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叶衾寒在后面跟随,陆子皙自不敢耍半点花样,不过越接近南宫家,他心里也越是忐忑,若一切都被南宫平知晓,即便能饶了他,那陆氏钱庄又岂能完好如初。
叶衾寒跟随在陆子皙身后,一路无言。他心中自是在想着东方蕊,对于莫夕颜能否有把握找到东方蕊,他一点把握也没有。看着陆子皙故作轻松的超前走,叶衾寒不禁起了后悔之意,有几次他都想将陆子皙掌杀折返回去,然后同东方蕊遁迹江湖,去他的翡玉阁,千毒教,华山派……什么天下百姓生死,什么门派荣誉之争,什么权力间的吞噬,统统与自己无关,本身就是一个普通人,又何须为他人背负如此大的压力。每每出现这种想法后,叶衾寒就竭力去压制,他会想到从未见过的父亲和母亲,也会想到从有记忆起自身就开始背负的仇恨。小小年纪内心就被仇恨填满,是一种不幸甚至悲惨的经历,这是一种不幸;叶衾寒没有沉溺仇恨之中成为一个嗜血成性的杀人狂魔,这是万幸;在万幸之余叶衾寒还为他人着想,是一种善良,亦是一种心怀天下的仁义。可自古以来,心怀天下的人啊,又有多少能获得一个让人欣慰抑或圆满的结局呢?
脚下的小道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宽了,也由土变成了青砖铺就,两旁的荒野也慢慢开始有了炊烟。
“叶掌门。”陆子皙突然笑道。“假如第一次交手时我就被你杀死,现在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了。或者东方教主给我身上稍微撒点毒药,我也就尸骨无存,可惜当时她心念着你,没顾得上瞧我一眼,不过倒也看出当时的她就对你种下情根了。”
陆子皙似是闲聊,又似故意提起东方蕊来扰乱叶衾寒。土丘上,破庙前,难道真是那个时候的举动才让东方蕊对自己有意的吗?从陆子皙的笑容里,你根本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不是刻意伪装的真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开口了,就是想和叶衾寒好好地聊一聊。无论是不是出于要延误行程的目的,叶衾寒都决定好好坐下谈一谈。二人只顾朝着南宫世家赶路,一路上水米未见,这下于沿路碰到了陆氏钱庄的分号,可谓是巧合之极,叶衾寒又怎么能舍弃这饱食一顿的机会呢。
这个陆氏钱庄的分号也占据了大片的土地,此处领地原本属于华山派,后不知什么原因被崆峒派占去。崆峒覆灭后,张青芜只顾着和莫家征战,这里也成了无人顾及的地方,这么一来,倒是为陆家省下了一笔不小的金银契税开销。但见青石阶梯拾级而上,有百层之数,足显此钱庄气派和阔绰。走完阶梯,是一三寸高的门槛,两开的朱漆大门敞开,并无门卫把守。望及内,是一玄关,玄关为通体黄色,镂空雕刻着一遒劲的迎客松,阳光下晶莹剔透,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但足显珍稀。
“此物乃是东海中的奇石,是八年前我花了一万两黄金从虚子海那儿买来的。”陆子皙指着这玄关洋洋得意,同叶衾寒边往里走边道。“虚子海生性贪婪,也不知那些钱花没花光就死在了良若风剑下,我陆子皙可不是这种人,我为什么会是天下最富有的人,因为我会花钱,我花钱是来结交朋友的。”
穿过玄关,就见四十多人分站两列,神色恭谨,两队人的中央,有一桌早就备好了的佳肴酒菜。
“可能叶掌门你会说有些人不爱钱,但不爱钱的会有其他爱好,爱女人,爱字画,爱武功,还有爱权力的,这些不都和钱有关吗?”陆子皙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指着他对面的位置示意叶衾寒坐下。“叶掌门,我陆子皙在江湖上给自己摆的位置很准确,就是一个生意人,哪怕我富可敌国也不会去操弄权力,但我会依附权力,这样我陆氏钱庄才能长久的活下去。”
叶衾寒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入嘴中,鲜香可口,又饮了口酒,才看着陆子皙问道:“你说那么多,是想告诉我什么?你有什么打算?”
“叶掌门真是快人快语,爽快!”陆子皙也端起面前一杯酒一饮而尽,左侧一人随即出来给其斟满,陆子皙指了指两面的人道。“我陆氏钱庄分号遍布天下,足有近千家,按照每家分号养活一百人来说,我陆子皙就养活有十万人,这还不算我陆家宅院中的上万宾客,我死了,陆氏钱庄怎么运行,他们一家老小吃什么,指望什么生活?”
陆子皙说的间隙,叶衾寒举箸不停:“死的是南宫湘,假若是一个寻常人,又有谁会去追究你的过错?”念及此,叶衾寒心中一阵酸涩,倘若南宫湘和南宫世家没有任何关系,她的死活又怎能影响的了整个天下,那时候除了她的亲人外,又有谁去在意这世上是多了一个人还是少了一个人?普通人生死无人问津,而另外一些人,生下来就注定和普通人不一样,俗语所言同人不同命也正是这个道理。
“湘儿的死是我造成的,我不担这个责任谁能担的下来呢?”陆子皙一脸痛苦状的拍了拍手。从屋中走出一人,这人无论是从相貌衣着还是举止神态均和叶衾寒眼前的陆子皙一模一样。
“叶掌门,我们这就赶路如何?”后出现的陆子皙就连同声音都同陆子皙本人一样,这一变故着实出乎叶衾寒的预料,天下间最强的易容高手鬼谷子已经死了,又有谁还有如此强的易容本领如此强呢?
“鬼谷子死后竟然还有人能有如此高的易容本领,只是这区区易容术,怎么能瞒得住南宫平呢?”叶衾寒紧盯着假陆子皙,想从他身上找出些破绽,但始终一无所获。
“易容?”陆子皙惊讶的哈哈大笑,用手拽起假陆子皙的脸,然后扒开他的衣领,让叶衾寒检查是否有人皮的衔接处,这个过程中叶衾寒明显看出假陆子皙露出的疼痛和不安,随之一颗心也沉了下去,这个陆子皙根本没有易容。
哪怕是孪生兄弟,也会有些不同的,何况陆子皙的声名久播于天下,根本没有人传闻其有一孪生兄弟。那么这第二个陆子皙难道也是翡玉阁创造出的吗?翡玉阁中究竟都有些什么人,竟然可以让两个人的容貌变得相同?叶衾寒的酒意登时化为阵阵冷汗,一股前所未有的惧意开始袭来。他这次的去南宫家很可能会无功而返,莫家和南宫世家的战争将会在翡玉阁的预期中准时开战,这多方势力互相擎制的和平局面将会彻底被打破,而各方辖地的百姓也将开始全面沦入水深火热中。叶衾寒看着眼前的两个陆子皙,突然有一种释怀感,既然这战争阻止不了,那就挖掘出一点关于翡玉阁的秘密也好,如果挖掘不出,也无须在意其生死了。可还未曾见到南宫平,陆子皙也还没到南宫世家,叶衾寒又怎能确定这一趟是不是白跑呢?
有些事,是不是非得等到去做了,才能知晓能不能成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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