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嘶鸣声传来。
只是瞬间的停滞,僵硬住的达戈尼特已经重新动作。
在’龟壳‘被打碎之后,寄形妖们感觉到了来自本能的恐惧,沸腾一般地运行在它的尸体中。
它们刺激着那一颗早已经干瘪的大脑,试图调动起残留在这具尸体中的最后情绪。
“亚瑟……”
达戈尼特的身体一震,面目缓缓抬起。
在那覆盖了恶臭液体的残缺面目上,还残留着铁浆灼烧的焦痕。
“还给我……”那些残留的怒火如是说。
那些埋藏在尸体中的恨意被唤醒了,发狂地咆哮,重复着同一个名字,刻骨憎恨,要为自己讨会那赢得的荣耀和地位。
“亚瑟!”
他嘶吼,脚下的砖石猛然崩裂,抽搐地身体再度鼓胀,原本已经太过夸张的力量再度飙升。
浑身的盔甲都发出高亢的尖鸣,应和着他的悲愤咆哮。
落在地上的巨剑被他一脚残碎,钢铁在他的蹂躏之下化作了细碎的铁砂,深深地嵌入了石缝深处。
最后,那一只赤红如熔岩的独目看向了叶青玄,紧接着,狂怒地巨人狂奔而来。
“——亚瑟!!!”
人未至,那夸张的力量便在大殿中掀起了飓风,挂得人睁不开眼睛。可在狂风中,少年的身影却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漆黑礼服的下摆在狂风中飘飞,如展翅的鹰。
紧促回旋的旋律如利刃一般从他的手中迸发,瞬息之间,便回荡在狂风的殿堂中,少年凝视着他盔甲上的裂隙,看着藏身其中的妖魔。
那沸腾的粘液中。一只只眼瞳浮现,它们也在看着他,却在那一张面孔上找不到任何惊慌失措的感觉。
只有一片冷漠。
如果说在那之前。叶青玄心中还对曾经的圆桌骑士有所畏惧的话,那么这群妖魔一旦被戳穿原形之后。便没什么好怕的了。
迎着那那如巨石碾压的冲击,少年高高地抬起手杖,猛然向地上顿落——崩!瞬息间,那钢铁震颤的清脆声音化作了号角轰鸣的宏伟声音。
那号角带着烈日一般狂烈的气息,仿佛要驱散无尽的黑夜和荒凉。
——昭告黎明到来!
瞬息间,黑暗被火光照亮.
一枚枚长达半米,铭刻着诸多音符和乐章的锋锐银钉从他的背囊中飞出,感应到哪如此清晰的妖魔气息之后。吞吐火光,宛如攻城弩炮一般攒射而出。
轰!轰!轰!轰!
钢铁被撕裂的轰鸣声传来。
十六枚银钉瞬息之间贯入了铁甲的裂隙中。巨大的冲击令达戈尼特倒飞而出,砸在墙壁上。
银钉贯穿了那些粘稠的妖魔,干瘪的尸首,又刺穿了甲胄,最后深深地钉进了墙壁之中。
紧接着,无尽的炼狱之火从那些银钉之中喷涌而出,自内而外,席卷了达戈尼特的躯壳,将其化作焦炭。也点燃了那数之不尽的寄形妖。
这是萨满所赠给叶青玄的咏唱耗材,炼金术师们在短短数日之内,提炼了数十吨纯银之后为《荒山之夜》量身打造的炼金装备。
荒山之夜的火力。岂止被增幅了一倍!
烈火中,达戈尼特奋力挣扎,却无从挣脱,被那从内而外的的火焰所吞没。
盔甲的裂隙中喷出了无数粘稠的液体,争先恐后地逃出,如喷泉一般泼洒着。可它们的身体早已经被点燃,在地上疯狂地痉挛,直至最后,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透过浓厚地火光。达戈尼特的身体仿佛又一次地回到了临死之前,发出凄厉的惨叫。疯狂地捶打着桎梏自己的墙壁。裂隙蔓延。
直至最后,再也不动了。
所有以太波动都消失无踪。只剩下一具烧红了的盔甲留在原地。
直到现在,叶青玄才松了口气,后背上一层层冷汗渗透而出,露出庆幸地笑容:“虽然不是正式乐师,但我还是挺强的嘛。”
他这么说的时候,便听到了风中似是传来了不知是谁的冷笑,令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自我安慰:“正常人不能去跟那群怪物比,比下有余就挺好了。”
他低声嘟哝着旁人听不懂的话,走上前去,从烧红的甲胄中拔出银钉。随着银钉的拔出,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的墙壁轰然碎裂,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破碎的墙壁和陷入其中的铠甲堕入了塔外的夜空之中,向下坠落,在空中分崩离析。
“已经爬了这么高了么?”
高空的冷风灌入大殿,叶青玄站在裂缝旁边,凝视着外面的云层,向下俯瞰……然后神情僵硬住了。
在层层云层的间隙中,叶青玄分明看到了那喧嚣而繁华的城市,在月色之下,城市中的灯火通明。
街道上的马车奔行。
上城区中的威严肃穆,中城区中的歌舞升平,还有下城区的混乱嘈杂,码头上停泊着一辆辆刚刚来到这里的航船,即将出发的货船拉响汽笛,发出高亢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
如此鲜活而繁华的城市,宛如夜晚中也绽放光明的珍珠,令每个人都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震撼。
“这是阿瓦隆?”
叶青玄呆滞地回头,感受着大殿中那浓厚到化不开的灾厄气息,再看向裂缝之外的繁华城市时,神情便满是浓到化不开的惊骇。
自己分明在阿瓦隆之影的核心之中,可为什么通过这里却能俯瞰到阿瓦隆的风景?
倘若裂缝之外自己看到的景象不是幻觉的话……那么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在影中?
还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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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夜色之下,钟表店中,滴答清脆的响声里,吃完夜宵的赫尔墨斯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将腰带松了一格,颇具规模的肚腩鼓起。
在他的面前。摆放一扇颇为古雅的落地大镜。
他懒洋洋地托着自己的双下巴,眯眼端详着镜中的景象——在镜中,依稀有荒凉城池、妖魔之影闪过。到最后,定格在俯瞰的角度。
黑暗的城池中。妖魔涌动,白塔冲天而起,散发着诡异气息。
“阿瓦隆之影?”
路过的白汐挡在他前面,好奇地敲了敲那一扇镜子,“从这里能看到另一个世界?”
“抱歉,不能。”
赫尔墨斯耸肩,“不过,阿瓦隆之影也从来不在另一个世界里。充其量……也只是‘这边’和‘那边’的区别而已。”
“什么意思?”
“果我要说。此时此刻的我们,就处于阿瓦隆之影中,你会相信么?好吧,你不会。
但事实就是如此。”
赫尔墨斯露出标志性的恶意笑容,“所有人都知道,随着当年亚瑟王的失败,石中剑分崩离析,失去控制的‘权杖?天国降临’拉扯着阿瓦隆的碎片堕入了以太之海的深处,埋葬了当年的一切,形成了现在‘阿瓦隆之影’。
可影子永远会跟在光的背后。阿瓦隆的影子距离阿瓦隆又有多远?”
赫尔墨斯抬起手,灯光透过他的手臂,便在墙上留下了手掌的影子。那影子随着手掌的姿势变化,却令白汐觉得不寒而栗。
“——答案是,近在咫尺。”
赫尔墨斯端详着自己的影子,将手掌贴合在阴影之上,仿佛于影子融为一体了。
“很可笑,对不对?
整个阿瓦隆,数十万人生存、死亡、呼吸、进食、睡眠、交配……却从来没有人察觉到,自己距离深渊,只有一步之遥。”
赫尔墨斯看着她。神情愉悦:“你们和妖魔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中,彼此擦肩而过。寄居于同一栋房子中,朝夕相处。
彼此却毫不自知。
比如。此刻你的头顶,便有一只蛛母……”
白汐神情顿时阴沉起来,手里捧着的字典砸向了赫尔墨斯:“你这个重度洁癖会容忍自己家里进了妖魔?你糊弄三岁小孩儿么?”
“哈哈,不愧是我的学生!”
赫尔墨斯伸手,肥厚的手指接住了字典,大笑起来。
“既然说了,那就好好说清楚。”
白汐冷淡地说:“不要光卖关子。”
“我正要说呢,别着急嘛。”
赫尔墨斯摇头感叹,手指在空中虚画,口中说道:
“古代的三王将自身所在的地方称之为物质界,将大源所在的国度称之为‘以太界’,中间隔着九层以太之海。
可物质界和以太界之间本身就并不存在遥远的距离……倒不如说,早就相互重叠。九层以太之海将两者彼此衔接。
圣徒以自己的权杖编制乐理,以那无形的领域作为高塔,贯穿两界,实现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奇迹。以期有朝一日,能够进入大源……
亚瑟王,当然也不也例外。
实际上,整个阿瓦隆之城都是他那一柄名为‘天国降临’的权杖所制造的‘塔基’,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将力量增幅至最高。
藉此,亚瑟王几乎登临了半神之位。
而当他死去时,降临在地上的天国也随之崩溃,同他一起堕入了以太之海的深处,与黑暗一同长眠。
在最初的那几年,每当雾气笼罩整个阿瓦隆的时候,那些潜藏在阴影中的妖魔便有机会重新跨越那一扇门,出现在这边。
到后来,随着阿瓦隆之影在以太之海中沉得越来越深,它们就距离‘这边’越来越远,到最后,只剩下‘血路’的连接。几百年来,只有皇家会为了隐藏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悄悄用自己的血脉打开通路。
可惜,最近在某些有心人的拉扯下……这一座沉入黑暗中的妖魔之国,又渐渐地再次苏醒。”
他停顿了一下,神情抽搐起来:“说到底,这还要多亏那根搅屎棍。
叶家都快在东方死绝了,到了西方,还不肯消停。几千年了,就没有一代家主正常的!包括你那个便宜大表哥……”
白汐沉默,凝视着镜中的世界,渐渐褪去稚嫩的脸颊上面沉如水,看不出什么。可赫尔墨斯却挑起眉毛:“在担心他?
算了吧,你还不如担心你那远在云楼的爹爹终于下定决心,把你抓回去为他的云楼大业续命呢。
——他的命,可比你硬。”
赫尔墨斯没好气儿地冷哼,“叶兰舟当年简直费尽心机,在他身上不知道藏了多少好东西。只可惜他机关算尽,没料到自己儿子竟然是个死心眼。
看起来比谁都冷漠现实,但肚子里比谁都天真。”
说着,他露出幸灾乐祸地申请,啧啧感叹,“真期待啊,当叶青玄发现那个因为自己的天真,而一直被‘刻意疏忽’了的真相时,表情应该多精彩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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