人员姓名和简单履历都写一下。”
“是,首长!”勤务员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首长的命令大过天,他立刻接过笔,在白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起来。
姬信接过纸看了一遍,收在公文夹里,问道:“你就是班长周处一?”
“报告首长!是的。”
“你是什么时候到梧州的?”
“一周前,首长!”
“为什么派你们来?”
“上级说是梧州方面申请调我们来为首长服务。”
“你们来这里的时候院子里是什么具体情况?我是说,房屋的摆设、布局这些。”
“和今天一样!”周处一回答的干脆利落,“我们来了之后,就是每天打扫卫生,等候首长到来。”
“好了,你可以走了。”
勤务员退了出去,姬信起身道:“我就先过去洗了。”
“好,正好我还要收拾下行李。”
陈白宾住在东面一间,看得出屋子里的家具是重新陈设过得,因为墙壁上还留有过去家具陈设在墙壁上留下的印痕。从痕迹看,这里过去摆得不是现在的简易单人床,而是一张中等体积的拔步床。
他打开床边的衣箱,里面立刻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陈白宾在临高接受过相关的培训,立刻就嗅出这是女人用来薰衣服的香料气味。
这里住过女人?他有些疑惑。
整理完行李从回到中堂,姬信已经换上了睡衣和拖鞋回来了,正用毛巾擦着头发。
“你快去吧,这里的浴室真不错。”姬信说道,“不但有浴缸,还有个日式小庭院!这老解还真是很享受生活啊。”
陈白宾洗了澡回来,见姬信已经开始翻阅一堆文件了。
“这是什么?”
“是解迩仁刚才叫人送过来的和梧州事变相关的文件。还有他们目前在调查的几桩案子的材料。”
“这文件数量真不少。”陈白宾随手翻了几本,“不过这些文档做得很好,很详细。就是不知道可靠度怎么样……”他压低了声音。
“这就要靠我们去发现了。”姬信说,“在发现问题前,姑且认为是可靠的。”
“从哪里入手?”
“首先是梳理事件发生的经过。敌人是怎么进来的,怎么冲进解元老的办公室,又是怎么绑走他,然后在城墙上被救,这个过程要调查明白,每个细节都要和报告能对上号,对不上的就作记录。我们先从文字材料着手,这样下一步我们和相关人员谈话的时候就能有的放矢,也能知道他们有没有撒谎。”
“明白。”
“梧州事变还牵扯到一个三合嘴劳动营地的暴动事件,这件事现在梧州方面自己也还在调查中。我们暂时不去插手具体调查工作,看他们拿出什么结论来,我们再进行复查。”
“看秘密报告上的说法,三合嘴那边的事情不简单。”
“三合嘴这桩案子里面牵扯到不少事,不过我个人觉得倒不见得会涉及到解迩仁。调查的重点还是在城里。”姬信环顾四周,问,“你觉得这院子怎么样?”
“布置很舒服。”
“还有呢?”
“比较精致。”
“你不觉得这里有脂粉气吗?”
陈白宾瞪大了眼睛:“你也有这样的感觉?”他立刻说了刚才放衣服时候嗅到的熏香味道。
“没猜错的话这里住过女人,而且这女人的地位不低。”姬信说,“除了家具陈设都分外精致之外,你看我们眼前这张‘会议桌’是什么?”
陈白宾看了看桌子,看得出是本时空制作的高级家具,纹饰简略,尺寸很大。
“这叫画案,一般人家里没有。都是有钱有闲的人家才会有备,用来写书法作画用得。”
解迩仁并不会画画,专门预备这样一张画桌,此人的地位不言而喻。
梧州没有女元老。能在三总府这样的要害之地居住,地位还不低的女人,只有解迩仁的女仆够得上这个资格。
但是解迩仁出发前据说考虑到梧州靠近前线,并没有带女仆去上任。那么这个女人又是谁呢?
他们的心里都有了答案,那就是解迩仁报告里提到的“留用人员”,骆阳明报告里则称呼为“情妇”的蔡兰。
“应该就是那个蔡兰吧。”陈白宾压低了声音说道。
姬信点头:“不过,这里这么大,不可能是她一个人住。这院子里的房子你都看过了吗?”
“东厢房还没有看过。”
“我刚才从西厢房的浴室里出来,已经过去看了一眼。里面摆了几张行军床和简单的家具。看模样是我们的四个勤务员的宿舍。不过,这房间原本显然不是当宿舍用得。因为天花板上有煤油灯长时间燃烧积聚起来的烟炱。”
煤油灯在元老院治下是较为稀罕的东西,一般只有元老和高级的归化民干部才会使用。四个一周前才来得勤务员即没有资格也没有时间在天花板上留下这些痕迹。在这梧州城里,煤油灯的数量大概一只手就可以数得过来,使用者最多就三四个人。
“你的意思是解迩仁在东厢房里办过公。”
“是的。这样浓黑的烟炱痕迹,不可能是归化民干部。只有我们这些喜欢夜间办公的元老们才有这样的习惯。”
陈白宾明白了他的意思,解迩仁不但收用了“蔡兰”,而且在这里与她长时间的同居过。
这一点,即使是政保局的绝密报告里也没有提到――自然,撰写报告的骆阳明是不可能知道这些元老的私生活细节的。
如果这样,那么解迩仁的事情就大了。从保护元老个人安全和保密的角度来说,和一个未经审查,没有评级,连归化民都不是的土著同居本身就是严重违纪。更不用说这样一个人距离元老院的机密材料近在咫尺。
“看来这个一笔带过的蔡兰是重要突破口。”陈白宾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她已经自杀了――还真是凑巧!”
姬信点点头没有说话。他也不相信蔡兰是“自杀”。但是眼下人已经死了,没有必要多纠结于此。他说:“蔡兰是怎么死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但是这事给我们指明了方向。应该多从归化民方面去着手调查。”
归化民只是一方面,他想,这么大的一个院子,布置陈设如此精致,肯定需要不少服务人员,这些服务人员很大概率都不是归化民,而是土著。这些人的证词其实更真实。但是他们都在哪里呢?
他忽然背上一寒:这些人很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那明天我们先找骆阳明谈一谈。他是政保局的人,报告也是他写得,谈起话来比较容易,不会有太多的粉饰遮掩。”陈白宾建议道。
“骆阳明现在是王炸,我们马上找他谈太直接了。搞不好会引起过激反应――不但对骆阳明不好,对他自己更不好。”姬信打开笔记本,“我看,先从抓获的敌人俘虏开始谈。按照报告,有两个俘虏比较重要,一个叫蒋锁,一个叫易浩然。是敌人的指挥官和组织者,从他们开始符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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