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风微冷。
烟雾轻轻散去时,地上已躺有几个陷入昏迷的人,冷清清的月光,照着阴森森的龙头面具,长夜愈发显得可怕。
司空忌酒还没有倒下。
他两腿虽已忍不住颤抖,却还咬牙半跪在地上,凝视着龙头面具,目中带着几分惊讶,却似又带着几分欣喜。
因为这是他一直在等的人。
龙头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风无道与燕鸣两人之间,此时连他们二人也已中毒瘫倒在地,就算是三岁童子也能轻易割下他们的头颅。
然后龙头果然抽出了刀,慢慢的从腰间抽出来,刀锋与刀鞘尖锐的摩擦声,在这空旷的广场上显得尤为刺耳。
虽然他的脸全都笼罩在面具当中,但微微发抖的双手和逐渐加重的喘息声,已足够说明他现在的心情。
其他人若是能看见他们二人一眼,都能回去跟朋友们吹嘘好几年,更何况是杀他们——
这连想都不敢去想。
卯兔,戊狗,亥猪,卜严峻和徐志磊这几人都已退下剑台,这一神圣的时刻,他似乎只允许自己一个人独享。
可等他举起短刀时,司空忌酒朝他大喊:“喂!”
龙头没有理他。
司空忌酒又喊道:“你真以为你能这么简单杀了他们俩?”
龙头顿了顿,讥笑道:“难道你以为你还能救他们?”
他的笑戛然而止,话也还未说完,手中的刀如匹练一斩,就在司空忌酒刚刚反应过来充满吃惊的目光中,刀光斜斜飞向风无道的咽喉。
风无道却还是横躺在地,连眼皮都没有睁开,似已昏沉睡去,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他能做的难道就只有认命?
龙头又笑了。
只可惜他笑得还嫌早了些,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握刀的手连带着短刀一齐飞了出去。
一只手?一只手怎么会自己飞了?
更吓人的是,这只手飞出去的时候还在不停抽搐,肌肉似是还在用力,可力量的来源已消失不见,一刀一手直到短刀钉在地上才停下。
突然间,一股血雨喷涌般四散而出。
这时候龙头才反应过来,却也不见惊慌失措,只见他立刻点住肩头穴道,撕下一块布条缠住断臂,幸好处理及时,虽然丢了只手,但也总比丢了性命要好得多。
此时,他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还有一柄剑!
他按耐住不断起伏的心情,慢慢抬起了头,想看看究竟是谁断了他的手臂,可剑光又在他眼前闪过,“啪”的一响,龙头面具应声被剑光分成两半,掉落在地,里面的人头却未伤及分毫。
一个长相有些阴损的中年人,脸上已全无血色,也不知道是被吓白的,还是因为失血过多。
他瞳孔在不断收缩,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风无道,又看了看这人,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风无道!
这世上绝不会出现两个风无道,站着的这人无论剑法,表情,气质都更加接近风无道本身,但地上躺着的“风无道”又是谁?
龙头想问,风无道却抢先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现在也有些问题想问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只得听着。
卯兔,戊狗,亥猪,卜严峻,徐志磊这几人分散溜到墙角已准备开溜。
司空忌酒也懒得去搭理他们,冲风无道大笑道:“你可真会挑时间出场。”
看上去,他们好像早就商量好的一样。
风无道也不理他,又问:“你就是时辰的龙头?”
龙头顿了顿,慢慢点了点头。
风无道点头道:“渔翁得利,这就是你们的计划?”
龙头笑了,很难得他现在还笑得出来,道:“将计就计,不得不说也的确是步好棋。”
风无道道:“所以,你说完了?”
路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是剑。
剑已在手,又将出鞘。
龙头道:“只是还有几个小小的问题,风前辈应该不会拒绝一个将死之人吧?”
风无道淡淡道:“你问。”
龙头立刻问:“你真的是风无道?”
风无道沉默,冷冷瞧着他。
龙头笑了笑,又问:“地上这人又是谁,这世上总不会出现两个风无道吧?”
风无道道:“他是司空忌酒。”
地上这人是司空忌酒,那台下半跪着的那人,又是谁?
就在这时,方才正准备逃走的亥猪,刚一纵身跃起就立刻惨叫一声跌落在地。
卯兔伸出手想去扶他,自己却突然向后退了一步,喉咙“格格”作响,像是想说什么,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已随着亥猪一齐倒下。
他们倒下后,背脊上有一块小小的东西在反射着月光。
飞刀!
飞刀已穿透了他们的背脊。
没有声音,更看不见轨迹,大多数人发现这柄飞刀的时候,要么是插在自己身上,要么是插在别人身上。
卜严峻与徐志磊本来是想去扶他们的,却又像遇见毒蛇般突然退缩回来,头上的冷汗已雨点般流下。
冷风吹过,灯火飘摇。
飞刀是从另一边的一个人手中发出来的,原本半跪在地上的他,现在已笑嘻嘻的站得笔直,丝毫看不出任何有中毒的迹象。
天上地下,只有一个人能发出这样的飞刀。
龙头看着他,看着他修长而干净的双手,却没有看见他的刀,凝视片刻,忽然叹息道:“我明白了。”
司空忌酒摇了摇头,道:“现在才明白,太迟了。”
他伸手在脸上一抹,他的脸就很神奇的变成了另一张面孔,是他原本的模样——应乘风!
他才是应乘风!
不说这张脸,那两柄飞刀就已能说明一切。
龙头道:“既然你是应乘风,那我们绑走的那个人又是谁?“
忽有一人道:“当然是我咯。”
声音飘进来的时候,人也从黑暗中飘了进来。
他的轻功很奇怪,衣袂舞动,双袖飘飘,就像是被风送进来的,自己连一点力气也舍不得用出来。
江湖中能有这么高轻功的,好像也只有一个人,就连应乘风也做不到真正的乘风而行。
龙头喃喃道:“司空妙,司空妙,能从午马手中溜走的人,除了司空妙还能有谁,我早应该想到的。”
司空妙刚一落地,就变戏法般随手从袖子总扔出一对龙凤环和两柄刀。
兵器“乒乓”落地,卜严峻,徐志磊,戊狗的脸也已发青,明明还在自己身上的武器,突然出现在别人手里,任谁的脸色都不会比他们好看很多。
应乘风瞧着他,故意板着脸道:“这人是谁,怎么一来就偷东西,神捕府的人怎么还不把这家伙抓起来。”
司空妙笑道:“神捕府我倒是去溜达过几次,只可惜连一个发现我的人都没有,要不是那的牢饭难吃,我还真想去他们大牢住个几天玩玩。”
应乘风忽然也笑了,道:“我记得你把六块玉牌全都送给他们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司空妙道:“打住!打住!别忘了我是什么人,来这种地方就跟逛自家后院一样。”
他们聊得倒是很开心,龙头想问的问题却已问完,何况风无道也不打算再继续给他发问的机会了。
风无道最后问他:“问完了?”
龙头点点头,道:“是的。”
他接着又道:“你难道就没有问题想问我了?”
风无道道:“没有。”
他将出剑。
龙头立刻抢道:“可我还有个秘密想告诉你,一个说了你就不会杀我的秘密。”
风无道皱了皱眉,道:“你就这么有自信我不会杀你?”
龙头眼珠子转了转,道:“你答应不杀我,我就告诉你。”
风无道忽然笑了。
他很少笑,笑得很淡,也很讥诮。
龙头道:“风无道不是风无道,应乘风不是应乘风,司空忌酒也不是司空忌酒。”
他笑了笑,又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叹息道:“难道你就这么确定,龙头就真的是龙头吗?”
风无道沉默了,应乘风,司空妙两人也不例外。
的确没有人能确定,眼前这个曾经带着龙头面具的人就一定是龙头本人,哪怕他已承认自己是龙头,但谁又知道这究竟是不是龙头的诡计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真正分得清呢?
有一个人却好像已分清了真假。
龙头脸上笑忽然扭曲,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一股鲜血在他胸膛上绽开,就像是一朵突然开放的鲜红色的花朵。
他全身都已僵硬,“格格”嘶吼着,胸口还在起伏,就仿佛有人在拉动着风箱。
他瞪着眼睛,看了看眼前这几个同样吃惊的人,目光慢慢垂落——
是剑!
忘生剑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身体,剑尖露在他胸膛前,鲜血顺着剑尖一连串的下滴。
他凝视着这截剑尖,仿佛觉得很惊讶,也很奇怪,想回头却再也无法扭头。
然后他睁大眼睛倒了下去,倒在他自己的血泊之中。
(PS:鸽了这么多天......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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