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东不无遗憾地说：
“我觉得象成武这样的人，虽然落难了，但是还透支信用卡在还债，既是有良知的，也是很危险的。如果他无法东山再起，或者没有人帮他一把，将构成恶意透支信用卡罪，被透支的银行一旦以信用卡诈骗报案，他必将琅珰入狱！唉，一个好好的人，可悲啊！”
杨玉婵道:“他刚才好象说什么清洁机器人？”
“说得很轻，好象说在琢磨。”
杨玉婵叹气道：“他被搞成失信被执行人，老赖了，身份证，驾驶证，手机都被布控，飞机不能坐，G字头动车和列车卧铺票不能买，三星级以上宾馆不能住，汽车不能开，连乘出租车都不行，全面禁止高消费，还随时可以铐去拘留，身体又不好，还能干什么事呢？这种情况下，难道还能东山再起？想想不太可能了！”
“高消费，他也没有这个财力了。只是我不明白，既然他确实没有还款能力了，法院理应撤销本次执行，怎么会把他弄成老赖呢？看他宁可透支信用卡去还债的，还会赖皮？”
“这个有可能是债权人一定要搞他。一个亲戚不是说他有别墅，转移资产吗？”
“也许是吧，一个人失败了，欠了债，连亲戚都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真是失败不起啊！贵妃，我们就好好珍惜这份工作吧。”
“毛小东，你今天怎么教训起我来了？吃了豹子胆了！”
“我哪敢教训你啊，我是有感而发。前几年，我老婆见她堂姐办衫衣厂发了财，买了宝马车，也叫我办一个厂。”
“毛小东，你可给我记住啦，我们银行员工是不能经商办厂的。”
“可是你看看，我们行里，有多少人家里都办了厂，开了公司。全行45个支行行长，至少有25个家里经商办厂了。象你这样一心扑在工作的有几个？”
“我们不要去学他们，我们要学王晓燕！”
毛小东两眼盯着杨玉婵，惊讶的表情不下于突遇外星人：“贵妃，怎么回事？刚才你说了学习王晓燕？我没听错吧？”
“是啊，你别说我平时对她不服气，那是嘴巴上的。其实，我心里是挺佩服她的。对工作，跟我一样拼命，做人，那是杠杠的，绝对人品好。杨董说，她背后从来不说别人坏话。一个女人，谁背后不说人几句，又有谁不被别人背后议论？凭这一点，她若愿意，我就交她这个姐妹。”
“贵妃，你这话可说得我有点吃醋啊。”
“吃醋？你是女人吗？”
“不不，一种失落感。”
......
是夜零时，横跨江州市老城新区的大桥上，成武吐着酒气，蹒跚错步，淡蓝的桥灯，仿佛一只只冷笑的眼。
午夜的桥上已无车辆来往，两岸的霓光已经熄灭。宽阔的江面，幽暗缈冥；水荡风吟，犹如灵魂归去。
成武的脑海里，记忆的画面急速翻腾。
创业时那艰辛的一幕幕，不忍直视的爱妻绝望的眼睛，还在校园的可怜的孩子，苍老多病的母亲.....
曾经是温暖如春的至亲好友，如今是寒铁一样冰冷的恶狠狠债权人的脸，他们肆意妄为的一切，恐吓，谩骂，侮辱，诽谤，造谣.....
高利贷人的眼睛，像寒光直射的利剑，冰冻三尺的脸，像夜色茫茫的大地，永远不会有光明，无情残忍的心，虐杀一切希望......
脑梗期间，自己因为一份责任心，把他们的投资统统改写成借条，原以为会得到宽恕而赢得东山再起的时间，不料换来的是法院一张张无情的传票，由此葬送了一家人……
为了金钱而丢失良知的讼棍，对证据选择性使用的法官，嚣张跋扈的司法执行人.....
唉，浮躁的心，如此疯狂！
唉，金钱的力量如此强大，在它面前，亲情和友情竟然脆若薄纸，不堪一击！
世界好黑暗，人心好冷。对不起了，妻子，孩子，母亲！
静静的江水吞没了他瘦弱的身躯，吞没了他疲惫惨白的面容....
人们在大桥边找到他的手机，唱着月光女神莎拉.布莱曼的歌：
......
Tellhetofindmeonacreofland（告诉他为我找一块地）
Betweenthesaltwaterandtheseastrand（就在海岸和大海之间）
......
成武的死，在江州银行引起纷纷议论。
有人说，成武一直把名声看得比生命还重，法院公布的老赖名单，给他造成无法承受的心理负担，对未来感到绝望。
有人说，是杨玉蝉工作方法简单粗暴，直接把他给逼死了！
早上，毛小东心情沉重地对杨玉婵说：“玉蝉，成武昨晚跳江自杀了。”
“什么？...”
杨玉婵怔怔地伫立了良久。
成武的死，再次勾起她对命运的深深的思索，使她更加珍惜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她第一次拨通了王晓燕的电话：
“王行长，你好。你现在有空吗？我和毛小东想过来坐坐，向你们城南支行学习取经，拜你为师。”
王晓燕大大地吃了一惊：
“啊，杨行长，怎么向我们学习，应该向你们学习啊！”
“你们城南支行这两年综合经营管理考核一直排在全行第一位，不向你们学习，向谁学习啊。”
“你来指教一下可以，学习嚒，怎么说呢？....”
“我们现在就过来。”
王晓燕对章彩云说了杨玉婵马上要过来取经一事后，章彩云的惊讶不下于王晓燕：“晓燕，你可要小心，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说不定是要唱什么戏。”
吕萍道：“就是，她平时老说我们坏话，今天突然来，也许是来责怪我们在她老家牛歪村设了丰收驿站。”
“别把人家想得那么坏，我听她说得挺真诚的。”
“不要被她的表面现象迷惑！”吕萍压低声音说，“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晚上城北支行的一个客户跳江自杀了。有人说是给杨贵妃逼债逼死的。”
章彩云又吃了一惊：“啊，这个狠毒的母夜叉！行里喝酒差点逼死毛小东，行外逼债逼死欠债户，一点机会都不留给别人，不怕天打雷劈吗！”
“唉呀，你们两个不要乱说好不好，事情不会是这样的。”
杨玉婵和毛小东一到，王晓燕热情相迎，章彩云一副冷面孔。杨玉婵与王晓燕寒暄之后，主动向章彩云道歉说以前心情有些狭隘，恳望谅解。
毛小东点头哈腰，待人周到，对每一个人都咧嘴笑笑致意，看似卑微，实质老练，帮着杨玉婵应付各种场面。
杨玉婵在会议室一落座，就似一座稳稳的小山，气质雍容中含了些许粗野，豪放中掺了不少精明，喉咙粗，嗓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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