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宅虽大,对二十多名异人来说也算小了,这里难有秘密可言。
次日一早,赵阿七不请自来,站在门口看胡桂扬洗脸,事后递上一条手巾,随口道:“东跨院住的人不多。”
“嗯。”胡桂扬不肯多做一个字的解释。
赵阿七笑道:“大家都说师兄昨晚没把持住,被杨彩仙引到东跨院风流快活去了,我说不可能,师兄乃是至性至情之人,对何……”
“你担心的是哪一位?杨彩仙?罗氏?梅娘子?我把她留给你不就得了。”
赵阿七愣了一会,又笑道:“师兄真是爱开玩笑。梅娘子回来了?”
“回来了,瞎了一只眼睛。”
“李刑天下的手?”赵阿七收起笑容。
“对。”
赵阿七沉默的时间更久一些,“异人当中尽是疯子,他们根本没准备好拥有神力。”
“你准备好了?”
“师兄应该记得,我一直在寻求增长功力的法门,曾经服食金丹,功力暴长过一次,当然跟天机船提供的神力比不了,但我有准备,从一开始我就有预感,相信自己在郧阳必有机遇。”
胡桂扬记得清清楚楚,在郧阳期间,赵阿七完全被闻苦雨迷住,甚至凭此若干次抵住丹穴的诱惑,完全不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笑了笑,“从闻苦雨到罗氏,你喜欢的人变化可挺大。”
“嘿,师兄总是这么会说话,一针见血,扎得我心里流血不止。”
“这有什么?”胡桂扬面露诧异,“莫说你俩没成亲,就算成亲,闻苦雨既然不幸过世,还不允许你再找一位续弦了?人之常情,你心里为什么要流血?”
赵阿七勉强笑了一下,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可是半晌之后他却继续下去,“师兄能忘掉何姑娘吗?”
胡桂扬想了一会,“我不欠她什么,她也不欠我什么,我会想起她,但不至于念念不忘。”
“你将三十余枚极品金丹送给她,竟然说她不欠你什么?”
胡桂扬将手巾递给赵阿七,问道:“我把这个送给你,你会感激我吗?”
赵阿七摇头,“这只是一条手巾。”
“当时的金丹,对我来说不比手巾更珍贵。”胡桂扬笑了笑,“我是绝子校尉,对任何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会敬而远之,如果我现在就有大批金丹,宁愿分给你们,但是不用感谢我,因为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服食之后的效果。”
“我明白师兄的意思,但是——”赵阿七也笑了笑,“真的无法理解。可我的确更放心了,师兄不会贪图金丹,也不会受女子引诱……”
“呵呵,你应该对罗氏放心,你看到了,罗氏对别的男人总是不冷不热,对我尤其如此。”
“嘿,那是因为你没找准时机……”赵阿七连咳两声,不想再说下去。
胡桂扬大笑,也没问下去。
他又去一趟公主府,要将李嬷嬷逼得更紧一些。
李嬷嬷一反常态,打开门,脸上居然挤出一丝微笑,“原来胡校尉是汪厂公的得力爱将,你怎么不早说呢?害我要去打听。”
“我还以为人人都知道呢。”胡桂扬笑道,“我能见公主了?”
“可以。”
胡桂扬心里一惊,现在见公主没什么用处,他要的是公主进宫告状,帮他联系皇帝。
“但不是今天。”李嬷嬷又加上一句,“我这里是没问题了,可胡校尉手里没有宫中谕旨……我得进宫请示一番,估计问题不大,毕竟驸马死得有些不明不白,胡校场只是奉命查案而已。”
“感激不尽,我要等几天?”
“三天到五天吧,胡校尉住在哪儿?有了消息我好派人去告知一声。”
“不用,我天天来……”
“胡校尉,我已经让出很大一步,希望你也能小小地让一步,别再来了,最多五天,如果还没消息,那就我一个人做主,让你进去见公主,一切责任我来担负,行不行?”
李嬷嬷几乎是在哀求。
“好吧,观音寺胡同赵宅,去那里一打听就知道。”
李嬷嬷点头,“少则三天,多则五天,必有消息,请胡校尉别着急。”
胡桂扬拱手致谢,“请李嬷嬷谅解,我也是没办法,查案查到现在,一点线索没有,不得不麻烦公主。”
李嬷嬷继续点头,笑容自然一些,“明白,咱们都是奉命行事。”
韦瑛站得远,但是能听清说话声,等胡桂扬走过来,他提醒道:“三到五天?老婆子肯定是要送公主进宫告状。”
胡桂扬耸下肩,“告到皇帝面前我也不怕,有厂公保着我。”
“胡校尉,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厂公绝不会……哦,我明白你的用意了。”韦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就是查案而已,还有别的用意?”
“你想让厂公为难,然后以此为借口推掉手头的案子。”
“哈哈。”胡桂扬从任榴儿那里学来一招:既然对方已有结论,那就顺着说下去,多大的谎言也会被接受,“这只是韦百户的猜测,我可什么都没承认,你不会写在折子里吧?”
韦瑛每天都要写一份折子,上报胡桂扬的一举一动。
韦瑛靠近胡桂扬,小声道:“老实说,胡校尉若能交出这两起案子,对我也没什么坏处。”
两人相视大笑,依然是谁也不信谁。
赵阿七和小谭跟在后面,真心以为这两人交情深厚。
回到赵宅,西厂送来年后十几天各衙门的接案记录,胡桂扬必须在天黑之前看完并送还西厂。
案子不多,胡桂扬很快浏览一遍,城内城外的确发现几具尸体,三具是乞丐,两具是醉鬼,死因一样,都是被冻死,当时结案,无需再查。
韦瑛也过来看了一眼,“刺客最近好像收手了。”
“查案比我预料得要难啊。”胡桂扬感慨道。
“呵呵,当然很难。”
“韦百户有什么主意?”
“胡校尉做主,我旁观就是。”韦瑛绝不想招惹麻烦上身。
“一月之期过去一半,真是麻烦,真是头疼。”胡桂扬合上簿册,交给韦瑛,“又是一条死路,今天我不想出门了,等……个五天再说吧,没准会有转机。”
“厂公不让你查案,但也不会轻饶了你,毕竟那是公主,在太后、陛下面前哭几声,就比西厂辛苦查案一年还有效。”
胡桂扬笑道:“我是说没准刺客会自投罗网,来赵宅杀人,那样的话,我就能立即抓人破案,用不着再去打扰公主了。”
“哈哈,有理,胡校尉好好布置一下‘罗网’,我在前院替你守门,后面的事情就不参与了。”
胡桂扬从来没想过要指望韦瑛,笑着拱手告辞,刚进二进院就看到一名陌生男子向自己走来。
“胡校尉,今天该我服食金丹。”男子一脸憔悴,衣服破旧,像是刚从饥馑之地逃出来。
“你是哪位?我好像没见过你。”
“哦,忘记说了,我叫赵福安,从前是郧阳卫的官兵,现在……成了这个样子。”男子苦笑道。
“你是异人?”
赵福安走到最近的廊柱面前,轻轻击出一拳,柱子摇晃,灰尘簌簌而下。
胡桂扬急忙道:“够了,我相信你,这座宅子是义父的心血,不能被你们破坏殆尽。”
赵福安走回来,“我见过关木通,他说我可以直接找胡校尉要金丹。”
胡桂扬掏出玉佩递过去。
赵福安眼睛一亮,立刻接在手里,放在鼻下深深一吸,满脸的陶醉与幸福,“果然是极品,与普通金丹不同,我可以再……”
旁边屋子里传出一个声音,“够了,兄弟,异人越聚越多,金丹可就这一枚,大家说好轮着来,谁也别贪心。”
赵福安交还金丹,笑道:“当然,贪心没有好下场。”
“先别走。”胡桂扬收起金丹,叫住转身要走的异人,“你既然是官兵,为什么会流落江湖?”
“都说江湖上自由自在,发现自己拥有神力之后,谁不想出来闯荡一番?”赵福安叹了口气,“其实哪来的自由自在?到哪都一样,要花钱、要人情,否则寸步难行,一身神力有个屁用?”
“你杀人,然后被人追杀了?”
赵福安尴尬地笑了笑,“神力也就这么一点用处,但我后悔了,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选择替朝廷效力,老老实实建功立业、升官发财。”
“机会总有,你现在离朝廷就已经很近了。”
“所以我来投奔胡校尉,一切都依仗你了。”赵福安笑着抱拳感谢。
胡桂扬走近一些,小声道:“看你挺正常的,病症是什么?”
“呃……”赵福安不太愿意透露。
胡桂扬示意赵福安随自己走出几步,“我希望多了解一些病症,也好对症下药。”
赵福安捂住肚子,嘴上却说:“心跳时不时会加快,尤其是使用功力的时候,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否则的话,我也不会被一群普通的武林人追杀,我是不敢轻易使用神力啊。”
“嗯,明白了,谢谢你的坦率。”
“我是真相信胡校尉,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最大的弱点都交待出来了,别人未必像我这么坦率,都在想方设法地掩饰。”
“朝廷肯定喜欢你这种人。”胡桂扬敷衍道,拱手告辞,回到后院。
刚一迈过门槛,胡桂扬停下脚步,突然明白这个莫名冒出来的赵福安透露的消息有多么重要。
“我真是笨死了。”胡桂扬不能原谅自己,异人的弱点就摆在面前,他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当赵阿七说需要“时机”才能得到罗氏青睐的时候,就已经透露弱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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