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官道上素来人多,来来往往的牲口多数是毛驴。一队大宋骑兵在官道路右行进,让不少人都眼睛一亮。骑兵们没有纵马,驾驭着马匹淡定而过。马匹的皮具,骑兵整齐的制服,还有那削健的身材,都让路上的行人大为仰慕。
钱员外与家丁骑的都是毛驴,现在的毛驴多是从北边弄回来的关中驴,身高体型并不比蒙古马小太多。然而马匹看着漫不经心的向前走,走着走着就把迈着小碎步奋力前进的毛驴抛在后面。
前面的骑兵消失在视野中没多久,后面又过来一队骑兵。等这队骑兵也走到了钱员外队伍前面,钱员外他们就到了钱家的土地附近。
“走下面。”钱员外命道。一行人骑着毛驴下了大路,这时候钱家的年轻人就说道:“没想到马匹走的这么快。”
钱员外懒得回答,要是毛驴比马跑得快,骑兵不早就骑驴了么。一行人继续骑着毛驴前进,沿着田里那些崎岖不平的小路绕了弯路抵达镇子里。就看到镇子里已经放置了好几块看板。上面写着‘从官府借粮,借钱,月息一分’。
瞅到如此明目张胆的恶性,钱员外就怒从心头起。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地主故意要整钱员外,杀人偏偏要在钱员外的庄子附近杀人。杀人若是杀死了也就罢了,人没杀死,自己反倒被抓。钱员外只能怀疑这是有人故意要弄他。
可这种事情除了猜想之外也没别的办法,当年问的话一定问不出结论。钱员外只能将在江北寻找匪徒的家人叫回来,这时候他不能再给人抓到把柄。
到了钱家的大院,当地长老马上扑上来拉住钱员外的手,忙不迭的问道:“家主,这该怎么办?现在若是这么下去,咱们家的钱可就没了。”
钱员外拍着长老的手,无奈的说道:“钱放不出去,咱们可以放在手里。这人要是没了,大家又该怎么找回来。人命比钱贵。”
长老们听着钱员外无奈却暖心的话,有些人眼中已经有了泪水旋转。钱员外叹口气,提高了声音,“诸位,不管是哪个狗贼在钱家的土地附近袭击大宋学社江宁会长宋公明,这件事就已经不会轻易善了。咱们家想过了这关,只能熬过去。官府里面的人现在看着没别的动静,那是他们在等。这次再稍微发生点啥,他们就有足够的理由动手。这次我来,就是想对大家说,官府月息一分,咱们就降到一分五。一分五不行,咱们就放一分二。咱们现在不和官府斗了,就跟着走。”
“这可怎么行?只有一分二,咱们吃什么?”长老们的声音里面都是悲痛,原本只有几个人眼中有泪,现在人人眼中都有了眼泪。
钱员外神色镇定,因为之前他自己在屋里已经哭过好几次,甚至连上吊的心思都有过。当他摆脱了这样心情的之后,反倒能够淡定的面对一切,“大家也不用害怕。我这些日子也仔细打听,却打听出一个新的消息。官府的农场竟然不是我们原本想的那种局面,官府不是要让整个村子的人都变成他的佃户。农场里面平均每个人种的土地要有30亩。”
长老们此时心思已经乱了,只有一个人接着这个话题问了下去,“为何要一个人平均三十亩地?”
钱员外大声说道:“农场里的人每月要拿两贯钱的薪水,一年还有几百斤米面。折下来一年就得三十贯钱。大家也都知道,一亩地产出顶天两贯。人均没有三十亩地,官府怎么可能从里面赚到钱。”
长老们都心情低落,而且官府经营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最后还是只有一位长老接腔,“这对咱们有什么用?”
“这对咱们当然有用。官府现在有十五万亩土地,这些地上面顶多能容纳五千人。江宁府这一带人口得有五十万,五千人能有多大用处。就算这五千人拖家带口的,一个人养活五个人。也不过两万五千人。”钱员外大声讲述着他的看法,整个人相当自信。这种自信也让其他人忍不住更加关注其他所说的话。
“五十万人里面两万五千人投奔了官府,剩下来的还有四十几万,咱们怎么会缺乏佃户呢。官府顶多把借钱借粮的利息压下来,但是这些土地他们真拿到手里又如何呢?江宁府就是人多地少,官府不管怎么做都没用。”
“人多地少,他们岂不是更要拿走咱们的地么?”长老们不解的问道。
“他们拿走所有的地,江宁府的佃户照样吃不饱。咱们顶多把地卖了,钱还在手里。可那些佃户们就算是只收三成租,又能如何呢。官府嘴上说得好听,难倒他们真的会养着佃户不成?他们自己也说的明白,所图的还是收税。”
让长老们痛苦的乃是利息少了,钱员外这么一番话怎么听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所以有长老把话题拽回来,“咱们放一分五,佃户们会借么?”
钱员外也觉得长老们完全不关心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懒得再多说,他答道:“应该会借,咱们比那些官府更懂佃户。官府放贷只是一阵分,三月来,四月走。佃户们用钱的地方可不止这一处。到时候他们不借咱们的,能去借谁的?”
“可是利息这么低,咱们吃亏。”
“最能赚钱的青黄不接有官府插手,咱们就别想了。再说利息这东西可以调,现在就先以一成五来应对。”
在钱家核心地盘上坐镇的乃是宋公明,这几天他干的很是用心。如果钱家被激怒而有丝毫武力对抗,他就正好可以调兵来剿灭。现在巡视在街道上的骑兵是紧急调过来的部队,用以监视道路。正规军那边是没办法大规模行动,因为大宋的战区在北边,在西边,江宁这地方距离战区太远,大宋驻扎在非战区的正规军本就没剩多少。更不可能突然就调动到这边来。
想激怒地主的办法很多,归根结底就是大大损害他们的利益,放贷无疑是最直接的办法。宋公明这几天极力推动此事,得知钱员外来了这边,他心中虽然有些紧张,却也毫不迟疑。再过三日,前来借钱借粮的百姓突然就少了。然后镇子上的退役军人就来禀报,“钱家开始用月息一分五放贷?”
“什么?”宋公明大为讶异。
“钱家用月息一分五放贷,百姓觉得和钱家熟,去了钱家那边。”帮忙的退役军人答道。
“多出半分利息呢。”宋公明不明白百姓为何愿意吃这个亏。
退役军人在乡里这么久,他叹道:“宋会长,原来月息五分都能忍,百姓们不是觉得多了半分利息,而是觉得利息降了三分五。”
“……难倒这帮人还是觉得钱家比官府更亲近么?”宋公明很快就找出了问题的关键。
退役军人不说话,沉默了一阵,他叹口气答道:“宋会长,我先去忙了。”
宋公明知道退役军人是不愿意说太多,说太多就有些不给面子的感觉了。事实证明,宋公明那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当地百姓也许觉得钱家很糟糕,但是他们在官府和钱家两者间,有很大一部分人就是愿意亲近钱家,而不愿意亲近官府。
为了验证结果,宋公明又在镇子上待了三天。果然来借钱借粮的越来越少,去钱家这边借钱借粮则络绎不绝。如果光看这局面,倒像是钱家放贷的利息是月息一分,而官府放贷的利息是月息一分五。
局面到了如此地步,宋公明就选择离开,前往下一个目标,段家的镇子。钱家的镇子大概也就只能这样了。
退役军人送宋公明到镇子口,有些不安的对宋公明说道:“宋会长,也没想到钱家竟然会如此处置。”
“没什么。”宋公明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精神,他笑道:“我在学社的时候听官家说过一段话。具体什么,我记不太清。只能按我的意思来讲。你回去之后告诉百姓,我们走后。地主会给他们减租减息,也许会提高点工钱。但这不是因为地主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地主们变成了好人。这只因为我们官府来过。”
退役军人听了这话之后最初本来想笑,裂开嘴之后干笑两声,却眼圈一红,眼泪潸然而下。他擦着眼泪,却止不住泪水涌出,最后干脆呜呜的哭了起来。
宋公明拍了拍这位本地汉子的肩头,“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咱们看着没能赢,那只是对地主没能赢。若是从本心来讲,学社为的是百姓。这次百姓是实实在在得到了好处。地主们若是敢再加息,加租。百姓就会再次靠在官府这边。那时候,地主想再骗百姓一次,可就不那么容易啦。不说了,我先走了。”
此次护送宋公明的就不是普通的工作人员,而是几名军人。众人也没有再骑驴,而是清一色的马匹。早上的管道上没什么人,众人上了马,在早晨太阳的照耀下纵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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