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城里面不能骑乘任何交通工具,杨亮节国舅脚下生风,一溜烟直奔皇宫而去。守卫皇宫的御林军看着国舅那急不可耐的表情,心里面就有些不安。之前几次,这位国舅也带着这样的表情而来,之后都弄到非常不愉快的结果。
据说有一次国舅为了能够弄到官职,把杨太后逼得流眼泪。被张世杰张统领气不过,把杨国舅大骂一顿。国舅竟然还敢回嘴,被张统领拖出来痛打一番。从此这位国舅就赌咒发誓,再不到宫里。
然而赌咒一回事,遵守又是另外一码事。之后国舅该来还来,只是对张统领再也不理不睬,而且说话的时候也再不敢对杨太后逼迫什么。
太后很快就召见了杨国舅,两人坐下,国舅杨亮节立刻问道:“太后,官家可在?”
“官家……上课去了。”杨太后有些尴尬的说道。
太后说的是实话,然而官家的课程与之前请了老师到宫里上课不同。小官家现在去赵太尉家寄宿,每周五天到赵太尉安排的学校去上课。没周周五,就回到宫里来。根据小官家描述,学校里面的同学都是临安来的。小官家被勒令不许对外人说他的身份,和其他同学一起上学。
这乃是秘密行事,就连张世杰都只是知道有这回事,而完全不能参与保卫工作。他替杨太后偷偷去看小官家的时候还得穿上便装,一个人偷偷去看几眼。至于杨亮节的级别更是不能知道。
既然不知道,杨亮节也没多想,他喜滋滋的说道:“太后。却有官家的喜事!”
“什么事?”杨太后是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能称为喜事的事情。身为母亲,被迫与孩子分离,怎么看都不像是喜事。小官家上学之后就搬到赵太尉家住,小官家对此已经开始习惯了。在学校上学,他也觉得很习惯。不过同学在一起,难免存在各种争执,被老师骂了,或者和同学闹矛盾了。甚至还会动手呢。这时候赵太尉家的儿子就会出来帮忙,至少不让小官家吃亏。
这些争执对于一个孩子来讲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其实也就是今天想起明天就忘记的程度。自己的儿子被欺负了,自己的儿子没能得到官家该有的对应。听在母亲耳朵里,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之所以不得不允许这等事情发生,完全是因为杨太后远没有赵嘉仁那么强势。不得不向赵太尉屈服。
得知太后竟然完全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杨亮节就如吃了蜂蜜般欣喜,他以独占信息时的得意心情说道:“太后,大元皇帝派人前来提亲!”
“什么?咳咳!”杨太后完全不知道有此事,被惊到不小心被口水呛到自己。
“太后莫慌,我刚从大元使者那边过来。听他们亲自讲了此事,知道他们并无恶意。”杨亮节带着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安慰着杨太后。
过了十几分钟,杨亮节端起杯茶水喝下去。这十来分钟口沫横飞,让杨亮节累的不行。然而他终于能够添油加醋的把这件大事给说清楚,得意的心情无以复加。
杨太后受到这样的冲击,也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经历过临安总投降之后,她本人提起蒙古人就感受到难以抑制的恐慌。然而这么强大的蒙古竟然如此认真的前来提亲,希望能够与大宋结亲。按照杨太后的理念,这种提亲之事代表着以后蒙古再也不会与大宋发生战争。而两国不会发生战争,就意味着杨太后儿子的皇位再也不会遭到来自蒙古的威胁。
“太后,我以为现在不妨就召见蒙古使者到朝堂上。由太后当面询问此事。”杨亮节已经润过了喉咙,他看着杨太后脸上的欢喜表情,趁热打铁的说道。
“嗯。”杨太后应道。然而说完之后她又警觉的说道:“却不知道赵太尉是什么意思。”
杨亮节连忙大声说道:“官家大婚之事何时轮到太尉做主?太后,此事你可不能再让了啊!”
第二天是二月初四,赵太尉每十日一朝,分别是初一、十一、二十一三天上朝。初四并非是赵太尉上朝的日子,这样的日子里,杨太后是上朝的。
没等杨太后说话,礼部尚书熊裳就上前启奏:“太后,有大元使者抵达,提请两国约为婚姻之事。”
听了礼部尚书的禀报,杨太后心中登时就欢喜很多。这样的大事上,这帮官员们并没有蒙骗她。说明这些人还是忠诚的。
礼部尚书说完,别的人根本没有反应。这让杨太后有些讶异,按照道理来讲,官家成亲不该是很多官员们纷纷表打意见么?就杨太后自己的印象,以及她在宫里听说的事情,官家们娶女人,给女人册封美人、淑妃、皇后,都是一场极为复杂的政治斗争。各路官员都会参与其中。
回想起这些,杨太后并没有说话,她只是等着有人跳上来发言。没想到下面还是一片沉默,不仅其他官员一声不吭,包括启奏的礼部尚书熊裳在启奏之后也一言不发。保持了两分钟的沉默,礼部尚书熊裳再次开口,“不知太后要如何处置?”
“啊?”杨太后真的有些懵了。这么大的事情,群臣都是一副全权交给太后处置的反应。
强压住讶异,杨太后问准备装傻充愣的礼部尚书,“你……熊尚书,你如何看。”
熊裳神色自若,从容答道:“官家成亲乃是天家之事,臣不适合插话。”
这话听在几个比较年长,在理宗宋度宗朝上待过的官员耳朵里,他们的脸上出现了因为想笑和憋住笑容而呈现出的古怪表情。即便如此,这帮人也是一声不吭。其他官员们中也有想说话的,然而所有人的起码智商都让他们憋住了。
杨太后也感觉到事情不对。她继续问:“熊尚书,你乃是礼部,应当知道蒙古可否是真心的吧。”
熊裳大宋进士,属于有自己想法的与认识的,敢来表达理念,自然有所准备。他从容答道:“太后。臣乃是礼部,只是依照礼法行事。蒙古是不是真心,其实并非礼部的事情。想来兵部对此事应该更加清楚。”
这话一出。朝堂上终于有了些声音。那是笑声,有些是对熊裳如此无耻推托的进行嘲讽低笑声,有些是对熊裳如此机敏推托的回答表示赞美的低笑声。
杨太后不太能理解朝臣们的反应与心情。她看向朝堂之上,都是文官。去年赵太尉修改朝廷官职,在进行了一系列司法改动之后,六部被打破。在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刑部发生的大变化之时,兵部被无声无息的取消。从那之后,上朝官员中与军事有关的只剩下枢密使赵太尉一个人。
熊裳的意思是,此事杨太后去寻找赵太尉询问即可,礼部只负责外交事务的通告。杨太后也有些理解了这个意思,她其实心中倒是欢喜的。小官家的婚事主动权终于掌握在自己手里,身为太后,身为母亲,杨太后当然是满意的。
心情愉快,人就容易宽容,杨太后问道:“诸位爱卿对此事可有何看法。大元皇帝提亲的事情是真心的么?”
群臣你看我,我看你,或者目光根本不与别人相交。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并没有想发言的意思。
“徐尚书,你乃是三朝元老,不知如何想?”杨太后询问起户部尚书徐远志。
众人都知道徐远志乃是赵嘉仁的人,个个都非常有兴趣的看过去。徐远志应道:“太后,臣并未在度宗朝上干过。”
这是实话,徐远志在鄂州之战不太久后就被贾似道逼着致仕了。宋度宗的时候,徐远志一直在赵嘉仁那边做投资人。在临安总投降之后,才在赵嘉仁组建的福州小朝廷里面继续当官。说完了这毫不留情的表态之后,徐远志说道:“太后,蒙古人所做之事必有所图。太后答应或者不答应,也是有所图,只要所图的能有利国家,我等当然不会不答应。所以还请太后圣裁。”
杨太后觉得这话并不算是支持,就不回复。然而其他的官员们大多数别开视线,不去看杨太后。以现在赵太尉发动的爱国主义教育,凡是被提高到有利国家这个标准的,那都是大事。特别是对象是蒙古,更是极为麻烦的事情。
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元使者到了临安之后,好些次请大宋官员们参加宴会。而大宋官员全部不去参加。大家这么做就是为了不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大宋与大元之间的局面如此凶险,说个不好听的,若是杨太后的选择一旦有问题,只要被扣上个里通外国的罪名,便是太后只怕也得上法院。
徐远志无视别人的目光,他现在心里面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自己作为臣子的义务,所以非常坦荡。如果杨太后理解不了徐远志的苦心,他也只能认了。然而赵太尉一定会知道这次朝堂上的事情,那时候赵太尉只怕会怪罪徐远志多嘴。徐远志做好了面对这种指责的心理准备。
就在此时,杨太后开口说道:“哀家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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