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主力都调到河北,五台雁门一带,就劳兄长勉励支持了。”
在忻县小做休整之后,呼延庚告别马扩,率军向西北行进。大约在十月底的时候,抵达岢岚县。前哨去岢岚县打探回报:“县城四门大开,城内静悄悄的,没有人烟。”
呼延庚心想:不会是已经被屠了城吧。他让郝思文亲自去查探,小心埋伏。郝思文回报说:除了倒闭在城中的几具尸体,不见一个人影,鸡犬无声,整整一座空城。
呼延庚在城中查探了一遍,感觉是居民已经提前撤走了,因为城中各家各户房门紧闭,不像是都被掳走当民壮的样子。
“走,赶紧走。”呼延庚吩咐,全城居民撤走,意味着肯定有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也许是金兵马上就要来了,更大的可能,是宋军和金兵达成了什么交易,已经放弃了这座县城。
“要不要在城中搜些补给?”郝思文建议。
“不行。敌情未明。为了区区补给,被金兵大队咬上就了不划算了。”
背嵬军赶紧向西北方向撤退,到了酉时,到达府州一百二十里外,安营下寨。待军汉们安顿下了,呼延庚召集高宠、史进、郝思文、折月岚和高鹭开会。
“从今夜起,我等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小心,就当我等身在敌境。”众人领命。
呼延庚又问:“郝思文,在附近查探如何?”
“将主,既不见居民,也不见敌踪,不像有埋伏的样子。”
呼延庚对“井木犴”的战场警觉还是比较信任的,嘱咐道:“不能丧失警惕,各类明哨,暗哨都要安排好了。”随后安排探马,去府州方向打探。
探马在第二天的中午回到宿营地,禀报说:府州左近一片肃杀,盘查严密,探马进不了城。
“三娘子,可知城中有什么古怪。”呼延庚只知道折可求在另一个时空投降金人了,但性格习惯一无所知,只好求教于折可求的远宗侄女。
“吾家远在代州,与府州的叔父们素无来往,折太尉何种心思,猜也猜不到。”
这可难办了,府州盘查严密,定然有大事发生,但无从打探。呼延庚总不能带着背嵬军一头扎进府州去,万一折可求已经投了金兵,那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折月岚抿了抿嘴唇:“我去府州查探一番吧。”
“三娘子,这样太冒险了。”
“不算冒险呀。我毕竟是折家侄女,父亲战死去投靠本家,合情合理,不会引起疑心。而我又是女子,定不会被折太尉重视,还能以拜见老太君的名义进内宅打探消息。”
呼延庚犹豫着,折月岚已经站起身来:“高家妹子,高长史,你可有随身的丫鬟,借我一用,必要时可以帮我传递消息。”
“姐姐,我不带丫鬟呢。”
“那就只好就路眉随我去府州了。”
高鹭低头想了一会,说道:“姐姐多带些亲卫吧。”
“若是真有不测,吾身在府州城中,若是凭着一杆枪,一张弓也杀不出来,那再多亲卫也无济于事。”折月岚当即挑选了十名亲卫,就出发了。
到了府州城下,折月岚让亲卫去喊门。听说代州折家三姐到来,城上扰动了一会儿,随后城门打开,一员二十多岁的小使臣迎了出来:“折家三姐在哪里?小弟折彦文特来迎候。”这里姐、弟之称只是宋代的惯称,不涉及两人年纪大小。
折彦文将折月岚引入府州折家府,折可求高踞在上,折月岚拜倒:“见过叔父。”
“代州三娘子,好大的名头,折八若是泉下有知,定然欣慰。”说完,折可求从座位上走下来,“听说你去了河北,怎么到府州来了?”
折月岚先将折可与传给她的信物交给折可求,折可求默默地看了一眼,还给折月岚。两人都没有就此说什么,但凭此信物,折可求已经验明了身份。
折月岚道:“侄女到代州收拾族人尸骨,被金贼阻断归路,万不得已,只好来求叔父。”
“这说什么话来,什么万不得已。到了叔父这里,断不能亏待了你。你先带着丫鬟去后堂拜见老太君,文哥儿,将三姐儿的住处安排下了。眼下兵荒马乱的,三姐儿好生安歇,不要乱走。”
折月岚去拜见老太君,折太君头发花白,神智已经不大清醒,听到丫鬟跟她说三姐儿来了,口齿不清的儿呀心肝儿一阵哭泣,问道:“你夫君可好,可曾将孩儿带回来。”
折月岚尽到礼数,就退了出去。
折月岚客随主便,在客房坐下,待折彦文告辞后,折月岚也觉得疲惫,毕竟赶了大半天的路,她让路眉打些水来,主仆俩准备洗漱睡下了,就在这时,外面一阵轻柔地声音:“三妹妹睡下了吗?”
折月岚应了一声,一名女子挑帘进来:“三妹妹,我是月茹,嫁在延州呼延家的。给妹妹拿些女儿家的贴身物事,也不知合不合用。”
“姐姐快请。”
折月茹坐下,两人家长里短的聊了一通。
“原来姐姐也是呼家的媳妇啊。”说出一个“也”字,折月岚脸色一红,幸好折月茹没发觉。
折月茹轻轻叹了口气:“唉,呼家媳妇很难做呀。”
“呼家规矩很大吗?”
“那倒不是,我这夫君,和他爹爹一般模样,要保扶大宋的,可是我爹爹,却别有心思?”
“姐姐说什么?”折月岚故意做出大吃一惊的样子“叔父要投降索虏吗?”
“妹妹小声些,”折月茹做出捂住折月岚嘴巴的样子,又把手往下挥了挥,“倒不是要投降索虏,按彦康的话说,是拥兵自重。”
“那姐姐和我说这些……”
“听我家彦康说,妹妹是在河北呼安抚手下为官?女中豪杰,了不起。”
“姐姐谬赞了。”
“呼安抚以六千疲弊之兵,占据河北千里之地,居于朝廷和索虏之间屹立不倒,倒是比我家爹爹走得远些。”
“原来姐姐是打探窍门来了。”折月岚正色道,“妹妹只是在河北安抚救助妇孺,其他一概不知。”
折月茹碰了个软钉子,却毫不着恼。“妹妹想错了,姐姐已经嫁到呼家,郎君想做成什么事,那就是妹妹自己的事情。”
折月岚不说话,等着折月茹继续往下说。
“彦康他想,请折宣副出来主持大局。”
喔?折月岚知道折彦质已经到了府州,还打算明天去拜访这位堂兄。但听折月茹这么说,莫非折彦质归隐了?
“哪有归隐这种笑话,”折月茹压低了声音:“折宣副被我爹爹押起来了。”
折月岚腾的站起来:“这是府州家事,姐姐休得再说,天色晚了,妹妹也乏得厉害,姐姐请回吧。”
“好吧,妹妹早些休息。”
折月茹走了,让路眉打水,主仆两人洗漱之后,齐身睡下。折月岚一直没有说话,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在翻江倒海。
自己今天刚到,折月茹就来找自己,一面说自己亲爹要拥兵自重,一面说自己丈夫要把宣抚副使救出来,反折可求。她话说得这么急切,会不是是折可求派来试探自己的呢?
听到话头不对,折月岚将堂姐请了出去,如果是折可求派来试探自己的,自己倒没有露出什么破绽,眼下还是安全的。
但如果不是试探自己,那可就糟糕了。按照折月茹所说,折可求要拥兵自重,而且已经扣押了宣抚副使折彦质。自己刚到,折月茹就急着来求援,可见局面已经让呼延彦康慌不择路了。
自己该怎么办呢?给呼延庚偷偷送消息?但他手头现在就两千人,再怎么善战,也不是府州两万人的对手。
折可求的书房里,折彦文正在向折可求报告:“四姐去看望过三姐儿,随后三姐儿就睡了。”
“她刚来,自然不会乱动,你且把她盯紧了,国相大军这两天就路过府州,去取晋宁军,千万不能出乱子。”
折彦文嗯了一声。
折可求看看儿子的神态,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服气,不信爹爹的话。爹就跟你说,至少北边,大宋已经亡了。”
“爹爹。”
“可我折家不能给大宋陪葬,与其拿这两万孩儿和大金国硬拼,不如为大宋保留一分元气。”
“谢谢你已经说过了。可是……”
“没有可是,折月岚从河北来,河北呼延庚现在是什么样?你可以问问他。虽然他还带着大宋的安抚使这顶帽子,其实大宋和大金,他谁也没放在眼中 。咱们府州老家处于大金和西夏的夹攻当中,不比河北靠海,只用对付金国一面的敌人,老爹我只是把呼延庚做的事情反过来做而已。”
折彦文颓然的低着头:“怕我折家,要受万民唾骂了。”
折可求道:“孩儿休得苦恼,若是大金国最终成了,咱们都是开国元勋,若是有一天大宋兵能打回来,咱们都还是忍辱负重的功臣呢。”
“孩儿就怕万一……”
“万一大宋也容不下咱们,咱们还可以和呼延庚联起手来,安心做一个藩镇。”折可求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只要有这两万折家军在手,咱们父子都用光明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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