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牧守四方与工作比较起来更雅致。”
“太尉不喜欢牧守这个词,就算是要用四方,也是驻守四方。太尉不喜欢,咱们就别讲。”
“文知州讲起话来慷慨激昂,说的天花乱坠,还不就是种地。”
“你种过地么?”
“没有。我家是做生意的。”
“没有种过地就别乱讲,别看一年多来只是修了整个松江府的浇地和排水的水渠。你可知若是按好地与普通地的地价,松江府现在的地价是原先的多少?”
“一倍?”
“一倍……,最少是五倍!”
“……”
学社的会议是基础,基于学社会议的私人讨论更加细腻。咱大宋不禁兼并,只有那些拥有几万甚至几十万亩的大户人家才有能力和意愿在他们广袤的土地上进行水利建设。除非是特别的自然资源或者极出色的地方水利系统,譬如有都江堰调节灌溉的成都平原。否则的话,便是有万亩田地,旱天有渠灌溉,雨天有沟排水的土地都上等良田也不过几百亩。
现在覆盖整个松江府的灌溉系统已经完成,只要每年都进行维护,每家也对自家的土地进行调整,家家户户都能有五十亩上等良田。
总结会议的目的就是要在嘉兴府、苏州府、庆元府推行土地国有制。这三个府要花大力气进行改造,不仅是社会制度的改造,更有大量基础建设投入的改则。
在进行最后人事安排之前,赵太尉作了一番杀气腾腾的讲话,“有些人当官是做事,有些人当官是做官。做官么,无外乎欺上瞒下,自己在混。咱大宋从来不缺乏这种混子官员,所以混到大宋就要亡国了。既然是学社的同志,我认为大家都也许没忘记自己的誓言吧。”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帮人都表示自己不会忘记。赵太尉对人类的记性其实没啥信心,便要求众人跟着他一句一句把誓言再朗诵一遍。
念完,学社成员倒也是精神一震。临安总投降带给他们的震动尚在,大家都是抱着反抗侵略复兴大宋的目标集结在赵太尉的旗下。不管现在怎么想,重读誓言之时,大家的确回想起之前慷慨的情绪。
“人人都希望自己能成功,能独占所有功劳。有这想法不奇怪,但是基于这种想法做事的话,我们定然不饶。本该四年完成的工作,因为任期只有三年,所以压缩再压缩。非得两年多在任内完成,以求个人全功。这就是拔苗助长,这就是不讲科学。我希望大家不要觉得负责人都是傻子,都是瞎子。科学对谁都一样,张三在这里也好,李四在这里也罢,最后定出来的都一样。所以,我们要严格责任制,别说话的时候谁都的意见都得听,到了担责任的时候发现谁其实都不管。”
赵太尉情绪饱满的发出了告诫,或者威胁。这种货色一定会存在,所以一定要率先讲清楚。淘汰当从此类开始。
讲完之后就开始分工。松江府的队伍中加上一部分新人,分成嘉兴府、苏州府、庆元府的三支建设队伍。赵太尉就可以返回临安,这帮家伙们在互相串联,寻求自己喜欢的队伍之时,赵嘉仁就找到文天祥。
“宋瑞,你可知我为何要你来做松江府知府?”赵嘉仁开始说些交心的话。
“不知道。”文天祥回答的非常干脆。和赵嘉仁相处久了,文天祥觉得赵嘉仁是个非常正常又极为奇怪的家伙。别人看表面,赵太尉看内在。这就导致只有事情办完了,才能明白赵太尉是何种初心。文天祥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土地国有是均贫富,现在他才明白土地国有是为了更好的经营土地。
“你家是江西大地主。据说有良田千顷,所以即便你不懂得农业经营,至少见识过大规模农业经营是何等模样。”赵嘉仁交心的话也只能这么私下说,若是公开讲,必然遭受些道德指责。
文天祥对这种事情当然清楚,所以他根本不提他家出身。江西大地主很多,文家在江西大地主里面也是豪门,因为家里特别有钱,自己又才气纵横,考上了状元,文天祥对于左丞相贾似道也没有丝毫的敬畏,对于宋理宗的宠臣董宋臣敢直接上表言杀。
此时听赵太尉把说出了这个理由,文天祥并没有负面感受。在中国的面积单位中,一顷可不是一公顷,一公顷十五亩,一顷地一百亩。文家一族拥有数万顷土地。虽然不至于有整个松江府这么大,也得有松江府的几分之一。所以文知府对治理好松江府颇有信心。
“太尉。我家在江西种粮,松江府主要产棉花。好像还是不太一样。”文天祥提出自己的看法。松江本来就已经因为棉务开始摆脱穷困,文天祥也不想把事情搞砸,所以问的很仔细。
“没啥不一样。你们家种出来粮食是为了卖。松江府的百姓种出来棉花也是为了卖。你家积累这么多年的经验,种地上总是得有些技术。现在松江的百姓也是如此,他们需要的就是学会农业技术,还要懂得农业和环境知识。一定要搞好水土问题,谁都不许填河造田。若是有,一定要严惩。”赵嘉仁见识过大宋人民摧残自然环境的能力,特别是破坏河道的努力,对此格外的在乎。
“真的要靠普及教育……”文天祥对松江府的义务教育很有感触,赵太尉不仅教孩子读书,还要为成年人扫盲。
“对。地方上有武舍,当然能办农社,还要办饲养业的社区。让各家都要学习知识。”说到这里,赵嘉仁干脆起身挥毫写下‘知识就是力量’的墨宝赠给文天祥,同时吩咐“各个学校门口都要挂这个!”
虽然讲的很多,赵太尉回临安的时候还是走的不拖泥带水。很多东西都得让这帮人自己摸爬滚打,要是光靠讲述就能解决问题的话,大概地球上早就能实现共产主义了。
赵太尉回到临安,这消息很快就在临安传开。如果是以前,要不了多久,安庆的宋奸们就该知道这个消息。这次他们完全失去了对临安的情报掌握。前任两淮大都督范文虎跑去大都,忽必烈看他不肯回去,就让夏贵充当了两淮大都督。
在宋奸里面,夏贵大都督大概是和解赵嘉仁打交道最久的一位。早在赵嘉仁在鄂州成名之前,两人的部下就在海州那边发生过冲突。夏贵的部下夺走了赵嘉仁部下斩获的首级。
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夏贵早已经忘记了。他现在对赵嘉仁最清楚的印象就是几年前赵嘉仁击破襄阳的蒙古军防线,将大量物资运入襄阳的事情。大宋数次大规模援助襄阳,只有夏贵和赵嘉仁两次援助成功。
夏贵是靠春季涨水,河边突然变宽,这才趁蒙古人的空档运输成功。赵嘉仁可是靠力量硬生生打开通道。一想到赵太尉的力量,夏贵心里面就觉得十分不安。结果到了五月初十,夏贵得到了消息,有一支打着大宋旗号的军队已经攻克池州,瞅那意思目标是安庆。
“他们有多少人马?”夏贵紧张的问道。
“大概有五六千人马。”探马答道。
“五六千人?”夏贵眉头继续紧皱。因为范文虎投降,安庆完整无缺的落入蒙古人手中,现在城内有一万多人马,若是再收拢附近的兵马,能集结起两万人。对面四五千人就发动对安庆的进攻,这个未免有些太离谱。
“再仔细打探!”夏贵命道。接连两天,夏贵调动人马,安排守城战具,一直睡得很晚。
老年人瞌睡少,夏都督被人唤醒之时觉得整个人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直到小校喊出:“大都督,宋军在江面挑战!”夏贵才觉得自己清醒不少。
“这么早?”夏贵觉得对面的宋军真是疯了,哪里有这么早就扰人清梦的。
不过转瞬之后,夏贵大都督想起一件事。两三天前,宋军不还在池州么,怎么突然就跑到安庆江面上挑战了?
不仅夏都督感到讶异,其实就连指挥这支军队的完毕归也觉得很讶异。如果是赵太尉的军队,在攻下池州的时候就会有很猛烈的反应。对于夏贵来讲,池州到安庆之间应该是绝对的内线作战,从情报到地利都有很大优势才对。结果宋军沿江发动进攻,竟然根本没遇到任何阻碍。
夏贵大都督反应如此迟钝,完毕归也只能大清早就派水军挑战。他担心安庆的敌军会派遣水军发动猛攻,就按照现在宋军的标准模式,对敌人进行先发制人的打击。
果然,一千水军在江面果断列阵之时,安庆里面根本没人出头。完毕归得以从容指挥四个营的陆军在安庆对面下船,安庆对面有个隔着长江的镇子。在极短时间内,宋军就收复了这个镇子。
到了傍晚收兵之时,夏贵大都督都行动迟缓,固守城池。得知宋军已经在江对面占领了据点开始安营之时,夏贵的部下潘兴说道:“大都督,敌人初到此地,不如我们派一支人马从上游渡江,晚上偷袭敌人。”
“你可愿意领军?”夏贵问道。
潘兴连忙答道:“末将愿往。”
夏贵却没立刻答应。他冷冷说道:“不要逞匹夫之勇!我等只要固守安庆就好。”
再过一日,宋军再次派出水军挑战。夏贵大都督还是闭门不出。
又过一日,宋军竟然已经派遣军队渡过长江,在安庆南边沿江向安庆城进攻。晚上,这支宋军就驻扎在城外六七里之外。潘兴再次请战,夏贵大都督这次迟疑了好长时间,这才说道:“明日我等与宋军接战,你可愿当前锋?”
“明日末将必斩敌将首级!”潘兴果断的应道。
五月十五,夏贵登上城头。虽是上午,阴云密布的天空昏暗的如同黄昏。现在已经到了梅雨季节的开始时间,夏贵大都督一直不出兵,就是想拖到下雨。
一个月不停的梅雨,夏贵可以领着军队在安庆城内安然防御,赵嘉仁的军队就得在城外淋雨。那种日子可不好过。若不是觉得要看看赵嘉仁现在的军队有何种力量,夏贵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潘兴出战。
隆隆的战鼓声有些沉闷,梅雨季节之前空气中湿度非常大,牛皮战鼓受潮之后就必然是这样。第一通战鼓声中,潘兴领了一千兵马从城内杀出城外。对面的宋军也有两三千人马的模样。见潘兴出战,他们也派出一队,大概一千人的模样。
此时,潘兴按照约定竖起了黄旗。夏贵仔细观看,就见宋军阵列前好像没有火炮。这下夏贵也觉得有些讶异,他没想到赵嘉仁的部下竟然没使用他们威力最大的武器。潘兴军中也没有火炮,那是因为数量不多的火炮都被用在军船和城头。赵嘉仁这十几年来可一直是火炮的供应商,为整个大宋提供火炮。他怎么会没有火炮了?
“你等仔细看了么?”夏贵问下面的人们。
“回禀大都督,没看到宋军阵内有火炮。”负责观察之人答道。
之前出战前,潘兴就向夏贵提出了战术,若是宋军内有火炮,他就将宋军引诱到城下,用城头的火炮居高临下打击宋军。若是宋军没有火炮,潘兴就要和宋军战斗一下。
此时好几个望楼上都表示在宋军阵内看不到火炮,夏贵也下了决心。他命道:“擂鼓!”
‘咚咚咚……’第二通战鼓被擂响。这是夏贵与潘兴之间的信号,是在告诉潘兴对面宋军没有火炮,可以出击。
潘兴不亏是夏贵手下的猛将,他并没有迟疑,在鼓声中开始指挥军队前进。夏贵居高临下的看去,就见潘兴手下的军队还是穿着宋军的装束,而对面的宋军只是披挂了纸甲,其他穿着与之前的宋军完全不同。如果一定要讲,现在的‘蒙古军’看着比现在的宋军更有宋军的风范。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夏贵大都督心中一阵感叹。
居高临下的看去,潘兴手下的‘蒙古军’已经在战鼓下开始猛冲,双方之间距离本来就只有不到百步。这奋力冲锋下,眼瞅着潘兴第一列的长枪兵与宋军长枪兵就交汇在一次。这下夏贵大喜,他知道宋军火枪兵很厉害。那种火枪兵战前就要点火,并且摆好举枪的架势。
虽然看不太清楚,夏贵能确定对面这帮宋军所有人都是武器向上,看着是短兵相接的架势。夏贵一挥手,旁边的亲随立刻端过茶水来,在潘兴出战前,茶已经倒上。夏贵稍微试了试,觉得还是有点烫嘴。便将茶端在手中,兴奋的看着两军开始交手。
长长的两排军队完全接战,对于夏贵来讲也是很久没见过的局面了。对夏贵来讲,他的上一战是丁家洲之战。即便有贾似道督战,夏贵和其他将领还是拍屁股就跑,宋军最后的精锐崩溃,导致了蒙古军势如破竹,轻松逼得临安朝廷投降。
宋军是长枪兵在前,潘兴也是长枪兵在前。从上面下看去,潘兴并没有占到什么优势。夏贵端着茶杯命道:“擂鼓!”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夏贵觉得这一轮大概就是最后激烈,若是还没办法战胜,就得让潘兴撤回来。既然已经打过,城内的其他守军就会有继续战斗的意志。
第三通鼓刚响起,夏贵就见宋军战线中突然升起白烟来,那是火器发射的动静。潘兴的前排军队一直保持密集队形,和同样保持密集队形的宋军在对捅。遭到了火器的近距离射击。这些长枪手被割稻子般成排打倒。
在宋军军中的完毕归看到之后忍不住大喝一声‘好’!
赵太尉并不是简单的把完毕归给派出来,由完毕归营长指挥的四个营中有两个营装备了新式的火帽枪。这种武器完全不需要明火引燃。枪管由锻铁打造,分为内外两层。内层用锻铁卷制成铁管,外面用锻铁铁条缠绕卷制。枪管固定在一根结实的木托上,而且枪支配备了刺刀。有子弹的时候,这是一支可以远程射击的火枪,没子弹的时候,这就是一根可以近战的短枪。原本的火枪兵也因为武器的不同摇身一变成了可远可近的战士。
完毕归并没有立刻让部队改变作战模式,他采取了比较保守的作战办法。即便如此,此次的作战也大获成功。敌人傻傻的被引诱过来近战。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火力陷阱当中。
在这种不过几米远的距离上,火枪手们根本不用瞄准,就轻松的构建起火力的镰刀。凡是被割到的‘蒙古军’即便没有立刻被打死,也被长枪兵们轻松戳死。
干掉了‘蒙古长枪兵’之后,耳朵被近距离的枪声震的嗡嗡作响的宋军长枪兵们停在原地。火枪手们越过长枪兵,单独与蒙古军作战。在城头的夏贵大都督已经看傻了眼,他甚至忘记了命令鼓手停下擂击战鼓。
沉闷的鼓声中,潘兴的军队被成排的打倒,即便他们奋力奔行逃命也逃脱不了子弹的追击。当城头上的鼓手们累的挥不动鼓槌,不得不停下之时。与马匹一同倒下的潘兴将军也从夏贵大都督的视野中消失了。
手一抖,夏贵大都督茶杯中的茶水流了一手。依旧温热的茶水没有烫伤大都督的手,只是让他忍不住打起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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