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席华去给袁氏请安的时候,便瞧见家里头来了新人。
这新人不是旁人,乃是给父亲新抬的姨娘,昨夜便开了脸,今儿算是过来见人的。
席华看着眼前的女子,刚过了及笄的年纪,略施粉黛,长相瞧着倒是比冷姨娘还要娇艳几分,仿若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席华见袁氏眼神中闪过一抹冷意,不过面上却始终保持着大太太的慈爱来。
反观一侧冷姨娘与蒋姨娘,二人自始至终都低着头,看不出神色来。
不过依着她对这二人的了解,如今心塞的莫过于冷姨娘了吧。
往日这院子里头,她的风头可是盖过了大太太袁氏的,可是现在……来了一个比她还娇嫩的人儿,日后这后宅怕是更加地闹腾了。
席华知晓这个时代的男子妻妾成群,如今刚入了京中,依着父亲如今的地位,不乏有人为了讨好与他,送些个美人儿过来。
只不过,席华总觉得父亲心里是有人的,否则,也不可能执着与同一种类型的。
蒋姨娘与冷姨娘表面瞧着没有相同之处,可是席华看得出来,这二人似乎有那么一些相似的,而这个刚入府的新姨娘也是如此。
“这是刚入府的耿姨娘。”袁氏看向席华等人,低声道。
耿姨娘连忙上前屈身道,“妾身见过大姑娘。”
对于席华来说,能够在这个时候,还能这般有规矩的姨娘,的确是让人刮目相看的。
而这个耿姨娘,瞧着年纪虽小,可是这眼力见儿却不同。
从她的身段与言行举止来看,并非是那等从青楼内买来的,她身上并未有那等脂粉之气,又瞧着那不露痕迹的做派来,必定是某个官员府上特意调。教出来的。
席华也只是微微颔首,姨娘也不过是半个主子,生下的儿女们是不能唤她们为母亲的,只能随着外头唤姨娘,而她们的母亲也只有正室袁氏。
席敏是因着当初席敬对冷姨娘的宠爱,在私下才会唤冷姨娘为娘亲,在外头,她也是不敢的。
“耿姨娘。”
耿姨娘便移步,逐一地都见了礼,并未有初入府上的拘束与不安。
如此的举动,让冷姨娘越发地感到不安。
袁氏也看得出这个耿姨娘不简单,不过再看向冷姨娘那硬生生扯出来的笑容,她心里头便也有了算计。
自是亲热地将耿姨娘唤到了自己的跟前坐下,说了一会子化,便让她伺候自己用早饭。
冷姨娘等出了袁氏的院子,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席敏抬眸看着冷姨娘有些失神的样子,连忙上前扶着她,“娘,父亲为何会突然抬个姨娘入府?”
“你父亲如今可不同往日了。”冷姨娘嗤笑了一声,“在祖宅的时候便有了外室,如今到了京中,自然也少不得了。”
“娘,那日后您?”席敏担忧地看着她。
“日后?”冷姨娘察觉出了席敬对她的冷淡来,她以为自己可以抓住他的心,如今想来,也不过是她异想天开罢了。
这个男人,早已经不是她能够控制得住的了。
冷姨娘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倘若当初,她能够生下一个哥儿来,也许就不会处于这般尴尬的境地了。
席华倒是对此事不以为然,毕竟该头疼的并非是她。
等回了院子之后,席华便收拾了一下,打算出府去京城内各处的铺子。
郑妈妈身后跟着四个小厮,抬着两个大箱子进来。
待放入书房之后,便退了下去。
巧凤跟着席华从里间穿过正堂,直接去了书房。
席华坐在书案前,郑妈妈便将箱子内的账本逐一地拿了出来。
“大姑娘,这乃是京城内各处铺子送来的账本。”郑妈妈垂眸到。
“嗯。”席华起先也不明白,为何父亲会将铺子的事儿交给她打理,毕竟她是个女儿家,虽然这个时代,女子也可以出去,但是管理外头事儿的却很少。
不过后头,席敬索性让账房先生每日都来禀报,而后渐渐的她也习惯了。
席华暂时看不透席敬的打算,但是从最开始觉得席敬靠不住,如今反而觉得她能够在这府上立足,也只能靠席敬了。
这个话虽然说来有些懦弱,但是她自从谢家回来之后,便明白,她不再是原来的席华,而是夕照国席家的大小姐。
她要为自己的未来谋划,故而每一步都要走的谨小慎微。
两个时辰之后,席华将第一个箱子里面的账本系数对过,只觉得浑身有些酸疼。
郑妈妈看着她,“大姑娘,先歇息会子吧,半个时辰之后,您不是还要出府一趟?”
“先准备午饭吧。”席华看了一眼刻漏,低声道。
“是。”郑妈妈垂眸应道,便去准备了。
席敬之所以将账本都交给席华,是因着之前察觉她看账本有自己的一套,而且比起其他管事的速度都看,更甚至与这套方法,是旁人无法学会的。
索性,他便将外头铺子的事儿都交给了席华。
巧凤与紫钗将账本重新放回箱子里头,贴上封条之后,便又让小厮抬了出去。
席华起身,用过午饭之后,换了衣裳便出府了。
这厢,谢诂因着席华去了谢家,差点被算计之事,正在感慨。
抬眸看着有人一闪而过,他勾唇一笑,便说道,“你这又是飘去何处了?”
“飘?”那人声音透着几分的清雅,宛若从山涧内留下的清泉,清冽甘甜。
比起三皇子的声音来,反倒犹如上好的美玉一般。
仔细地听着,倒是让人误以为是远处飘来的泉水叮咚的响声。
只不过那人躲在屏风里侧,并未现身。
“昨夜的好戏,你可是没有瞧上啊。”谢诂慢悠悠地说道。
“哦。”那人依旧是蹦出了一个字儿,“那又如何?”
“如何?”谢诂至今都不曾见过他的真容,二人说话时,也都是隔着东西。
但是也不知为何,谢诂就是觉得与他相聊甚欢,甚是投缘。
“不过是那些闺阁小姐们无聊的算计罢了。”他说罢,便见他端起放在一旁的白玉茶杯,随意地抿了一口,而后放下,便慵懒地斜靠在了一侧的长榻上。
谢诂低笑了一声,“我说沈兄,你可知外头如何说你的?”
“嗯。”那人漫不经心地应道,“我随心便是。”
“洒脱。”谢诂最喜欢他如此不羁的性子,沉吟了一会,“不过,那女子你也是见过的。”
“当然见过。”屏风里侧的便是谢诂经常挂在嘴边的好友沈煜。
此刻他半眯着眸子,并未戴斗笠,墨发随着锦绣绸缎滑落,像是铺洒出了一段流光溢彩的锦绣华章一般,不过是这微微地举动,便能够魅惑众生。
谢诂从屏风的折影瞧着,也忍不住地啧啧了两声,“你这幅样子,倘若被旁人瞧见了,怕是会惹来是非的。”
“怕什么?”沈煜慢悠悠地启唇,透过折影,那双唇透着瑰丽的魅色,一颦一笑,皆是在蛊惑人心。
谢诂再次地扶额望天,“我说,那血珊瑚手钏究竟是你的还是三皇子的?”
“嗯?”沈煜淡淡地挑眉,那狭长的眸子微眯,带着诱人的魅态,在长榻上微微一侧身,勾勒出那颀长的身形。
他浅浅一笑,“是谁的很重要?”
“当然。”谢诂叹了口气,“我可是看上那女子了。”
“看上?”沈煜却沉默了好一会子,接着起身,“怕是有些难。”
“的确。”谢诂知晓,席华的身份与他的身份,终究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那你不也是一样?”谢诂反问道。
“我一向放荡不羁怪了。”沈煜淡淡道,“倘若我真的看上了,这身份与我又有何干系?”
“哈哈!”谢诂之所以与沈煜能够成为朋友,那是因着沈煜身上有着他渴望却不能不管不顾的超脱一切的勇气。
谢诂暗自叹气,这一生,他终究是无法逃脱谢家这个囚笼了。
“倘若你没有旁的事,我便走了。”沈煜将茶杯放下,便转身离去。
谢诂轻笑了一声,扭头看着不远处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那画上是一只飞鸟翱翔于天际的洒脱与不羁。
他抬手,将一旁的缠着银丝的白玉壶提起,仰头灌酒,大有一醉解千愁的架势。
席华坐在马车内,听着外头车水马龙,街道两侧商贩的叫卖声,因着马车上有标致,所以一路上是畅通无阻的。
等到了街头的第一个铺子,席华蒙着面纱,下了马车。
掌柜的连忙迎上前来,“大姑娘。”
“陈叔。”席华微微颔首,接着便入了铺子里头。
祖宅的铺子如今都交给旁人去打理了,故而陈叔也便跟着席华来了京城。
陈叔引着席华入了铺子后堂,席华缓缓落座,陈叔亲自奉茶,便与席华禀报起来。
“大姑娘,昨夜您去了谢家,如今这京中可都知晓了。”陈叔看着她,显然有些担忧,“不过言语间却都是对您的讽刺之意。”
这是在席华意料之内的,故而席华也只是微微颔首,表现的甚是淡然。
“嘴长在旁人的身上,我管不着,既然他们喜欢,便将次当成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吧,怎么看我也是风光了一把。”席华调侃地说道。
陈叔是知晓席华性子淡然的,未料到竟然淡然到了这个地步,倒是让陈叔也有些吃惊了。
席华浅笑了一声,“陈叔,外头还有何趣事儿。”
“哦。”陈叔连忙自袖中拿出一封信,双手递给她。
席华抬手接过,待看罢之后,抬眸看着他,“父亲可是知道的?”
“老爷昨儿个便知晓了。”陈叔看着她说道,“大姑娘可是觉得这里头有问题?”
“我也不过是打理铺子罢了,至于这朝堂之事,倒是不知的。”席华慢悠悠地说道,“不过眼下,父亲既然与二皇子亲近,我们也该顺着父亲那处才是。”
“不过大姑娘,您与三皇子?”陈叔看着她说道。
席华接着说道,“既然入京了,日后不论是三皇子,还是二皇子,想来这四大门阀的小姐们,我也是要去结识的。”
“大姑娘说的是。”陈叔见席华如此说,连忙垂眸应道。
席华也只是小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了。
“大姑娘,贵叔也到了。”郑妈妈看着她说道,“昨夜到的,如今已经去了铺子上。”
“嗯。”席华点头应道,接着说道,“先去贵叔那处。”
“是。”郑妈妈便让车夫转道,去了贵叔那处。
因着老太太在京中留下的铺子也需要有人打理,故而席华便让贵叔将那处的铺子打点一番也来了京城。
而席华在京城内也需要帮手,贵叔昨夜才到,便直接去了铺子那处。
席华到了之后,贵叔已经出外相迎了。
“东家。”贵叔笑容满面地看向席华。
席华朝着贵叔浅笑开口,“贵叔。”
“东家,请。”贵叔连忙躬身道。
席华便缓步入了铺子,等坐下之后,贵叔连忙说道,“东家,老奴这一路前来,倒是听到了不少的风声。”
“说来听听。”席华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随即放下,抬眸看向贵叔。
贵叔垂眸道,“虽说大老爷如今支持的是二皇子,可是依着老奴来看,他却是保持中立的。”
“京中的事儿我知晓的甚少,比如如今的四大门阀,我也只去了谢家,却也明白了士族与庶族之间的区别,莫不说日后士族与庶族必定会发生战争,而这显然是皇帝最想看到的,毕竟如今的四大门阀的权利可是在皇权至上的。”席华淡淡地说道。
“正是。”贵叔接着说道,“老奴倒是觉得,大老爷自始至终都是当今陛下手中的一颗最有利的棋子。”
“那么从何时开始的?”席华在想,此事祖母可是知晓的?
“此事,倒是不知。”贵叔是去查过的,可是最后却是查无所获。
因着席敬隐藏的极好,怕是将一众人等都蒙混过去了。
“只不过,如今皇子相争的厉害。”贵叔看着她说道。
“嗯。”席华想了想,“二皇子自然是不成的。”
“是。”贵叔也看得出来,倘若不是有家族势力在背后撑着,二皇子怕是早就死了。
席华接着说道,“眼下除了三皇子之外,还有哪位皇子?”
“还有五皇子。”贵叔看着她,“五皇子并不在京城内。”
“五皇子?”席华沉默了一会,“我听说,五皇子的母妃乃是博阳桓氏。”
“正是。”贵叔看着她,“博阳桓氏乃是后起之秀。”
“看来当今陛下筹谋已久了。”席华双眸眯起,她始终不明白,祖母在其中到底起的什么作用,到最后,她选择的又是谁?
可是如今,席华更加地清楚,她的处境怕是不妙啊。
尤其是席敬,也许再往前走,就会被四大门阀所忌惮,到最后变成四大门阀的靶子。
席华越想,越是不寒而栗,她暗自扶额,那么她呢?
当初,席敬传来书信,让她暗中藏匿谢忱,而谢忱难道不知二皇子是扶不起的阿斗?他为何要站在二皇子身边呢?
席华总觉得这里头还有她不知道隐秘,想及此,席华便觉得眼前像是笼罩着一层浓密的黑雾,让她无法冲破。
郑妈妈瞧着她神色不好,连忙上前,“大姑娘,可是累了?”
席华缓和了半晌,才抬眸看向贵叔,“四大门阀之间呢?”
“沈家与谢家表面和谐,实则势同水火,沈家想要保住四大门阀之首的位子,而谢家自是不肯的,至于冤家跟萧家,也有着各自的谋算。”贵叔接着说道,“如今又因着大老爷横空出现,庶族的势力也在慢慢的扩大,日后怕是难说了。”
“哎。”席华觉得自己是卷入了一场动乱的漩涡之中,各个门阀之间的斗争,还有士族与庶族,以及皇室与门阀之间的。
她只想过安稳的日子,怎得到头来,却是如此?
郑妈妈瞧着席华的脸色越发地不好,连忙上前扶着她。
席华缓缓地起身,“我先回去了。”
“大姑娘,老奴每日都会传消息过去。”贵叔连忙说道。
“老规矩吧。”席华淡淡道,心情越发地不好了。
等重新坐在马车上时,她只觉得头痛欲裂。
且莫说三皇子有何心思,只说谢忱与谢诂二人,便是心思难测之人。
再加上她如今得罪了谢颖,怕是日后的日子难过啊。
后头也没有心思去其他的铺子,席华便回了府。
“大姐。”席华正经过垂花门,要回自己的院子,便见远处有人唤她。
她转眸看去,待瞧见是席敏时,便停下了脚步。
“三妹。”席华淡淡道。
“大姐这是去何处了?”席敏上前,二人施礼之后,她笑着问道。
“出去了一趟。”席华模棱两可地说道。
“我正要寻大姐呢。”席敏轻笑了一声,“大姐前去谢家,妹妹自是羡慕的,故而便想来问问大姐,那大家是如何如何的?”
席华知晓席敏是特意来笑话她的,只不过席敏挑错了日子,她现在本就心情不好,席敏偏偏撞在了枪口上。
她双眸一冷,盯着席敏,“三妹想知道?”
“自然。”席敏是知晓席华一向冷傲的很,对上她那双冰冷的眼神,也便觉得不奇怪了。
“既然三妹想知晓,那我自然要满足三妹的好奇心了。”席华浅笑了一声,转眸看向郑妈妈,“席家也是有席家规矩的,只是祖母仁厚,有些规矩便也免了。”
“大姐这话是何意?”席敏自幼便被娇惯坏了,之前因着在祖宅,老太太不计较嫡庶之分,对待她们几个也都是一样的,加上冷姨娘受宠,故而席敏也便有了旁的心思。
看着席华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应当与席华是一样的。
后头入了京城,席敏听说了京中许多的事儿,这心思便也野了。
席华见席敏依旧不知规矩,她侧着身子,不去看她,“我身为长姐,更是父亲的嫡女,你不过是个庶女,在我跟前也这般没有礼数。”
“大姐,妹妹何时没有礼数了?”席敏却是不怕席华的,往日,席华性子冷淡,也不过是不理会她,亦或者是拂袖离去罢了,根本不会将她如何,毕竟,席华也是忌惮席敬的,而席敬又冲着冷姨娘,自然也不会怪责与她。
席华嗤笑了一声,转眸看着郑妈妈,“去将冷姨娘唤来。”
“是。”郑妈妈转身看着巧凤。
巧凤应道,接着便去了。
席华低声道,“三妹不是想要知晓士族的规矩吗?我身为长姐,也应当教导妹妹一番,让妹妹先知晓对待嫡长姐的规矩。”
“大姐,妹妹不过是羡慕大姐可以去谢家,故而才来好奇一番,难道这也有错?”席敏依旧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只是仰头直视着席华质问道。
席华便不再多言,直等到冷姨娘前来,远远瞧着,暗叫不妙。
她连忙上前,朝着席华恭敬地福身,“妾身见过大姑娘。”
“冷姨娘,我瞧着三妹跟在你身边,这大家小姐的规矩是没有学到,全然的不知礼数。”席华垂眸冷视着冷姨娘,沉声道。
这厢,席华让巧凤去将冷姨娘唤来,那厢各院子里头的人便都知晓了。
不一会,便瞧着不少人赶了过来。
陶氏自然也来了,连一向不理事儿的蒋姨娘也过来瞧热闹了。
二房陈氏那处的木姨娘,还有席楣也都赶来了。
陶氏虽然因着谢家的事儿对席华不满,可是心里却是恨极了冷姨娘,这个时候,自然是站在席华这边的。
“妹妹,这是怎么了?”陶氏连忙上前,站在席华的跟前,担忧地问道。
“大嫂,此事你可是要管?”席华转眸看向陶氏问道。
陶氏浅笑道,“我都不知何事?”
“那大嫂便在一处瞧着。”席华的语气透着冰冷,今儿个怕是谁跟她说话,都讨不到好。
陶氏见席华如此态度,当下便不悦了,但是瞧着冷姨娘已经跪在了地上,这下子心里也痛快了不少,便讪讪一笑,李妈妈扶着她坐在了一侧。
席楣看了一眼,想要开口,却被一旁的江妈妈拦住了。
席敏见冷姨娘朝着席华下跪,连忙上前道,“大姐,你这是何意?我娘……姨娘并未错。”
“三妹适才唤冷姨娘什么?”席华直视着席敏问道。
“姨娘。”席敏咬牙切齿地怒视着席华道。
“这便是你对待长姐的态度?”席华目光如炬,沉声道。
“大姐,妹妹不知有何错?”席敏委屈地含着泪,看向席华问道。
席华低声道,“你可知晓你现在跟谁说话?”
“大姐。”席敏当然清楚,就是因为清楚,才会如此。
冷姨娘知晓席华这是要拿席敏开刀,连忙朝着席华哀求道,“大姑娘,是妾身未照顾好三姑娘。”
“冷姨娘,你照顾不周,母亲那处自会处罚你,但是三妹对长姐毫无规矩,我身为长姐,自然要好好管教她。”席华冷声道,“郑妈妈,拿藤条来。”
“是。”郑妈妈应道,接着便去拿了。
“你要做什么?”席敏未料到席华会如此待她,睁大双眸扬声问道。
“当真是越发地没有规矩了。”席华嗤笑道,双眸一眯,冷视着她,“你身为庶女,对嫡长姐冷声质问,这也便罢了,竟然存了逾越的心思,今儿个,我便让你知晓何为席家的规矩。”
席华说罢,腰背挺直地站在席敏的跟前,直接无视了跪在地上的冷姨娘。
陈妈妈匆忙去了袁氏的院子,将事情禀报了她。
袁氏身形一顿,愣了一会,才开口,“未料到这丫头竟然有这样的胆子。”
“太太,眼下您可是要去阻止?”陈妈妈轻声问道。
“我阻止?”袁氏接着说道,“冷姨娘因着老爷的宠爱,何曾将我这个太太放在眼里?正巧这丫头今儿个要解气,那我这做母亲的自然不能扫了她的面子,否则,日后还会有谁将我放在眼里?”
在这件事儿上,袁氏倒是清醒的很。
陈妈妈看着她,“那冷姨娘?”
“等她处置了三丫头再说。”袁氏并未叫席敏为敏姐儿,而是三丫头,可见她对席敏的不屑。
“是。”陈妈妈应道,便退了下去,自然是要去看热闹的。
袁氏其实也想去,不过眼下却不是去的时候。
二房那处,席楣去了,陈氏这个时候也在等着消息。
“母亲,媳妇也想去瞧瞧。”李氏虽然是陈氏挑中的,可是却是个闷葫芦,素日喜静,极少出去,只是今儿个,到底是难得一见的热闹,李氏自然也想去看看。
陈氏垂眸道,“你去吧。”
“是。”李氏便起身去了。
陈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意,便见江妈妈回来了。
“太太,这大姑娘身上到底有几分老太太骨子里头透着的阴狠之气。”江妈妈是见过老太太发威的情形的,故而适才瞧见席华那身上透着的冷,蓦地便想起了老太太。
“哦?”陈氏一听,叹了口气,“老太太还真是偏心。”
“太太,老奴再去。”江妈妈说罢,便也赶着去了。
“哎。”陈氏也只是暗暗地叹了口气,这一刻,她想起了自己刚入席家的时候,当时的自己也是清高的,可是在老太太的调。教下,渐渐地变成了现在的这幅样子。
这厢,郑妈妈拿来了藤条,身后还跟着两个力气大的婆子。
席华将目光扫在了席敏身后的两个丫头身上,她缓缓地坐下,“先将这两个不懂事的丫头绑了。”
“是。”郑妈妈眼神一扫,身后的婆子便过去了。
两个丫头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哆嗦着,“大姑娘饶命啊!”
“饶命?”席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素日你们是如何照顾姑娘的?”
席敏瞧着席华竟然要对她的丫头动手,当即便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大姐,你素日看我不顺眼便罢了,我认罚便是,我的丫头又有何错?”
冷姨娘见席敏这番言语,当下便抬眸看着席敏,“三姑娘,妾身求您了。”
席敏见冷姨娘竟然跪在地上求她,当即便愣住了,过了半晌,突然跪了下来,也跟着哭了起来。
席华漠视着这一切,等那两个丫头被抬到长椅上,郑妈妈手里拿着藤条,立在中间。
郑妈妈突然想起了老太太当年的手段来,而后又看向席华,心里头莫名地激动起来。
倘若老太太瞧见大姑娘如今的气势来,九泉之下也会倍感欣慰的。
毕竟,素日的大姑娘太过于温润了,对这些挑衅,也只是置之不理,故而才会让她们越发地放肆了。
席华朝着郑妈妈微微抬手,郑妈妈便扬起藤条,她也许久未曾动过了,却也不显生疏,反而熟练地扬起,那藤条像是在半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度,只听“啪”一声,那两个被按在长椅上的丫头同时叫出声来。
陶氏入门晚,所以不曾瞧见过老太太的手段的,这也是头一次看见,当场便愣住了。
李氏也刚到,便瞧见了眼前的一幕,当即便吓得向后退了两步。
江妈妈是见识过的,故而素日对郑妈妈那可是相当敬畏的,即便是老太太不在了,这府上也不会有人得罪郑妈妈,除非那是真的不要命了。
更何况,如今郑妈妈可是跟着大姑娘呢,大姑娘又是老太太亲自教导出来,她素日瞧着不谙世事,可是这手段……不出手便罢,一出手那便是往死里整。
只听见空中传来响亮的藤条声,每响一声,那两个丫头便同时惨叫一声,声音响破天际,直等到最后那两个丫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便没了气息。
郑妈妈这才收起藤条,手法相当地利索。
这下席敏是发不出半点哭声,惊愕地看着席华,如同看见了魔鬼一般。
席华只是冷冷地扫过,她不想见血,可是有人偏偏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找她的不痛快,她倘若再这样纵容下去,指不定日后会做出什么让她丧命的事儿来。
冷姨娘也是浑身一哆嗦,当即便跪爬着朝着席华那边过去,接着抓住她的双腿,“大姑娘,是妾身的错,还请大姑娘饶过三姑娘这一回吧。”
席华垂眸看向冷姨娘,低声道,“冷姨娘何故求我?”
冷姨娘仰头泪流满面地看着她,“求大姑娘!”
席敏还从未见过冷姨娘这般卑躬屈膝,低三下四过,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连忙上前将冷姨娘拽了过来,“姨娘,莫要求她,她即便罚了我,也会落得个不善待亲妹的恶名来。”
席华见席敏到了这个关头竟然还能说出这番话来,盯着她说道,“看来三妹还是不知晓自己的身份。”
冷姨娘可是非常清楚的,不过是个庶女,在嫡女面前,何时能抬得起头来,哪怕是被打死了,也不过如此。
冷姨娘转身看着席敏,“三姑娘,还不赶紧跪下。”
“不。”席敏怒视着席华,“我为何要跪?她是的父亲的女儿,我也是,我与她到底差什么了?”
“差什么?”席华垂眸看着冷姨娘,“看来冷姨娘素日便是这样照顾三妹的。”
“是妾身的错。”冷姨娘连忙朝着席华叩头。
“娘……”席敏见冷姨娘如此,竟然忘记了所有,冲着冷姨娘喊娘。
这一声娘,算是彻底将她自己埋进去了,而其他看戏的人,也只能暗自摇头。
只觉得这三姑娘当真是胆大妄为了。
冷姨娘虽然是她的生母,却也不过是个姨娘罢了,竟然当着嫡长女的面唤姨娘是娘,那不是打大太太的脸吗?
冷姨娘这吓住了,连忙伸手便要捂住席敏的嘴,可为时已晚了。
“冷姨娘,我身为长姐,自是有管教妹妹的责任,冷姨娘倘若不服,大可去找母亲,不过,三妹的母亲可是只有一个,何时冷姨娘成了我母亲了?”席华双眸眯起,沉声道。
这下冷姨娘是无话可说了,只能垂眸不敢出声。
席敏也知晓自己说漏了嘴,当即便吓得向后退着。
郑妈妈走了过来,“大姑娘,这两个丫头……”
“可还留着气?”席华冷声道。
“还有一口。”郑妈妈知晓,席华就算再狠,可是心里头还是留着一是慈悲的。
“发卖了。”席华冷视着席敏说道。
“是。”郑妈妈看向身后的两个婆子。
那两个婆子便将那两个丫头直接拖了出去。
席华看向席敏,“三妹,你若想随我去谢家,那也应当先学好咱们府上的规矩才成。”
席敏盯着她,“规矩?大姐,如今这京城何人不知晓大姐在谢家被侮辱的事儿?”
“三妹当真是学的好规矩啊。”席华就等着席敏说这句话,不然,她还没有理由去处置她。
这下可好了,正中下怀,她冷冷地看着席敏,“我今儿个先教教你如何尊重长姐。”
郑妈妈已经亲自上前,“三姑娘,请。”
席敏看向郑妈妈,“郑妈妈,如今祖母不在了,您以为自己真的是攀上高枝了?”
郑妈妈听席敏这般说,是越发地看不上席敏,一点大家小姐的气度都没有,也只是敛眸,“三姑娘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席敏转眸看着席华,“我如今有何身份?”
她冷冷地扫过一旁看热闹的众人,暗暗地发誓,今日所受的屈辱,有朝一日她一定会一一地讨回来。
席华暗自摇头,觉得席敏当真是上不了台面。
席敏被两个婆子直接按在了长凳上,绑了起来。
冷姨娘见状,连忙转身跪趴着过去,护在了席敏的身上,“大姑娘,是妾身的错,还是责罚妾身吧。”
席华只是冷冷地看着,接着说道,“冷姨娘想要领罚?”
“是。”冷姨娘垂眸应道。
席华转眸看着不远处的陈妈妈,“既然陈妈妈在,此事想来母亲也是知道的,不知冷姨娘是现在过去还是待会过去?”
“大姑娘,您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呢?”冷姨娘终究也是忍不住了。
“咄咄逼人?”席华低笑了一声,“我何故咄咄逼人了?我可记得,上次我大病也是因着冷姨娘与三妹吧?”
冷姨娘直愣愣地看着她,犹如看见了恶魔一般。
席华看了一眼郑妈妈,“还愣着做什么?”
“将冷姨娘抬过去。”郑妈妈看向一侧的婆子,沉声道。
“是。”婆子弯腰,便将冷姨娘拖了过去。
席敏趴在长凳上怒视着她,“大姐,有朝一日,我会讨回来的。”
冷姨娘见席敏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嘴硬,当下便直接气晕了过去。
一旁的婆子却掐了她的人中,冷姨娘再次醒来的时候,便看见郑妈妈已经扬起了藤条。
“啪!”一声,席敏只觉得后腰处传来钻心的疼,她被牢牢地绑在长凳上,动弹不得,素日她被娇惯坏了,何曾受过这样的苦跟侮辱,当下便疼的满头大汗,叫出声来。
紧接着又是一下,席敏当即便面色惨白,仿若从地狱爬出来一样,她看着席华,大叫着,“大姐,妹妹错了,求您别打了。”
席华却不为所动,只是任由着郑妈妈挥下第三下。
冷姨娘眼睁睁地看着,想要冲过去护着,却被婆子紧紧地按着,无法动弹,最后只能眼泪婆娑地流着泪,“三姑娘!”
席敏已经疼的死去活来的,觉得下一刻便要死了,她大声嚷嚷着,“干脆直接杀了我吧。”
远处的陶氏看着,忍不住地攥紧手中的丝帕,浑身也跟着颤栗着,虽然瞧着冷姨娘跪地求饶甚是解气,可是她何曾瞧过这般的情形,倒是头一次。
毕竟素日她们惩罚奴才的时候,也都是暗地里直接发卖的,可不曾这般,一时间看着席华的眼神也变了。
席楣是闺阁小姐,自然也不曾见过,此刻浑身也跟着发抖,脸色也跟着发白,还不等郑妈妈甩下第四下,已经吓得当即晕了过去。
“二姑娘。”一旁的江妈妈连忙扶着她,让跟前的丫头搀扶着回去了。
“大姐,我求您了。”席敏终于忍不住,趴在长凳上苦苦地哀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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