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瞻如其说想借顾为西的鉴定知识捡漏，还不如说他想借个机会回报顾为西，同时也有和顾为西拉近距离的意思。
哪怕排除容文道的要求，他对年纪轻轻就身家千万的顾为西不无兴趣。
一个身家千万的富翁，换在十年二十年后，凭经济能力完全不够资格当一位地市级领导的座上宾，就算是跟领导秘书交朋友都不够档次。
但这是96年，96年的千万富翁。堪比二十年后的胡润富豪榜。
但陈宇瞻没料到，顾为西压根没有借他这个领导的光环在库房大肆挑选珍奇古董，而是看上了墙角一堆瓷片垃圾。
特别当顾为西对张自泓说出，按每片瓷片一元的价格收购库房所有的残破瓷片时。
不仅张自泓呆了。
陈宇瞻和王为先也像是听错话一般。
这垃圾堆一样的瓷片，没有百万片，也至少有几十万片，如果论片出售，至少价值几十万。
但商店却很明显论斤出售的。
而且前有先例。
哪怕算是陈宇瞻的权力光辉，顾为西也丝毫没有因此得到任何好处。
王为先回过神，带点提醒语气说：“小顾，你既然来一趟库房，不如挑点更好的东西……比如青铜器，金石玉器，那边还有字画区，听说有不少好东西。”
国营商店营业员也回过神来，“对了，我们商店收的字画都是好东西。字画不像青铜器和瓷器金石类文物，除非特别珍贵的送收博物馆，一般的都在这儿……”
在营业员的印象和记忆力，通过关系来库房挑选货物的，大多数选择字画类。这两年来，字画市场上行情日益火爆，造成字画价格的几何级增长，而且国画比油画更符合中国人的审美趣味，也比瓷器古董更容易保值变现。
张自泓也在惊愕后有些不好意思，他也好心提醒说：“既然来了一趟，建议你们挑几幅字画作品。”
顾为西却摇摇头，“好东西何其多，人不能占尽便宜。我还是喜欢这批残瓷碎片。我不想这些祖上传下来的好东西沦为垃圾废品。如果没有异议，就按一元一片的价格，残破瓷器你们可以另外出价。”
张自泓不敢置信说：“残瓷片固然有一定收藏价值，但这至少几十万片之多，恕我直言，这里边八CD值不了五分钱……
“是啊是啊！咱们不能让你们吃亏，当然，您如果真看中，还是按我们商店的老规矩，五分钟一斤。”商店营业员说。
顾为西暗道，这批残瓷中当然有大半不值钱，但即使是质量最差的瓷片，五年十年后，也至少值五元十元的价格。更何况一些珍稀瓷片，甚至不乏有修复价值的残瓷器，随便一个单位，就是数十万元。
吃亏，肯定不是我。
张自泓沉默不语，他对这个年轻人有相当好感，算了，价格方面，我就不掺和了，该多少是多少，就算不卖给顾为西，商店总有一天还是会当废品出售。
至少，为这些残瓷找个好主人，总比最后送去回炉好。
“就按你们以前的价格……”王为先刚开口。
顾为西马上打断他的话，“谢谢你们的好意，我还是希望按我给出的价格收购。”
说到这里，他看了陈宇瞻一眼，若有所指道：“这批残瓷不乏精品，我不想给将来惹麻烦。”
文物店营业员和王为先有些傻眼，自古买东西都巴不得压低价格，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人要抬高价格的，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傻缺精神？
倒是张自泓听了顾为西后半句话，眼睛一亮。这个少年人怎么老练得像个洞察世事的老头子，走一步算三步。他甚至把未来涨价也许会带来的麻烦因素都考虑进去。
陈宇瞻眉头微挑，他是听明白了。顾为西是不想给他这个领导带来任何麻烦，哪怕是将来的麻烦，也要扼杀在摇篮中。为此不惜多耗费几十万元的代价。
他感暗地里感概万千，难怪容文道这样骄傲的人，亦对顾为西另眼相看。当真是会做人。
他甚至有点憋屈，他本身是来回报顾为西的，所以才安排在省文物商店周边吃饭。但人家根本没有接受他的回报，反而又落下人情。
王为先似乎还想劝说顾为西“领情”，但陈宇瞻却开口说，“既然小顾喜欢，就按他的意见办，反正小顾是千万富翁，不差这点钱。”
说到后一句，陈宇瞻有些开玩笑的意思。
但营业员和张自泓却听呆愣了，千万富翁？这个少年？
王为先则有点惊奇，他很少见陈宇瞻和谁开玩笑。能当得起陈宇瞻玩笑的，几乎一个巴掌数的过来。要么是发小，要么是嫡亲。
而顾为西，真正算起了，陈宇瞻是第一次打交道。
顾为西笑着说，“谢谢！”然后对张自泓说，“我一会通知人过来装车搬运结算。估计没几天时间完成不了，还需要麻烦张自泓老师……”
几个人都没怎么留意顾为西关于“张自泓老师”的用词。包括张自泓自己在内，都以为是顾为西的客气话。
顾为西当然不是客气话，以张自泓前世的威望，绝对当得起一声“老师”。而且他提前把张自泓诳在库房里，就是想打他的主意，让董栋林和张自泓多接触了解，然后想办法把张自泓拿下。
有了张自泓这个古玩经营界的牛人驻守安西，董栋林可以安心在京都开拓，石江锋也可以把注意力放在文保公益协会上。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收的人，大多是石江锋推荐而来的，不利于管理，也不利于平衡制约。
几分钟后，顾为西和文物商店敲定了这笔买卖，刚把陈宇瞻送出文物店，王为先的电话响起。
他接了个电话，脸色微微有异，低声附耳陈宇瞻说了几句话，陈宇瞻眉头微拧，接过电话，也不避讳顾为西，直接开口道：“方主席您好，我是陈宇瞻。您太客气，有什么我能说上话的，请直言……嗯？黄单？我不太清楚，公安系统那边……是的，我的确打过招呼，被通缉犯袭击的是我一个晚辈，我……”
陈宇瞻默默听着对方在电话里不断说话，他抬头看了顾为西一眼，淡淡道：“方主席，您是政协领导，也是我们安西市政府的老领导，您的意见和要求我们肯定重视，但这个案子涉及到东北两大通缉要犯，黄单是重要涉案人员，我的意思是，是不是稍微等几天，让公安方面有了结果……”
陈宇瞻解释半天，终于打发对方，他手中的铃声再度响起。
“刘主任，哦，你也为黄单而来，不好意思，这是公安系统的事情，我不方便插手……”
顾为西静等了五六分钟，陈宇瞻至少接了四个求情电话。
陈宇瞻开始和政协方主席讲话还比较客气，但对后两的几道电话，却不再有任何解释。
“肖部长……这事我还不知情，是不是等我了解了解……”
“白总，你好……”
顾为西忽然意识到，这是张少东发动了人脉攻势，同时，也意味着，张少东担心黄单顶不住，所以狗急跳墙，到处托关系。
或者说，公安那边的审讯有了新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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