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来世再报答
“爹!”就见高高大大的张玉萍未曾说话,又是先喊了一声爹。
张树亭见了,心中就不由一惊,不过仍是语气平静道:
“出什么事了萍儿,快起来说话!”
说罢,见张玉萍仍跪着不起,略等片刻,又不由催促道:
“快说萍儿,到底出什么事了?!”
“——说来也没什么,只是现在保定警察署的人正在捉拿我,为躲开警察的纠缠,儿恐怕要离开一段时间了,也许一两年,也许更长时间。”见张树亭催问,就见张玉萍迟疑片刻,这才道,道罢,又是咕咚给张树亭嗑了一个响头,接着道,“只是儿这一走,就不能为爹尽孝了,还望爹多多保重!”
“平白无故,警察又为何要抓你?”听张玉萍这一说,张树亭也不由急切起来,情急中,又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
张玉萍便简单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却原来,为声援前几天发生在上海的日本商人枪杀中国工人顾正红事件,二师学生首先罢课,并走上街头举行反日游行示威活动。
而作为此次活动的组织者和领导人之一,张玉萍不但与学生一起游行示威,还带领部公学生在各学校、厂矿门口和街口散发传单,进行演讲,号召全城学生商人罢课休市,声援上海已轰轰烈烈掀起的反帝爱国运动。
可也就在二师学生开始罢课上街游行散发传单,和张玉萍带领部分学生各处演讲的第二天一早,警察便包围了学校,并强令学生不准出校门,立即恢复上课。遭到了二师学生的强烈反对,一时间,在校门口与警察发生冲突,十几名学生被打伤,二师学生并没倔服,又是在张玉萍几名老师和学生代表的带领下,冲出警察阻拦,再次走上街头。
二师师生的行动,引来更多学校爱国学生和爱国群众的支持,先是一些学校相继罢课,加入到他们的游行队伍,接着,又是一些工厂工人开始罢工对他们行动进行声援。
一时间,保定当局也是狗急跳墙,竟在当天夜里,对此次所谓“鼓动闹事的二师老师和学生”进行秘密抓捕。张玉萍自是被秘密抓捕的对象之一。
“幸亏我们提前得到消息,都早早躲起来了,不然现在恐怕连爹的面都见不到了!”说完,张玉萍又无奈一笑道。
其实,即便张玉萍不说,张树亭也早在两天前从保定送洒回来的老孙口中得知了保定城中学生“闹事”的事,并对“闹事”根由也是清楚一二。要说从张树亭的内心讲,他并不反对学生这么做。
或者说,尽管他对“爱国”一词可能感觉陌生,但听说一个手无寸铁的中国工人遭外国人枪杀,如果让他站出来说几句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当然,如果一定要他用休市来表示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让他的烧锅和他的铺子先停了业再说。
什么叫性格使然,这恐怕就叫性格使然。只是他并不清楚,这“闹事”的人中竟还有他的养子,而且还是一个组织者。
不但不清楚这些。张树亭也不完全清楚,他这个养子其实早在考入直隶第二师范后,就已经开始受进步思想的影响。不但受进步思想影响,后来还主动学习进步书刊,积极接受马列主义思想。如今,早已成长为一个最坚定的**运动的信仰者和推动者了。
不过,对于他这个养子,如果说他一点都没有觉察出什么,那也是假话。应该说,自他来到他们张家没几年,张树亭就早已看出,这孩子与其他孩子竟有许不同。不同还不同在,不但聪明好学,书读得好,也懂事明理,小小年纪,就懂得许多连大人都很难想通的道理。
记得那年固知事听从北烧锅主张连启的主意,要增加营业附加税,自己在厦房呆坐许久,都想不出一个头绪,接下来该如何对付他们。还是后来放学回家的张玉萍,见他呆坐厦房连晚饭都不吃,就走来问他因何事发愁。
那时候的张玉萍还小,按说大人的烦心事也不该与一个孩子讲,但看他一脸懂事的样子,也是满肚子心事没有人能够说说。一时间,便把心中烦恼与他说了。
按张树亭的意思,也就是说说,或者说,说了也就说了,无非说出,也让心里能够好受一些,并没指望一个孩子家会给他指点一二。可万没想到,待张玉萍听罢,却是气愤道:
“像这样不顾百姓死活的昏官,只有起来造他的反,才有可能阻止住他胡来,别的恐怕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造反?”张树亭听了,就是一怔道:“——那可是要杀头的!”
说罢,又是若有所思道:
“再者说了,又如何反他?”
这句话,对于张树亭应该又完全是下意识的。
“把大家联合起来一起反,众怒难犯,让他想杀都杀不成!”
应该说,也正是有了张玉萍最后这句话,才让他突然想到夜访刘乱子,然后把沿街商铺主人联合起来一起休市,最终逼迫固知事妥协的法子。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缘故,说来又不完全是因为这个缘故。关键还是,张玉萍自留校当起了教书先生以后,每次回到家来,父子俩个促膝交谈,谈得更多的又不是烧锅上的事,也不是家中的事,而是社会,以及社会中种种不合理和黑暗的事情。
当然,说话的主要又是张玉萍,张树亭主要又是听。但在他的感觉上,张玉萍说出的每一句话,又都是他想说的。
所以,此时一听张玉萍是因为出了这样的事,要离家出走,张树亭也就不感到吃惊和奇怪了,一时间,又是想想道:
“要依我看,即使他们想抓你,也不一定非得走。你就躲在咱的烧锅上,爹也敢保证他们都抓不到你。——实在不行,爹托人给他们送些钱财,事情恐怕也就过去了。”
又道:
“另外,也好趁着你不教书的这功夫,让爹托人好好给你张罗一房媳妇。你都这么大了,也确实该成个家了。”
说罢又道:
“就听爹的,哪儿也不许去,自张先生年老辞工后,前院就一直没有一个好帐房,等风声过去,你就把前院的帐房管理起,以后再……”
“爹,我已与他人约好,天明前我们在漕河石桥北岸碰面,然后一起离开。”张玉萍也不等张树亭说完,便又开口道。
说罢,又似乎仍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停顿片刻又只道:
“如果今生报答不了爹的养育之恩,恐怕就只有等来世再报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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