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何氏虽有心让何骏驰母子见上江娑月一次,只是时机却不那么好找,江娑月无事并不出门,她娘家的人又不好冒冒失失去江府,此事便耽搁了下来,直到过年才寻着机会。
年初五那日,江肇林收到堂兄江肇柯的邀请,请他次日带上家眷过府一叙,帖子里特意强调带上几个孩子热闹热闹。都是一家亲戚,往年也常在年节里走动,江肇林遂带上一家大小去了堂兄所在的杨树里江家。
江何氏早早来到前头迎接,一见江娑月果然也来了,脸上顿时漾起几分笑意,对着江田氏道:“一早便盼着你们来了,咱们同在京城,合该多走动走动才是。”
江田氏身为当家主母,这种应酬场面见得多了,当下也一番客气寒暄。
江何氏身后还站着三个女子,江娑月认得身着茜红色妆花缎子衣裙的少妇是江何氏的大儿媳妇,身穿粉色绣迎春花菱锦袄子的少女是江何氏的女儿江茉香,这二人在往年两家走动时都见过,另一位少女却眼生得很,但见她约莫十二三的年纪,瓜子小脸,眉目秀气,淡抹胭脂,使得两颊润得好似盛开的桃花,身穿粉蓝色绣鸢尾花的羽缎袄子,下面系一条淡粉色绣百蝶穿花的罗裙,淡笑而立,观之可亲。
只听江何氏介绍道:“这是我娘家侄女,唤作梦琴,可巧这几日住在这里,可以同姑娘们做个伴。”
两下里见了礼,江何氏笑道:“香儿,带你姐姐们去你院里转转吧,省得在我们跟前闷得慌。”
江茉香比江娑月小几个月,是最小的姑娘,瞧着也一团孩子气,她笑着向她们几个招手,道:“姐姐们快来,我年前得了件好玩的物件,跟我去看看吧。”
江皎月好奇问道:“什么好玩的物件?”说罢,跟上江茉香和何梦琴二人,亲亲热热地一路说笑而去。江如月和江娑月姐妹俩看了一眼江田氏,见她微微点头,这才跟上江茉香三个。
江茉香所说的是一盏走马灯,京中人士称为仙音烛,她的这盏仙音烛共有八面,分别绘制了一年四季的白日和夜晚,灯盏转起来的时候有如四季轮替,确实精致有趣。
五少女赏了一会灯,啧啧称赞。江茉香年纪小,见众人称赞心里很是得意,脸上便不自觉表现出来。江皎月性子最是掐尖要强,在家时从来只有别人羡慕她的份,此时自然不甘心被别人压了一头。
她眼睛一转,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道:“来瞧瞧我这个。”说罢,小心翼翼地倒出里面的物件,乃是一套十二生肖的摆件,个个只有铜钱般大小,均是玻璃所制,此时虽有玻璃,但仍属稀罕物,且工匠烧制的玻璃多含金属氧化物,后世称之为铅玻璃,颜色虽鲜艳,却十分易碎,江皎月这一套能制成十二生肖的形态,虽个头小了些,但也价值不菲了,也难怪江皎月贴身收着把玩。
果然,刚一摆出来,便引来了一阵惊叹声,江茉香赞叹道:“我虽也有玻璃的物件,但不过是个一对玻璃珠子的耳环,这居然是一套十二生肖,真是稀罕,这样精贵,我都不敢去碰了。”
江皎月心中得意,便也大方地塞了一个在她手上,道:“这有什么,我外祖家还有比这个更稀罕的呢,你想玩便拿着玩吧。”又招呼其他人上前取一个把玩。
江娑月也捧场地选了一个,把玩片刻便放下了,她可不想沾江皎月的东西,万一出了闪失,实在招架不住,如今成全了江皎月的虚荣心,赶紧撇个干净。
却见那何梦琴也同她一样,只拿在手上观赏了片刻便放下了,她凑到江娑月面前,道:“江家妹妹,往常你们在家里都顽些什么?”
江娑月心中有些纳闷,她与这何梦琴不过刚刚认识,她待自己倒是热络得有些异乎寻常,一般人不都该选择结交讨好江皎月么。她心中虽疑惑,仍是客气回道:“也都是些时下女儿家顽的,诸如拾子儿、打双陆之类的,没什么新鲜的。”
何梦琴笑道:“是呢,我们在家也是顽这些个,不过我母亲整日圈着我做绣活,没时间出来同姐妹们玩耍,我家只有我一个女孩儿,可没劲了,如今见着你,觉得很是可亲呢。”
她言笑晏晏,语气热情,让人不忍生出推拒之意来,江娑月自然又和她说了好一会子的话,从喜爱的衣裳首饰到平日里看的书,又听她介绍京中的风景名胜,倒也算聊得投机。
待两人熟络了些,何梦琴又道:“这屋里烧炭盆闷得慌,我想出去透透气,妹妹不如一起去吧。”
江娑月也不喜欢冬日里闷在屋子里闻炭火味,见江皎月那边也聊得热乎,便点头答应,道:“我也正有此意。”
何梦琴亲亲热热地拉着她出了门,她对这里似乎很是熟悉,行动间也没有客人的拘谨,落落大方地带着江娑月出了院子,道:“姑母家的梅花开了,香得很,咱们去瞧瞧吧。”
江娑月本也不拘去什么地方,便也点头答应,跟着她朝东边花园走去,一路上多是何梦琴说,江娑月只是含笑倾听,善于倾听的人总是很难给人留下坏印象,何况言多必失,她与何梦琴又是刚刚认识,尚不知其品性,遂也并不多言。
“你若是有空去我家看看就好了,别的我不敢说,我家的梅花可是顶顶好看的,有一棵梅树已经近百年了,每年落下的花瓣能积这么厚一层。”她用手比划了一寸左右的厚度给江娑月看,神色很是欢欣。
江娑月笑道:“那可真是稀罕,我还真想去看看,只怕没这个机会。”
何梦琴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道:“只要你想,肯定能见着的,说不定能年年看、日日看哩。”
江娑月不明其意,只觉她话里有话,便疑惑地看向她,她却不接江娑月的眼光,微微侧过脸,道:“再往前一点就到了,咱们快去吧。”
不一会,江娑月果然闻见了一丝梅花的香气,见到不远处有几枝开满花朵的枝条伸出一道矮墙,疏影横斜越过斑驳的砖墙,倒添了几分意趣。两人绕过那道矮墙,株株梅树映入眼帘,阵阵异香扑鼻而来。
“真好看,咱们摘一些回去插瓶吧。”何梦琴建议道。
江娑月有些顾虑,道:“这样好吗?要不要去问一声?”
何梦琴笑道:“哎呦,你也太小心了,不过摘几枝花,姑母哪里会那么小气了,便是你把这树摘秃了,姑母也不会说半个不字的。”
江娑月想象了一下她把树摘秃的样子,也撑不住笑起来,便也不再犹豫,边转边挑选自己喜欢的花枝,不一会儿也摘了些拿在手上。
她正在心中盘算着要摘几枝回去好分给其他人的时候,忽然听见何梦琴叫了一声:“母亲,三哥,你们也来这里赏花吗?”待回过头来,便见到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着秋香色平金缎袄裙的妇人,还有一位十四五左右年纪,身着青色山水纹锦袍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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