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怔,狐疑地看着他。
沈润望了司浅一眼,司浅便退了出去。他和沈润在陛下昏睡期间商议过了,他也认为以陛下现在的身体状况,应该尽快回箬安去,继续留在战场上太危险。可是他知道他说服不了陛下,这件事只能由沈润来,沈润大概会和陛下吵一架,就算陛下不会马上答应,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至少由沈润吵上一架,陛下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晨光看着司浅离开,知道他们是商量好的,蹙眉望向沈润。
“等到成功渡江,将来,苍丘国至少会有一半的国土并入凤冥国,就现在的战况看,凤冥军很快就能渡江,你的目的即将达成,你也可以安心了。这一次你突然昏倒,军中人心惶惶,幸好及时封锁了消息,下边的人都不知道,才没有引起骚乱,可是军中上层对你的身体十分担忧,你继续留在这里,万一再出现什么突发状况,只会动摇军心,影响战事。”他没有用私人理由说服她,他知道那样的理由说服不了她,她现在只关心战事,只有影响到战事了,她才会往心里去。
她果然往心里去了。
晨光陷入了沉思。
“我会替你留下来督战。”沈润继续道。
晨光抬眸,看了他一眼。
沈润知道她是在怀疑他的作战能力,他叹了口气:
“我虽然在龙熙国和凤冥国的战争里输给了你,可我做皇子时是上过战场的,领过兵,也打过仗,不会因为一无所知影响到战事的发展。况且渡江之后,接下来便是挥师东下,也没有什么太难打的地方,不出意外,冬至前便可兵临宜城。”
晨光知道他打过仗,做皇子时,为了争储,他可是真刀真枪地上过战场、立过军功,那个时候他年纪并不大,还是在与她和亲之前,小小年纪就已经做过平北郡叛乱、剿昆山匪患、击退北方异族越境滋扰这些很能显示才干但却十分冒险的事。可惜他的父皇不喜欢他,这些军功非但没有为他带去荣耀,反而遭到各种猜忌,他父皇甚至怀疑他是靠皇子的身份骗得军功,他还因此被勒令闭门反省。事实证明,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做了一万件好事,讨厌也不会变成喜欢,谁让他的父皇只喜欢蠢货。
晨光依旧在沉吟。
“你若信不过我的能力,我只留下来帮你镇场子,作战的事你尽管和司浅和英武王他们商议着制定,我不插手。”说这些话时,他心里其实有点不自在,把自己放得这么低,把自己说得这么低,感觉很不好。倒也不是他没有自尊心,只是自尊不自尊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此刻他只想尽快打消她的一切顾虑,劝说她回箬安去。至少箬安是和平安全的,国内还有一个嫦曦能看着她,端木冽也在凤冥国,虽然他不十分了解,可似乎端木冽是唯一一个能看懂她病症的人。只有她回国了,他才能稍微安心,像现在这样终日提心吊胆的,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晨光瞅了他一眼,默了片刻,轻、淡地开口:
“渡江之后,我回国,剩下的,你来吧。大雪之前务必拿下宜城,早先说过的,战事拖到冬天不行,你可别到时候告诉我,冬天太冷,宜城攻不下来,只能撤军等来年春天,我可不等。”
“知道了。”沈润对她这么爽快地答应有些意外,她也没说由她留下作战计划他只管坐镇就好,她给了他替代她的权力,这算是信任他吗?可是她的表情不太像。
但,应该是信任他的吧……
他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对于她没太多犹豫的委派,他心中有些欢喜,可因为她的表情变化不大,他没看出来她此刻是怎么想的,又狐疑自己的欢喜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他不想将这些无措又尴尬的情绪表现在脸上,于是他的表情就很刻意地平静。
晨光靠在床上,忍耐着昏迷后刚醒来的不适去思索战事,导致不适感更重,她渐渐地蹙起了眉头。
沈润见状,无声地叹了口气。
火舞带人准备好了香汤,过来请晨光去沐浴。
晨光欲起身,却因为多日的昏迷全身无力,刚做出下床的动作,就是一阵头晕眼花。沈润扶着她起身,见她双足落地时上身晃得厉害,下肢更是软得差一点瘫下去,将她打横抱起,在火舞的微微瞠目下,绕过屏风,走进浴间,将她放在椅子上。
晨光倒是没有拒绝。
火舞眼看着容王殿下做出一个单膝跪在陛下面前欲伸手解陛下衣带的举动,慌忙上前,抢先一步拉住晨光的衣带,轻声道:
“容王殿下,还是由奴婢来吧。”
晨光也懒得说话,对着沈润挥了一下手。
沈润一边心想“说好了是夫妻,我怎么就不能帮她脱衣服”,一边绕过屏风走出浴间,他又不是想占她便宜,她病着不便,他只是想帮她洗澡而已。
他听到了浴间里司八没忍住的笑声,很突兀,让他产生了一瞬的恼怒,心想付礼到底看上这个人哪里了?
晨光很快就出来了,她刚从昏迷中醒来,不宜洗太久,她只是想清洗一下换件衣裳。
沈润正坐在桌前,从小砂锅里往外舀粥,见她出来,说道:“吃点东西吧!”
晨光在桌边坐下,见他直接端起粥碗,舀了一勺要送到她嘴边,拒绝道:“我自己吃。”说着,去拿他手里的勺子,但因为她昏睡的时间太久,即使她有心自己做,奈何四肢无力,手臂刚抬起来,就落了下去。
沈润直接将勺子塞进她嘴里:“你昏睡了七天,得先吃点东西养养力气。”
晨光沉默地咽了下去。
“可有哪里觉得不适?”沈润又喂了她一勺,轻声问。
晨光摇了摇头。
她的摇头没有任何内容。
沈润就不问了。
拳头大小的瓷碗,晨光也只是吃了小半碗,饭后,她歪在榻上处理需要她亲自处理的积压了的奏章。
沈润也没劝她,坐在旁边给她剥橘子。清沁的香气扑来,晨光微怔,抬眸,见他正用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专注地剥着色泽鲜艳的橘子皮,扬眉,笑道:
“‘橘子’剥橘子!”
沈润瞅了她一眼,直接将橘子瓣塞进她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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