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莹的尖叫声,全因惊吓而起。
苏君然的举动再无耻,也不算出乎意料。对于一个死而复生只为复仇而来的谢安莹来说,她要的是血债血偿……所以就算今日将她侮辱了去,也未必真吓得到她。
而真正令她尖叫的,是从她头顶飞身而下,一把拎起苏君然扔出丈余的……不知名男子。
谢安莹惊魂未定地捂着嘴。此时她已顾不得继续装瞎了。只睁大眼睛使劲看着眼前的背影.
此人高大威武膂力惊人,可突然从身后墙头飞身下来,却又十分迅猛轻盈。谢安莹尚且顾不得看清,他便已经将苏君然提在手中,重重地摔将出去。
苏君然虽然是个读书人,但身材也并非瘦小柔弱。可现在也只有躺在地上呻|吟不已的份。如果谢安莹没有估错的话,方才那一下,苏君然恐怕已经折了一根骨头了。
而这男子,却岿然不动立在自己身前。他面对着苏君然,两手微微张开将自己护在身后——看这意思,竟然仿佛是要保护自己?
谢安莹心中一软,却又觉得可笑——两世为人,竟不知这世界上还会有人挡在她的身前。以至于英雄救美反而比恶人的歹毒心肠更让人心惊肉跳,以至于吓得叫出声来。
她至于吗?
谢安莹不去理会躺在地上的苏君然,也不去管自己的尖叫会引来什么人。
她只想好好看看眼前的人——害她的人她习以为常,救她的人却是平生仅见。这样的稀罕事物,她可得牢记于心,也好日后报答回去才是。
也许是因为对方不问缘由便救她与危困之间的举动让她心生感谢。所以这细看之下,谢安莹更觉得眼前背影十分养眼。
对方身材高大却又不虎背熊腰,坚朗却又不魁梧粗笨。器宇轩昂更是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尤其这一身红衣银甲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竟似要比她还夺目些!
如果说在谢安莹的心里,苏君然那种文质彬彬的伪君子是砒霜味儿的话。
那眼前这个背影便犹如雪顶清风的味道,沁人心脾。
谢安莹深深吸了一口气。躲在这人的身后,竟连肠胃也舒适了不少!
“姑娘若是侯府中人,现在便可自行离去。”银甲男子开口道:“如若不是,姑娘尽管跟着我,无人敢向你为难!”
声音也很好听!
谢安莹眯着眼并不答话,此人挺身救人,却不留姓名反而让她先走。
要是他没出现,自己方才恨不得逃得远远的。可既然有了他,谢安莹忽然不想走了。
——若就这样走了,岂不是便宜了苏君然?
苏君然这种口蜜腹剑的小人,只待她一走,还不知要编造出什么胡言乱语来。往后自己要再想辩解,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且,往后上哪里找这么好的靠山去?
“多些公子相救。”谢安莹徐徐行礼,毫不犹豫地先下手为强:“今日府上宴客,两位想必都为赴宴而来。虽说来者是客,只是我还要多问一句——不知我如何得罪了地上的那位公子,竟然一见面就扑上来……想要掐死我?”
谢安莹说着,便从银甲男子身后缓缓走出一步。与那男子并肩而立,两人皆居高临下地望着苏君然。
苏君然半躺半坐在地上,眼中和心中满满都是惊恐。
他拼命地用手紧紧抠住地面,以至于指甲都翻裂开来却浑然不知。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噩梦一般——谢安莹一身红裙,站在红衣银甲的小郡王李承霆身边。二人是那样的般配登对,仿若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苏居然一阵眩晕,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他重重咬下舌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不知李承霆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过万幸的是……这二人方才说话,想来应该是还不认识对方。
苏君然努力换上一副纯善面孔,躺在地上虚弱道:“二位有所误会。在下乃是镇北候府公子。已经与这位姑娘定下的婚事……”
肃王府与镇北侯府素来有些交情,抬出镇北候府的名头来。李承霆才会愿意听自己辩解。
果不其然,苏君然说完这一句之后。李承霆的一身威压立刻卸去一半。
见对方只沉思不说话,苏君然知道还有缓和的余地,于是连忙又道:“姑娘并非常人,而是一位天盲。在下方才也只是一时情急,听说眼盲者都是靠手来分辨长相,所以想让姑娘触摸我的脸……没想到,却闹出这样的误会……”
谢安莹心中冷笑,苏君然的解释还真是有条有理!
方才身边这男子飞身而来,顶多也就只是听见了墙这边的挣扎之声,不可能知道苏君然是如何步步紧逼欲要欺侮自己的。
现在,让苏君然这么一说,反而成了自己这个瞎子的错了。
“公子玩笑了,莫说我从不知与公子有什么婚约。就算有,现在也还未成婚。就算已经成婚——你镇北侯府的规矩,竟是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互相摸脸的吗?”
谢安莹的声音冷冷清清,不卑不亢。口中道理更是清楚明白。
就算她与苏君然现在已是夫妻,也不可能在这光天化日满府宾客云集的时候,跑到这二门出互相摸脸。
更何况,还是她不情愿的情况下。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要有点脑子的人,一想便知。
苏居然没想到自己编出来的谎话,居然这么快就被谢安莹拆穿,一时忿恨难堪,却又只能等着李承霆自己决断。
李承霆上辈子直到死都不知道谢安莹是谁。所以他一定会卖镇北侯府这个面子的。
李承霆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
准确的说,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人。
他自十二岁起便随祖父父亲征战四方,行路蹚着血水,睡觉枕着刀尖……这么多年自己这一身赫赫威名,总该足矣令鼠辈闻风丧胆。
想不到今日在这里,竟然能遇到一个胆大包天的。
当着他的面前也敢撒谎。
自己之所以越过墙头闯入内院,便是早已听见他侵扰姑娘在先。他竟然瞬间便能巧舌如簧颠倒是非黑白,将罪责全都推到姑娘身上,还当着别人的面前,说起姑娘的眼盲。、
而更为可恨的是,对方见了自己就立刻抬出镇北侯府。却又假装不认得自己这个小郡王,连行礼都不曾。
这样的胆识……即便是放到军中,放到朝堂之上,恐怕也没有几人了吧?
眼前这位姑娘,若真与他有了婚约,也当真够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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