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嘉仁的注意力被钞票那巨大的推动力所吸引的时候,兵部送来来电报。赵官家看了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起和赵嘉仁讨论此事的有礼部尚书刘猛。这位马上就要致仕的尚书参与的讨论乃是个人收入以及明确管理对官吏的影响,看到赵嘉仁笑的开心,就忍不住想凑过去看。赵嘉仁倒也不藏私,他笑嘻嘻的把电报推给刘猛,这下其他几位与会的尚书和部长都凑过来看。
电报是刚上任的河北战区司令李云发来的。说是蒙古征东行省的丞相,也就是高丽国王派遣使者到大都,声称愿意以征东行省与大宋友好。并且暗示,如果大宋能够进一步打跑在辽东的蒙古人,高丽愿意臣服大宋。
李云爽快的回信,“吾乃河北战区司令,汝乃蒙古征东行省丞相。两者议和,乃是死罪。而且奉主不忠,汝还有廉耻么?”除了这封措辞严厉的信件之外,李云还把高丽使者送到了蒙古那边。
刘猛看完之后稍加思索,也是放声大笑。倒是那些文官要么是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趣在哪里,或者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赵嘉仁收起了笑意,满意的说道:“李云做事有礼有节。等他回来,倒是想请他喝一杯。”
“官家,我能把这话告诉李鸿钧么?”刘猛笑道。
有了五十岁开始退休年限,虽然高级官员的致仕年龄实际上被放到最高五十五岁,可李鸿钧这个最早加入赵嘉仁手下的‘学校班长’也已经致仕了。作为李鸿钧的最器重的儿子,想来赵嘉仁对李云的称赞可以让李鸿钧高兴一下。
文天祥没笑,他只是说道:“这做法未免太儿戏。”
“高丽不是我大宋的家人,只是蒙古的家奴。作为敌我矛盾,戏耍他本就应该,李云做的很好。”赵嘉仁答道。
一听敌我矛盾,大臣们就不再废话。赵官家并不是个残忍的人,但是敌人总是能让赵嘉仁展现出他最冷酷无情和不达目的绝不罢手的那面。李云这做法明显也是如此。河北是蒙古的国土,他们在撤离河北的时候尚且大肆屠杀。现在大宋没有攻入辽东,把高丽勾结大宋的消息送给蒙古人,可以轻松的进出高丽的蒙古大概不会这么轻松放过高丽。
“不是有种说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文天祥问。
这话一出,赵嘉仁冷哼一声。他在的新中国中曾经盛行过这样的看法,结果不少人反思的时候感觉同时敲打两棒才是最好的手段。敌人的敌人也未必是敌人,朋友的朋友也未必是朋友。若是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来讲,那就是实事求是。要是借用英国佬的说法,那就是‘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也许在高丽国王眼里,大宋的敌人只有蒙古。可是在赵嘉仁看来,所谓的征东行省本身就已经侵占了中国旧地。赵嘉仁相对支持中国‘存亡继绝’的看法,他能够接受的高丽存在,但是只接受拥有唐代三韩的那块地的高丽。从这个角度,此时作为蒙古征东行省丞相的高丽国王,实在是没弄明白他现在也是大宋的敌人。
刘猛也不想会议被打断,他只是说了一句,“原本觉得打仗只是互相厮杀,这次谈论了发行纸币的本来面目之后,才发现打仗的本来面目竟然是赵官家早就说过的。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这话立刻就引发了大臣们的赞同。到了他们的程度,对于这种名人名言的感受程度就有更多共鸣,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战争总是在某种政治形势下产生的,而且只能是某种政治动机引起的。
当大宋拥有了战争的优势之后,不再是鼠目寸光的重臣们在赵官家的引领下,终于能够用一些更广阔的眼光去看世界。这时候巨大的经济推动就显露出来。文天祥微微点头,心里面想到的则是赵嘉仁早就明确说过的此次北伐战争的理由。那就是‘让河南变成安全的腹地’。
以前的时候文天祥甚至怀疑过这话是心怀不轨的人编造出来的借口,轰轰烈烈的北伐怎么可能基于这么一个看着卑微势利的理由。但是现在看来,这么一个‘卑微势利’的理由反倒有着最大的说服力。广袤的黄淮平原上人民安居乐业,再不用驻扎重兵,再不用消耗那么多的粮饷,这难道不该是最具有崇高性和正当性的理由么。
“别把话题扯远。我等还无法把握货币对于整个大宋的影响,现在就需要确定基点,认真观察,仔细记录。遇到问题不要慌乱,更不要着急。我等要用一种思路去看问题,看看能否提升自己,以透过现象和表面,触及其内在的本质。”
作为赵嘉仁临时秘书的赵若水听了这话,忍不住用手背捂住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她最近看书看到比较晚,所以白天有点困。而且一想到老爹所讲的这种透过现象看本质,赵若水就觉得需要积累的经验想着就令人感到压力。
其他重臣的反应也没有好太多。虽然赵嘉仁的唯物主义辩证法已经有太多太多不足,但是对于这帮宋代重臣来说,依旧是能让他们感觉到高山仰止的理论水平。这种理念把他们从一个唯心的思想体系中拉出来,提升到了唯物的境界。即便周围全部是陌生,也不会让他们再莫名恐慌。到了这帮人的程度,他们最需要的恰恰是这种高度。然而他们并有赵嘉仁的学识和见识,想爬到这个高度哪里那么容易。
“官家,这个纺织品期货,我还是不明白。”户部尚书孙青提出了他觉得最要紧的问题。
“期货说白了就是一种对未来的预期,基于对现有情报的总结。这也要求有个很好的生产流程的管理。首先就是把生产流程分清楚,就是大家必须理解啥叫做生产资料,啥叫做生产力……”赵嘉仁继续讲述起来。这次的丝绸价格问题固然在某个程度上是一个货币供应的问题,但也不全是。所以赵嘉仁准备搞起期货市场,来进行调整。
因为从理论上,期货市场远离的契约制本身不是邪恶。期货的原理就是农民们和购买方签订契约,先预支一部分生产资金,而期货的产品交割价格比之前的现货市场价大概会低些。这个契约之所以会达成,是因为农民若是借钱购买生产资料,雇佣劳动力,得给债主支付利息。采用期货的模式,就节省了这个利息支出。
因为各种无法预测的原因,任何契约都有风险,除了天灾之外,人类本身面对诱惑的时候那真的是无比脆弱。期货市场的本意应该还不错,但是这个市场从建立起就和各种诈骗与邪恶共生。即便如此,赵嘉仁还是忍不住要把这个存在给放出来。
听了介绍之后,听明白的就感叹这设计很好,或者对如何惩罚违约者很是担心。毕竟国家的公权力还是太弱。刘猛身为从龙之臣,对赵嘉仁更亲近,所以此时还是没忍住,说道:“若是熊尚书知道他的私人请求竟然引发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会怎么想。”
上层里面消息速度可是快得很,加上聪明人多,熊裳私下请求赵官家帮他解决砸在手里的丝绸,很多人都知道了。赵嘉仁听了之后冷笑一声,“哼!官家无私事。”
这话仿佛重重的敲在这帮人心上。便是慷慨豪迈如文天祥,也不敢接腔。从理论上,官家代表的是国家社稷,的确不该有私事。然而面对一个无私事的人类,大家本能的就感觉到了畏惧。
沉默一阵,刘猛干笑两声,“呵呵,是我乱说话。”然而没人理他,刘猛也只能讪讪的不说话。
文天祥趁机说道:“官家,这个期货只限于丝绸么?”
赵嘉仁应道:“嗯。先限于丝绸吧,顶多把棉花也加进来。另外,还需要相对的商报配合。”
“此事乃是我们户部的本份。”孙青马上出来表态。这里面的利益之大,孙尚书非常清楚。海事局掌握的《海事商报》每一期都能卖出去十万份,背后的各种情报更拥有巨大的价值。就孙青尚书所知,那帮海事局的家伙在此次丝绸价格暴跌的波动只有极少数人受到损失,大部分人都在比较高的价格上把手中的丝绸出光。至于少数受损的家伙,都是利用信息倒腾丝绸的家伙。倒腾者背后的大庄家更是赚的盆满钵满。想到这里,孙青就看向大宋总钱庄的主任齐叶。有很多谣传说,钱庄是各种倒腾的幕后大庄家。但是钱庄对此总是三缄其口。
“可以。”赵嘉仁同意了孙青的请求。他接着说道:“这件事就先这么走着。我等就看今年长江以北的局面会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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