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不得宾尼没有好心情,他虽然是俱乐部的老板,而且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一时无两的世界级拳王,但毕竟岁月不饶人,已经过了半百的年纪,老宾尼已经没有足够的体力再像以前调教董彪时那样调教学员了。因而,近些年来他亲自调教的学员并不多,有天赋的学员更是凤毛麟角。诺力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有些天赋的学员,老宾尼还指望在诺力的身上多花些时间多费些功夫,好好培养一番,从而打个翻身仗,能战胜了井滕一郎为最好,即便战胜不了只打了个平手,那也能证明自己宝刀未老,仍旧是一个优秀的拳击教练。
只是,那诺力居然严词拒绝了出拳力量的训练。
做为一名拳手,出拳没有足够的力量怎么能行呢?你一套组合拳打过去,击中了对方却不能将对方击倒,那么就很能遭到对方的反击,只要对手的招数够狠,力量足够,只怕抓住了一次反击的机会,便可令己方落败。
“宾尼,你怎么了?看上去你的脸色可不太好,是生病了么?”罗猎看到了宾尼,远远地便打起了招呼,待宾尼走近了,罗猎又嬉皮笑脸道:“宾尼,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我不知道你想先听到哪个消息呢?”
汤姆曹滨的追加投资的款项还没有落实,此刻,宾尼可不想得罪了这位汤姆面前的大红人,于是便强打笑脸应道:“先苦后甜,我还是先听听坏消息吧。”
罗猎耸了下肩,撇了撇嘴,道:“做为俱乐部的老板,今天下午你可能要破费了。”
宾尼一怔,却没问为什么,而是道:“那好消息呢?”
罗猎咧开了嘴巴,笑道:“那个因为受伤而需要你支付医药费的人到现在还没到。”
宾尼陡然紧张起来,道:“诺力,你是想挑战井滕一郎,是么?”
罗猎微微摇头,道:“不是挑战,宾尼,我希望你能够修改一下你的用词,将挑战修改称教训。”
宾尼深吸了口气,缓缓摇头,道:“诺力,我想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我知道,你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你答应过我在一个月内要摆平井滕一郎,所以,你必须要跟井滕一郎有一战才能对我有所交代。可是,诺力,我并不需要一场必败的对战,之前的那个承诺,我希望你还是慎重考虑,即便收回,宾尼也不会怪罪你的。”
罗猎淡淡一笑,道:“不,宾尼,此事和你无关。这是我和井滕一郎之间的个人恩怨,如果我打赢了,你不过是顺便沾了个光,如果我打输了,对你也没有多大损失。现在你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将那井滕一郎给我找来。”
宾尼摇头的幅度更大,眉宇之间的忧虑神色更加浓烈,他不住叹息,并道:“诺力,你不能冲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无法向汤姆交代。”
罗猎笑道:“你放心,宾尼,汤姆的追加投资款项已经准备好了,不会因这场对战的结果而发生改变的。”忽地,罗猎心中又闪现过一丝灵光,急忙道:“宾尼,我有个好的建议,可以帮助你解决了支付医药费的损失,而且,还很有希望大赚一笔。”
一提到了钱,那宾尼的注意力登时跑偏,双眼闪烁着光亮,问道:“什么建议?说来听听。”
罗猎道:“你可以设个赌局……”
宾尼抢话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坐庄来赌你获胜?”
罗猎笑道:“那当然,要不你坐庄赌井滕一郎获胜?”
宾尼摇了摇头,道:“你的建议很有刺激性,它可能会让我赌输掉汤姆的追加投资。”
罗猎道:“但它也有可能让你大赚一笔。”
宾尼沉思了片刻,道:“虽然我对你没有多大的信心,但我想,我应该信任杰克,如果他没有把握的话,是不会允许你挑战井滕一郎的。”
罗猎收起了笑容,颇为严肃道:“宾尼,我再强调一遍,不是挑战,是教训!”
宾尼深吸了口气,点头应道:“好吧,我改口,是教训。诺力,我想让你知道,我并非是一个赌徒,但为了你,我愿意冒这份风险。”
正说着话,就看到俱乐部的大门处,现出了井滕一郎和他两个跟班的身影,罗猎长出了口气,道:“他们总算来了,宾尼,我需要你挑起一些矛盾出来。”
宾尼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用意,这种事,并不难。”说完,宾尼转过身来,离好远便冲着井滕一郎嚷道:“先生们,你们迟到了足足二十分钟,这样很不好,我想,你们应该对你们的学员还有其他教练说一声对不起。”
井滕一郎哈哈大笑,踢踏着一双木屐,吧嗒吧嗒地向宾尼这边走来:“宾尼,你不也经常迟到吗?你是不是也欠大家一个道歉呢?我教的学员最多,我为俱乐部赚的钱也是最多,我仅仅是晚来了二十分钟,需要道歉吗?”
罗猎闪身站到了宾尼的身前,微笑道:“泥棒逆子,宾尼是这家俱乐部的老板,你作为员工,必须要对宾尼保持足够的尊敬。像你这种不懂礼貌的人,我想,也只有那个狗蛋球大小的岛国人才做得出来。”
但凡骄横跋扈惯了的人总是容易被激怒,罗猎轻飘飘一句话,便引得了井滕一郎的勃然大怒,虽然,他仍旧顾忌罗猎背后的安良堂势力,但是,眼前的脸面却不能被折损丝毫,他必须在气势上压倒罗猎,将脸面找回来。
就在井滕一郎撸起袖管准备冲过来的时候,他身后的那个叫朴什么玩意的朝鲜人拦住了井滕一郎:“杀鸡焉用宰牛刀?井滕先生,让我来。”
罗猎斜着眼看着这个朴什么玩意,嘴角处流露出一丝轻蔑,冷冷道:“我以为,朝鲜的国土遭受了泥棒逆子的侵略蹂躏,每一个朝鲜人都应该对泥棒逆子恨之入骨,可是,我真的想不到,你们这些亡国奴居然甘愿做狗?”
那个朴什么玩意登时失去了理智,哇呀呀怪叫着,连个相互切磋所必须的起手式都顾不上,便向罗猎扑了过来。
罗猎急忙闪身,撤出了几步,嘴角间仍旧挂着轻蔑的微笑,道:“你还是歇歇吧,本少爷喜欢宠物,从不打狗!”
场地足够大,一个追着要打,另一个只顾闪躲腾挪,这仗自然是打不起来。
可那罗猎的嘴上却始终不肯闲着,将朴什么玩意以及井滕一郎骂了个狗血喷头。井滕一郎虽然有三张嘴,但可惜英文发音不够准确,而且,一着急起来,那英文的水平根本不够用,情急之下只能用母语跟罗猎展开嘴上对战,但是,围观的全都是英文体系的人们,根本听不懂那仨货的母语。
井滕一郎及时冷静下来,喝止了胡闹中的朴什么玩意。
“诺力,你侮辱了我,侮辱了大泥棒帝国,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跪下来向我道歉,二是走上拳台让我痛扁一顿。”井滕一郎怒瞪着双眼,一字一顿地说完了整句话。
罗猎呵呵一笑,道:“就不能有第三个选项吗?比如,在拳台上我把你给痛扁一顿?”
井滕一郎的喉咙处咯咯作响,挤出了一句日本话来:“八格牙路!”
罗猎再一笑,道:“既然你向我发出了挑战,那我也只好应战,井滕一郎,你放心好了,宾尼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会支付给你医疗费的。”
井滕一郎直勾勾盯着罗猎,愣了几秒钟,低吼了一声,道:“半个小时后,拳台上见!”说罢,井滕一郎转身就走,那俩跟班连忙跟上。
罗猎转身对宾尼一笑,道:“我想,你的赌局应该启动了。”
俱乐部中,大多数教练及学员对井滕一郎的飞扬跋扈多有不顺眼,但慑于井滕一郎的淫威,谁也不敢多说话。罗猎刚才跟那仨货的嘴上对战虽然得到了众人的暗自喝彩,但几乎所有人都为接下来的拳台上的真正对决而为罗猎捏着把汗。
并不是担心罗猎会打输了对决,而是担心罗猎会在拳台上被井滕一郎打残甚或是打死。
俱乐部中的赌徒可是不少,但这种毫无悬念的对决却很难开出赌盘来,在井滕一郎必然获胜的情况下能开出什么样的盘口呢?赌井滕一郎获胜,赔率一赔一,那还有个狗屎意思呢?但仍旧有聪明者,赶在了宾尼之前,开出了罗猎不被打残或是打死的赔率,一赔五。
宾尼咬了咬牙,下了狠心,终于也开出了他的盘口,一个极为诡异的盘口,赌井滕一郎获胜或是赌罗猎获胜,均是一赔二。
俱乐部的那些善赌者顿时沸腾了,就连那些不善赌的人,也是跃跃欲试。兰德尔第一个冲了上来,掏出了十美元,押了井滕一郎获胜。“宾尼,我的老板,您能提前支付我下个月的薪水吗?我想,将它一块买井滕一郎的获胜。”
一赔二的赔率并不高,但对于一个稳赚不赔的结果来说,却是高的出奇。俱乐部的人几乎没有犹豫的,你五美元,他三美元,几乎所有人几乎掏空了钱夹里的美钞,全都买了井滕一郎。
“诺力,你看到了,我为了支持你,担负了一千五百美元的债务。”宾尼清点完了赌注金,颇有些后悔地冲着罗猎摇了摇头。
罗猎拍了拍宾尼的肩,笑道:“把钱收好了,从现在开始,这些钱便已经属于你个人的了,当然,你若是因为感激我要跟我分红的话,我也不会拒绝。”
半小时的期限眼见就要到了,罗猎脱掉了上衣,跳上了拳台。很明显,罗猎是有备而来,因为他的双前臂上,罕见地没有绑定他的飞刀刀套。
宾尼及时地在拳台的一角为罗猎摆上了一个包皮圆凳,罗猎坐了下来,靠在了拳台的柱子上,微微闭上了双眼。
此刻,井滕一郎出现了。
围观人群顿时爆发出掌声来。虽然,他们对井滕一郎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此刻,井滕一郎能稳稳地为他们赚来一倍的赌金,单凭这一点,井滕一郎还是有资格享受到这份掌声的。掌声中,簇拥下,井滕一郎缓步迈上了拳台。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现在还有三分钟可以后悔,如果你现在跪下来向我求饶的话,我可以考虑放你一码。”登上了拳台的井滕一郎无尽嚣张,也难怪,但凡懂行的人都知道,能够战胜井滕一郎的只有拥有绝对力量的拳手,而这个拳手,绝不是拳台另一侧的诺力。
罗猎笑吟吟回道:“你说得对,泥棒逆子,你确实还有三分钟的时间,如果这时候你选择认输的话,我一定会放过你的。”
井滕一愣呲了呲牙,抛下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回到了拳台的对角。
俱乐部几乎所有的人都下了注,而且清一色地买了井滕一郎获胜,但几乎并非全部,还是有少数几个人并没有参与到这场结果已定的赌局中来。于是,其中一名没下注的教练被推举为这场对决的裁判。那个被推举为裁判的白人哥们却是一脸阴线,心中正在抱怨,妈蛋,老子没下注并非是洁身自好,更不是对井滕一郎不看好,老子只是今天没带钱来……妈蛋,借还借不到!
到手的钱却没赚到,使得那名被推举出来的裁判很是懊丧,这哥们走上了拳台,连最简单的对决规矩没有宣布,只是做了个手势,便宣告对决正式开始。
罗猎光着膀子,跟井滕一郎隔空抱了下拳,便后撤了两步。身披大泥棒传统武士服的井滕一郎向前逼近了两步,罗猎展开西洋拳步法,一拧身,躲闪开来,到了拳台另一侧广阔的空间。
井滕一郎再次逼来,罗猎连连后退,退到了拳台边缘,再无可退之处时,罗猎闪电出手,四根手指并成一排,扫向了井滕一郎的双目。井滕一郎下意识后撤,而罗猎一招尚未用老,已然收掌回来,向左侧快速横移,再次获得了拳台的大部空间。
一连两个来回均是如此,那井滕一郎心中登时明白了对手战术,不禁冷哼一声,心忖,拳台就那么大,但依靠闪躲腾挪就能得到平局的结果吗?
可是,心念所致,导致身形稍有停滞,而罗猎却抓住了这电石火光一般的机会,‘嘭’地一拳袭来,击在了井滕一郎的双拳保护下的额头。
就这点力道?
那井滕一郎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明显的不屑表情。就这种级别的出拳力道,老子受他一个组合拳攻击也无大碍……井滕一郎心念转动,随即卖了个破绽给罗猎。
可那罗猎,居然只是微微一笑,不但不趁机攻击,反倒后撤了两步。
台下观众中,有些道行尚可的人骤然醒悟,比如,老宾尼。罗猎要比井滕一郎年轻了近十岁,年轻就是资本,年轻就代表这体力充沛,若是能以这种游走战术撑过了三个三分钟,那么即便被裁判判负,那也是虽败犹荣,足以令井滕一郎颜面扫地。若是在游走中能够得到几次反击机会,那么三个三分钟之后,说不住那能得到平举的判罚,到时候,不单是井滕一郎颜面扫地,那老宾尼的赌局也是大赚特赚。
但是,围观者都是押了井滕一郎获胜的,虽然没有人希望罗猎被打死打残,但也没有人希望最终得到了个平举的结果,于是,便有人在拳台下喊了起来:“进攻!进攻!”
井滕一郎毕竟是实战型高手,比拳台下的观众更加清醒,虽然,他对罗猎的这种战术战法也感到有些突兀,但他还是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要善于捕捉住对方的破绽,而不是急于求成一味进攻。
“当——当——”
台下敲响了第一局结束的锣声。
罗猎淡淡一笑,退回了己方一角,而井滕一郎也极为平静,虽然在第一局的三分钟内,他几乎没找到任何机会,但他坚信,在接下来的第二局中,他一定能捕捉到绝佳机会。
老宾尼迅速上来,递给了罗猎一条毛巾,同时道:“诺力,干得漂亮,但你必须警惕,井滕一郎适应了你的步法,就一定能找得到机会将你堵在拳台一角。”
罗猎点头应道:“事实上,第一局他便有机会,只是,这井滕一郎很是谨慎。”
拳台对角,朴什么玩意拿着大毛巾为井滕一郎死命地扇着风,另一跟班安倍近山则附在井滕一郎耳边献策道:“井滕君,那小子每次被你逼近拳台一角的时候,都会快速出手进攻,从而获得闪躲腾挪的机会,假若此时你冒着被他的虚招所击中的风险断然攻击的话,一定能得手!”
井滕一郎点了点头。
这正是他的信心来源,经过第一局的试探,他已经摸清了罗猎的套路以及实力,同时通过第一局的数次进攻将对手逼入死角再被对手佯攻而跳脱困境的过程也一定会让对手形成惯性认识,那么,在第二局中,他定然能找到机会。而这种机会并不需要太多,有那么一次能被把握住便已经足够了。
一分钟的局间休息很快结束,台上裁判鸣哨,招呼了对决二人来到拳台中央,便在这时,罗猎突然嘟囔了一句:“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吗?”
罗猎的声音可是不小,不单是拳台上的裁判和井滕一郎听了个真切,就连贴近拳台的观众也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拳台四周贴围最紧的便是那些下注最多的,虽然看到第一回合中他们下注的井滕一郎占尽了优势,却始终不能将优势转化为胜势,心中多少也是有些焦虑,因而,听到罗猎的这句话,个个心头不禁一喜:一倍的赌金赢到手了!
老宾尼听得更加清楚,和他人完全不同,老宾尼听到了罗猎的这句话,心头不禁一震,老子的一千五百美元啊!难道就这样打了水漂?
井滕一郎的眉头不由紧缩,看得出来,他很矛盾。井滕一郎肯定不想就此放过罗猎,这正是他再树辉煌巩固自己在俱乐部地位的大好机会,但同时又忌惮罗猎背后的安良堂势力,因而,不由得有些愣神。
唯有那裁判与众不同。他没下注,因此,谁赢谁输对他而言无关紧要,但就这样结束了这场对决,让拳台下那帮臭不要脸的货色轻轻松松便赚到了数美元的赌金,他却是心里极不平衡。因而,那裁判装作没听到,单手连忙往下一挥,宣布了第二回合正式开始。
井滕一郎尚在愣神中,那罗猎却突然发起了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刺拳、勾拳、摆拳……章法稍显混乱,有些胡击乱打之嫌,但每一拳却是直奔了井滕一郎的空档,似实又虚,绝不用老,没给井滕一郎留下丝毫破绽。罗猎的出拳虽然欠缺力道,但也不容小觑,且拳速奇快,使得井滕一郎只能极力防御,双臂紧抱胸前,护住了头胸要害,退缩到了拳台一角。
众人不禁一片哗然。
老宾尼陡然一惊,暗喝一声不好,罗猎虽然占尽了上风,那井滕一郎尽管是狼狈不堪,但罗猎的进攻却并没有多大的实际效果,而井滕一郎也没有乱了方寸,若此时稍有疏忽而产生了破绽,被那井滕一郎抓住了机会,可能这场对决便会在瞬间结束。
可谁都没想到,罗猎在将井滕一郎逼到了拳台死角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攻击,一个小错步,回到了拳台中央,手指那井滕一郎,笑吟吟冲裁判问道:“他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吗?”
井滕一郎终于被气到了,哇呀呀发出了一阵怒吼,双手呈铁爪之形,横在面前,向罗猎扑了过来。罗猎轻盈闪躲开去。井滕一郎迅速折换方向,再次扑向罗猎,罗猎急忙换步变位。
似乎,又回到了第一回合的套路中去了。只是,井滕一郎明显加快了攻击速度,而罗猎的闪躲却显得愈发艰难。
刚刚缓了口气的老宾尼再次将心提到了喉咙眼。
场边的计时器已经走到了两分四十五秒,负责计时的那人已经开始跟着计时器在默默数数,手中的木槌亦是高高举起。井滕一郎咬着牙瞪着眼向罗猎发起了最后的攻击。没有人相信这一次攻击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包括井滕一郎自己在内,都已然将取胜的希望放在了第三回合。这种心态下,井滕一郎的攻击不免有些松懈。
罗猎终于等到了机会!
“看刀!”
罗猎一声断喝,化拳为掌,变西洋拳为飞刀绝技,将自己的左手四指当做了飞刀射向了井滕一郎的脖颈。那井滕一郎反应奇快,急速回撤成铁爪之形的双手相护,却露出了胸前空档。可罗猎练就的飞刀绝技却是左右开弓,左手刀出手后,右手刀同时跟进,并排四指在触到井滕一郎肌肤之时,缩指为拳,击在了井滕一郎剑突之下的胸腹间最薄弱之处。饶是罗猎的拳头不够硬也不够力道,却也将井滕一郎击了个气血翻腾。
井滕一郎蹭蹭后退,罗猎顺势跟上,使出了董彪传授给他的搏命之术。置自身破绽与不顾,专往对手的要害处死命招呼,插眼、锁喉、踢裤裆。这三招虽是拳台规则之禁忌,但罗猎使出来却不过是骗招,而那井滕一郎眼看着罗猎红了眼,又不敢不防,于是,周身破绽百出。
“嘭——”
躲过了直插而来的双指,下巴上却挨了一记上勾拳。
“啪——”
护住了咽喉处,脸颊上却吃了重重的一巴掌。
“咣——”
裆下的那玩意算是安全了,可那只飞来的脚却在空中打了旋,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井滕一郎晕晕乎乎踉踉跄跄退到了拳台边缘,这时候,距离第二回合结束时间还剩下最后三秒钟。因惊愕而产生了恍惚感的计时员此时清醒了过来,手中木槌再次举起,就要落下,而台上裁判也做好了终止本回合对决的准备,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罗猎闪电出手,以擒拿手搭住了井滕一郎的右腕,一拧,一拉,再一个回折,只听“咔吧”一声,那井滕一郎的整条右臂便算是全废了。就在锣响一瞬间,罗猎脚下勾起,双臂发力,将那井滕一郎扔下了拳台。
“哗啦——啪叽——”
井滕一郎撞翻了几人,落在了地上,挣扎了两下,却最终瘫软下来。
围观者先是安静,忽地爆发出欢呼声,欢呼声只是瞬间便失去了气势,也是难怪,那一个个刚刚欢呼便想到了自己输掉的赌金,又岂能持续兴奋。
老宾尼先是一愣,随后跃上拳台,不等裁判宣判,便将罗猎抱了起来。“诺力,我的英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宾尼虽已老去,但气力犹存,强迫罗猎骑到了他脖子上,然后绕台一周,不住挥舞手臂,呐喊狂呼。不光是因为一千五百美元的赌金顺利到手,更因为扫去了他半年多来的一团胸中恶气。
极少数并没参与赌局的人始终保持着兴奋状态,此刻也涌上了拳台,和宾尼一起为罗猎的获胜而欢呼庆祝,另有少部分赌注在一美元以下的人也迅速从破财的懊丧中走了出来。可大多数人下的赌注都在一美元以上,更有二三十人的赌注超过了十美元。十美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相当于一个熟练工人的半个月薪水,而且,这个工人还必须是白人,换做了黑人或是华人,想都别想,半个月能赚到五美元都是高收入了。
比如,黑人大个兰德尔。
他下注的那十美元可是他省吃俭用了整一年才攒下来的,却在罗猎的匪夷所思的十五秒攻击下化为了乌有,他哪里会有为胜利者欢呼的心情,他能拥有的,只有满肚子的懊丧后悔,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安静地方痛哭一场。
想痛哭一场的绝非是兰德尔一人,但凡赌注下到了三美元以上的人均是如此。这些人不在少数,心中懊丧愤恨不可能冲着胜利者来,便只有发泄到失败者的身上,因而,那井滕一郎的两个跟班,还想着跃上拳台和罗猎继续纠缠,却被愤怒的人群以此为理由稀里哗啦地痛扁了一顿。安倍近山的鼻梁被揍歪了,鼻血肆虐,染红了自己的衣襟,而朴什么玩意则更惨,嘴角被撕破了,脸颊上不知被谁挠出了几道重重的血痕,裤裆也被人踹了一脚,只能捂着那玩意蜷缩在地上爬不起身来。
拳台上的老宾尼放下了罗猎,不慌不忙地喝止住了大伙的群殴,然后缓步下台,踱到了井滕一郎的身边。“这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怪不得别人,你输给了我的学员,我有权力决定你在国王俱乐部的前程,不过,我并不希望这么早就做出决定,你还是先带着你的两名助手去看医生吧,等养好了伤再来和我商讨你的打算。”老宾尼话说的倒是温和,但脸上的神情却出卖了他,之所以不急于做出决定,无非就是想再一次羞辱井滕一郎。爽歪歪的老宾尼从口袋中掏出了厚厚一沓美元,从中抽出了十几张一美元面额的美钞,甩在了井滕一郎的脸上。
“还有你们……”老宾尼转而面对俱乐部的其他人,同时扬起了手中那厚厚一沓美钞,道:“这对于你们来说是个教训,记住,宾尼虽然老了,但实力还在,还能教出强悍的学员来,在这儿,在国王搏击俱乐部,永远都是我宾尼说了才算数。”
这时,终于有人真正认出了罗猎,开始窃窃私语。
“我说这个诺力怎么能打得赢井滕一郎呢,原来他就是火车上杀死一名并活捉两名劫匪的飞刀英雄诺力啊!”
“怎么可能?那个诺力不是环球大马戏团的明星吗?环球大马戏团可是在纽约啊!”
“怎么不可能?我听说这个诺力可是安良堂的接班人,安良堂的汤姆送诺力去马戏团不过是想让他多得到些锻炼和阅历。”
趁着这间隙,拳台上的罗猎已经溜下了拳台,到了休息区抱起了自己的衣物,一声不吭继续开溜。俱乐部门口的路边上,一辆车缓缓驶来,停在了罗猎身旁。
董彪露出了笑脸,道:“小子,今晚上可要兑现你的诺言哦!彪哥还存了几瓶闷倒驴,呵呵,今晚要是闷不到你,彪哥就给你学驴叫!”
“诺力,你怎么啦?要不要去看医生啊?”艾莉丝轻抚着罗猎的后背,神色甚是忧虑。
罗猎对着马桶再呕了两口,苦笑道:“我没事,就是昨晚上喝酒喝多了。”
艾莉丝充满怜爱地埋怨道:“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啊?你是知道的,酗酒对身体是很不好的!”
罗猎起身对着水龙头漱了口,苦笑回道:“你当我想喝那么多呀,这不是没办法嘛!”
艾莉丝不解道:“怎么会没办法呢?难道还会有人逼着你喝酒吗?”
罗猎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回答,洋人文化和中国文化有着明显的差异,尤其表现在喝酒上。大多数洋人喝酒看似过分,只要是醒来,不管有没有人相陪,随时都可以喝上一杯,也不需要整点下酒菜。但实际上,洋人喝酒非常节制,除非是酒鬼,否则总是适可而止,绝不过量。但中国人则不同,喝酒必在饭桌上,举杯必须要尽兴,各种酒桌规矩层出不穷,为的只是让别人喝得更多一点。
董彪跟在艾莉丝之后也来到了罗猎的房间,看他的样子,像是也不怎么好过。
艾莉丝的抱怨在罗猎那儿起不到作用,只能转而对董彪继续抱怨:“彪哥,你也不保护诺力,你看看他,呕吐的那么严重,都要把胆汁吐出来了。”
董彪无奈摇头,道:“艾莉丝,你是不知道,昨晚上,诺力可是大发神威,神挡杀神鬼挡杀鬼,就连我彪哥都没能扛得住,醉的是一塌糊涂。”
艾莉丝瞪大了双眼,指着罗猎惊疑道:“你的意思是说,是诺力他逼着你们喝酒?”
董彪耸肩摊手,无奈道:“可不是嘛!你的诺力可是不得了喽,谁要是敢不喝……哼哼,后果不堪设想啊!”董彪也是不放心罗猎,看过一眼开了两句玩笑便要离开,走到了门口,又折回头来,叮嘱道:“我让周嫂熬了点粥,吐酒后喝点粥才会舒服,别睡着了,洗洗漱漱就过来吧。”
吐过了之后,罗猎感觉舒服了一些,躺在床上不禁想起了昨晚上喝酒时的片段记忆。那闷倒驴还真是够劲,一杯下肚,从喉咙到胃口就像是着了火一般。大夏天原本天气就不凉快,这等烈酒的作用下更是让人发汗。兄弟几个全都扒去了上衣,光起了膀子,罗猎记得,扒了光膀子之后,令两个兄弟在董彪的唆使下各自跟自己喝了两杯,之后的事情,便再也记不起来了。
“诺力,先喝点水吧,或许喝了水你会感觉舒服些。”艾莉丝送走了董彪,顺便关上了房间门,为罗猎倒了杯水,端到了床前。
罗猎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却感觉腹中再次翻腾起来,急忙捂住了嘴巴冲进了卫生间。
艾莉丝的神色甚是复杂,既有怜爱又有气愤,其间还夹杂着不少的无奈。
董彪眼看着粥都要冷了,也没见到罗猎过来,干脆盛上了一碗,端到了罗猎的房中。罗猎尽显痛楚之色,苦笑道:“彪哥,这粥就算了吧,我现在连喝口水都想吐。”
董彪放下了粥,用手试了下床头柜上的水杯,笑道:“这酒要是喝多了喝吐了,最怕的就是喝冷水……喂,艾莉丝,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着我,这可不是我的经验,而是你妈妈告诉我的。”
艾莉丝疑道:“席琳娜?她怎么会有醉酒的经验呢?”
董彪哼笑道:“她是旧金山最优秀的护士,她的医学经验已经超过了许多医生,她怎么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呢?席琳娜护士亲口告诉我,喝醉之后,不管有没有呕吐,第二天喝点粥,胃就会很舒服。”
艾莉丝听了,不再言语,连忙端起那碗粥来,坐到了床边,一勺一勺喂到了罗猎口中。罗猎吃了几口,忽地笑了,艾莉丝不解问道:“诺力,你笑什么?”
罗猎道:“我想到了五年前,也是在这个房间中,我刚从昏迷中醒来,席琳娜便是这样,一勺一勺喂我吃粥。”
艾莉丝甜甜笑道:“诺力,你喜欢上我是因为席琳娜吗?”
罗猎摇了摇头,道:“不,艾莉丝,我喜欢上你的时候,还不知道你是席琳娜的女儿。”
董彪在一旁咳了两声,撇嘴道:“差不多就够了啊,谈情说爱也得分分场合是不?当着彪哥的面不嫌害臊啊?”
艾莉丝不解回道:“彪哥,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可以回避啊!”
董彪晃了晃脑袋,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离去了。
喝过了粥,罗猎果然觉得舒服了,只是脑袋还稍有些晕。
“诺力,我求求你,以后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好么?”艾莉丝去了卫生间,将碗勺洗干净了,顺便又给罗猎拿来了一条湿毛巾。
罗猎接过毛巾,擦了下脸和脖子,同时应道:“若不是不得已,我宁愿是一辈子不喝酒,这醉酒的滋味实在是太难过了。”
这话亏得也就是艾莉丝听到了,若是董彪还在房间的话,肯定会遭来他的一顿狂损。酒这玩意,对男人来说,要么就一辈子别沾,一旦沾上了,这辈子便甩不掉。除非他并非真性情的真男人。
缓过来劲的罗猎自然不想在房间里闷着,于是向艾莉丝建议出去走走。罗猎喝酒伤了胃,不吃都不会觉得饿,更何况还有那碗粥垫了底。但艾莉丝就不行了,已经临近了中午,早就饿得肚子咕咕直叫。“诺力,我们去找西蒙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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