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这么多年了,众人对他的家底大概有个估计,或者自以为有个估计,可达川号和河边新村崛起太快,产业链的玩法旁人又看不太懂,对秦川和朱达手中财富的估量就很离谱。
他家生意这么兴旺,旁人自然不会朝着少的方向估量,总觉得金山银海也聚敛出来了,而且交相议论,只会越来越夸大。
而郑家藏在井中的财富真是没有人能想到,观察到朱达商队那深深的车辙之后,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
这年头富贵人等都有窖藏金银的习惯,达川号想必也是如此,这侥幸从大难逃出来的小子为什么还要回郑家集那破碎荒废的地方做生意,不就是要把这个挖出来吗?有因有果,整个的逻辑是自洽的,由不得旁人不信。
所以当杨守文说起这个,方铭故作矜持的态度全然不见,只是死盯着杨守文,肃声问道:“这话可能作准?”
“方爷,几个眼力好的都赌咒发誓,那大车车轮压出来的印子绝对是带着金银的,不然没道理货物那么少,印子那么深。”
方铭眼睛又是眯了下,却沉默下来,杨守文察言观色的问道:“方爷,现在城内城外拿刀的还能聚齐五十多人,狱里的亡命也能点出来十七八号,不如......”
“不如什么?在城外做一票,你不是说插翅虎那十几号顶得上咱们县里这过百吗?还不是被那二十几个杀了个光,且不说你打不过,就算打得过,这么大的杀伐你以为衙门里都是瞎子,太尊不管,老周也会闹腾。”方铭没好气的打断了这个提议。
“是守文脑子不好,方爷莫怪。”杨守文连忙告罪,他也知道这提议不靠谱,只是这等交谈,需要他先起个头。
县里是有王法的,面子上总要过得去,何况文吏差役的第二号人物户房经承周大老爷和方铭一直不对付,两家斗了快二十年,这么大一把柄要是摆出来,肯定会被揪着不放的。
方铭用手指敲击桌面,沉思了片刻说道:“你安排过去那个周二没回来吧?”
“肯定是死在半路上了,这个没用的孬货,就算没死在半路,回来我也得劈了他!”杨守文恨恨说道。
“那周二我也见过,是个本份经营的良民,怎么就能被人无故杀死,尸首无存,大明可是有王法律条的,只要有人去衙门告状,太尊老爷不会不理,一定会按照王法法办,杀人偿命,抄没家产,这都是理所当然。”方铭拉长声音说了几句,然后盯着杨守文说道:“你明白了吗?”
杨守文连忙点头说道:“守文明白,还是方爷有本事,几句话就把这难题说明白了,只不过......”
方铭没想到还有质疑,眉头一挑,看着杨守文“哦”了一声,杨守文连忙干笑着凑上去说道:“方爷,不是说这小子背后有那秦秀才,有些城内的手段不方便用吗?怎么现在可以使了?还有,要是这么做起来,要分的人恐怕就多了,周爷,不,周四那边,还有县尊那边......”
“蠢材!乡试已经考完了,要是那秦秀才考中,报捷的快马早就来到,现在连个消息都没,还怕个什么,那秦秀才一直不务正业,这次恐怕名落孙山,只怕都没脸回来了,就算回来,一个秀才算得什么,至于分润的,既然城外吞不下去,那只能在城内料理了,这笔钱应当不少,不是咱们自己能吃得下的,左右规矩还在,大份落下来就好。”方铭没好气的训斥说道。
杨守文连连点头,所谓规矩就是说案子的分润,谁来发起谁就会决定分配,何况苦主首告的会是那车把式的家人,自然会主导着赔过去。
“要是那周二活着回来了,你得料理干净!”
“方爷放心,那周二怎么着也是死了,绝不会有岔子。”
补充两句,方铭点点头,该说都已经说定,杨守文就要知趣的告退了,还没等他开口,方铭咳嗽了声说道:“那秦家的闺女记得送到这边来,这等读书人家的闺女,是兴旺子嗣的,给方炎做小正合适。”
只怕要你自己上阵,杨守文心里念叨,方铭说到这里却焦躁起来,对杨守文说道:“你找个空子,把那两个兔子都弄到城外料理了,咱们怀仁县是个淳朴传家的地方,怎么就闹出来这么多歪风邪气!”
这是说自家儿子的丑事了,杨守文不敢多说,只是点头答应下来。
等从方铭所在的书房告辞,杨守文出门后脸色就不太好看,他也知道这是一注大财,奈何凭着自己吞不下来,而且他这副班头升正班头还指望着方铭,现在必须得巴结好了。
“等你死了,你家的家业守不住,到时候老子连本带利的都拿回来!”杨守文肚子里翻来覆去的恶骂。
一出方铭家的门,却看到门前除了自己伴当之外,还有一名壮班出身的差役在等候,这位在壮班是个小头目,官面上没什么衔头,只不过这位和自己不对付,是户房经承周思武的关系。
这差役看到他出来,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千,故作神秘的说道:“周大老爷说知道那小子要回来了。”
就这么句话没有下文,杨守文却心里明白,那就是说遇事该分的不要装糊涂,他干笑着回了句:“周大老爷放心就好,我杨守文绝不是坑自家人的。”
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点头,杨守文忍不住心头火起,粗声说道:“周爷是周爷,你是你,别飘了!”
对方也不怎么理会,杨守文哼了声扭头就走,拐过街角后才对跟上来的伴当气愤说道:“咱们壮班就是个筛子,你们信不信,现在全城都知道那小子回了,明早还不知道会闹腾到什么样子。”
......
第二日一早起来,见面客套的时候都说句“越来越冷了”,不过朱达他们这商队准备的很快,从车把式到雇工们都是归心似箭,每个人忙活得都是热火朝天。
大车套上牲口,货物重新装车捆绑,各自将刀枪什么的装备上,一切准备停当,大家兴高采烈的出门,等着城门开启。
按说他们出院子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县城边上的大车店和外面不同,往往不是那么早起早睡,在这样的区域,大伙多少放松些。
本以为自家是出来最早的,没曾想才出大车店,或者还没出所住这大车店,就有各色人等准备进城了。
“看来城内一直等着我们回来,你瞧这些探子。”在马上的朱达笑着说道,他倒没什么紧张,只是调侃。
“这也叫探子,任谁都看得出不对。”周青云瞥了眼,不屑说道,当初袁标训练他们的时候,对乔装改扮打探消息有过加强。
本来李和是可以坐在大车上,但他不闲着,不摆什么“三爷”的架子,正拎着刀维护队伍秩序,前面后面的来回走。
“不要挡着路,躲开些!”看到周围有人向前凑,李和不客气的呵斥说道。
没曾想那“路人”还有意无意的挡在路上,李和眉头一皱,指着喝骂说道:“好狗不拦路,在哪里晃荡什么,想当路倒还是想当牲口?”
这话没有一点客气,而且骂得很是恶毒,被他骂的那人脸色立刻变了,本就是个闲汉模样的,立刻横眉竖眼的站在那边吼道:“你他x的说什么,大伙评评理,这话是人话吗?”
大凡闲汉找茬闹事,总会寻个由头来,他撒泼打滚耍赖的向前蹭,等你忍无可忍,他趁机发作,到时候想后悔都晚了。
而且现在这路上可不止这一个闲汉,一个人吼,七八个人凑了过来,他们未必会厮打,但耍无赖却会让人头疼,讹诈就不必说了,添堵添恶心总是有的,你有正经事要做,他们可是没有。
在这个时候,朱达和周青云骑马离得很远,对这等事他们没怎么在意,只是看了过去,朱达脸上露出冷笑。
只是还没等他说话,靠近那闲汉的一名雇工,直接抬起手中木枪狠狠抽了下去,等于是用长棍砸在那闲汉的脖颈和肩胛骨之间,砸下去的时候就带起呼啸来,用力极大,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
这一棍直接把那闲汉打的扑倒地上,吓得凑过来那一帮人都停住脚步,眼见着被打那闲汉半边肩膀动弹不得了,躺在地上惨嚎,心说没有下手这么狠的,这可是朝着人命和重伤去的,万一吃了官司怎么办。
可打人那雇工满不在乎,李和直接迈步向前,到那闲汉跟前,朝着腰部就是狠狠一脚,这一脚更狠,远看着都觉得自家下体剧痛,那闲汉整个人蜷缩了起来,疼得喊都喊不出来,李和又把人踢得翻了了个,这才回到队伍。
刚凑过来的一干人急忙闪避在路边,甚至不敢对视,都在那边低头,只做与己无关的缩头模样。
“杀过人见过血,就是不一样。”朱达在马上大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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