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与沈三公子呢?”袁绯茉看向她道。
“我与他?”韶华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不知。”
毕竟,他早已心有所属,与我,不论是谢韶华,还是如今的凌云,也只是合作关系罢了。
韶华转眸看着袁绯茉,“那你与谢大公子呢?”
“我们”袁绯茉双手撑着下颚,仔细地想了想,随即便坐直身子,盯着她,“随缘吧。”
“好一个随缘。”韶华低声道,“那便一切随缘吧。”
“嗯。”袁绯茉笑着应道。
五皇子妃是个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更是以桓贵妃唯命是从。
而她也明白,只要自己在皇家站稳脚跟,随之对于她的母家也是极为荣光的。
而母家好了,她自然也会一世荣华。
五皇子妃深知,慕容晟娶自己不过是互惠互利,而她对他,也不过是夫妻的情分,如今她只希望能一举得男,如此才能巩固自己在皇子府的地位。
她看向远处正在有说有笑的凌云与袁绯茉,一个嫁给了谢家新一任的家主,一个则是嫁给沈家下一任的家主,这二人,无疑是在座的闺阁女子人人羡艳的人。
她低头轻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这里正孕育着一个鲜活的生命,而他即将给自己带来无上的荣耀。
待远处有人高喊,“北蛮公主驾到。”
众人便抬眸看了过去。
拓跋雪依旧是一身鲜红的长裙,冷艳高贵。
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眉梢微挑,修长的身形,双手端正地放在前,缓缓地入内。
待行至桓贵妃这处时,也只是微微颔首,“拓跋雪见过贵妃娘娘。”
“公主殿下请坐。”桓贵妃当然清楚,这北蛮公主可是接连挫败了边关士气的人,虽然是一介女流,可是却巾帼不让须眉。
韶华看得出,拓跋雪是一个天生狠厉之人,她的狠是直接的,而且是锐利的。
并非是那种杀人不见血的狠,恰恰是刀刀致命,血流成河。
她喜欢艳丽的颜色,更喜欢多彩的人生。
袁绯茉远远地便能够感觉到那无法隐藏的杀气,她转眸看向韶华道,“这无疑是来挑衅的。”
韶华低声道,“挑衅什么?”
“夕照的公主。”袁绯茉勾唇冷笑,“还有夕照的这些贵族女子们。”
“夕照女子柔弱,男子俊美,皆是书卷气息太浓。”韶华直言道。
“相反,北蛮则是兵强马壮。”袁绯茉淡淡道,“女子也是骁勇善战的。”
“只是拓跋雪太过于自信了。”韶华低声道。
“那你该如何?”袁绯茉轻声道。
“不是我该如何,而是她今儿个想要挑衅的是谁。”韶华敛眸道。
在座的,怕是都看不惯拓跋雪这般趾高气扬的模样儿。
五皇子妃只是挂着淡淡的浅笑,转眸看了一眼桓贵妃。
慕容晟与慕容默,以及其他几位皇子尽数入大殿。
不一会,太后便与皇帝、皇后驾到。
众人则起身恭迎。
拓跋雪自然也不例外。
不同的是,她面见时,也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行大礼。
皇帝正襟危坐,直视着大殿中央立着的拓跋雪,低声道,“北蛮公主前来夕照,寡人自然也要尽地主之谊了。”
“陛下客气,拓跋雪此次前来,乃是因一事。”拓跋雪说着,便将一早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一个打造精致的锦盒,上面镶嵌着五彩玛瑙石,华贵不凡。
一侧的太监双手接过,而后呈给了皇帝。
皇帝打开,当瞧见里头的东西,抬眸看向拓跋雪道,“未料到此物还留着。”
“正是。”拓跋雪接着道,“拓跋雪前来,便是请陛下兑现承诺。”
众人皆好奇地瞧着,显然不知这锦盒内放着的是何物。
袁绯茉递给韶华一个眼神,二人了然,今儿个拓跋雪挑衅的乃是皇权,并非是她们。
在拓跋雪的眼里,夕照的女子不值一提。
韶华当然知晓,拓跋雪瞧不起夕照的女子,过于软弱了。
可是在韶华看来,拓跋雪也不过是拓跋玦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当初,在定下这契约时,皆有见证人,如今见证人早已故去,这承诺如何兑现?”皇帝收起锦盒道,“见证人不在,这东西随之作废。”
拓跋雪似是料到皇帝会反悔,接着道,“我这里有当初见证人留下的证书,还望陛下过目。”
皇帝一怔,双眸闪过冷冽的幽光,面上不显,接着便微微抬手。
韶华清楚,这东西,怕是涉及到夕照安危的。
究竟是什么呢?
沈煜不知何时已经坐下,一侧,则是谢忱与谢诂,萧砗与袁陌尘自然也并排而坐。
几人来回对视,显然也不知这里头究竟是什么?
慕容绝还未回来,最快也要下月。
韶华想着,沈煜成亲,三皇子难道一点都不难过?
她倒是想瞧瞧三皇子是何表情,只可惜,如今瞧见的乃是冷若寒的那张脸。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想起当初在栾城的情形来,这个人,当真是白瞎了那张举世无双的容颜。
冷若寒正在腹诽着那锦盒内的东西,却冷不丁地对上韶华看来的目光,瞧见了她那鄙视的一撇,他当即便放下了茶杯。
转眸看向沈煜,委屈地盯着他。
沈煜自然也尽收眼底,只是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置若罔闻。
冷若寒委屈不已,这个丫头,竟然敢鄙视他?
他勾唇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凑到沈煜的身侧,压低声音,只用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说那丫头是不是知晓了什么?”
“你看出什么来了?”沈煜知晓,冷若寒怕是也知晓了凌云便是谢韶华的事情。
只是他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冷若寒之前并未深想,一直觉得沈煜是想多了,可是适才,凌云那眼神,让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才想起,曾几何时,这丫头便那样看过自己。
哎。
冷若寒觉得自己反应迟钝了,怎的到现在才发现这丫头近在眼前呢?
冷若寒歪着头看向沈煜,全然不顾此刻在龙椅上端坐着的皇帝那张黑沉沉的脸。
沈煜低咳了一声,提醒冷若寒注意形象。
冷若寒这才收敛一些,接着看向了对面的韶华。
韶华却直接无视了。
冷若寒觉得自己被彻底地鄙视了。
袁绯茉看向韶华道,“这冷城主一直盯着你?”
“哦。”韶华淡淡道,“随便。”
袁绯茉见她不以为意,便也不去理会了。
皇帝见拓跋雪纠缠着此事儿,他只是看着那证书,久久不开口。
大殿内笼罩着化不开的冷气,渐渐地,将众人的心思都压了下去。
太后看向皇帝,而后又将目光落在了拓跋雪的身上。
“既然北蛮想要兑现承诺,那夕照自然不会食言。”太后却在此刻开口了。
皇帝转眸看向太后,显然不悦。
太后接着道,“只是,此事儿却也要从长计议。”
“还是太后英明。”拓跋雪拱手道。
皇帝看向太后,接着又直视着拓跋雪,许久之后才开口,“还不给北蛮公主赐座!”
“是。”
拓跋雪适可而止,既然当众答应兑现承诺,便容不得反悔了。
她也不着急。
而韶华却觉得拓跋雪过于自信,既然这锦盒在皇帝手里,他自然不会再归还,而这些时日,拓跋雪万一在夕照有何闪失,那也只是意外,到时候即便北蛮追究,那兑现的东西也是回不去的。
袁绯茉原本以为这宫宴会很热闹,可是未料到,还是如此无聊。
她兴致缺缺地等着结束。
韶华也是如此。
谢兰与谢芝并未入宫。
沈欢坐在不远处,与其他世家的夫人们在一处闲聊。
韶华只是淡淡地看着,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索然无味。
只可惜,这个世界,除了这些,的确没有可做的了。
只能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曾想过的云游四海,四海为家,怕也不过是愿望罢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待她嫁入沈家,也不过是如此。
女子,这辈子,便如此了?
她再看向拓跋雪,即便她现在手段狠辣,杀伐果断,可是终归还是会嫁为人妇,那个时候呢?
她还会如此地嚣张,如此地目空一切吗?
她不知不觉,便将目光落在了沈煜的身上。
这个人会给她多大的自由呢?
她自顾地胡思乱想着。
只听到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声。
“杀人了。”
众人一惊,舞乐戛然而止。
皇后冷声道,“外头发生了何事?”
“启禀陛下,偏殿死了一个宫婢。”太监总管低声禀报道。
“不过是死了个宫婢,何至于这般惨叫?”一侧的皇后沉声道。
“着实是那宫婢死状过于奇怪。”那太监总管道。
“哦?”皇后接着道,“派人去瞧瞧。”
“是。”
皇帝紧蹙眉头,转眸看向皇后道,“此事儿定要严查。”
“是。”皇后轻声应道。
太后接着道,“哀家乏了,陛下送哀家回宫吧。”
“是。”皇帝起身,亲自扶着太后离开。
众人恭送之后,便各自散去了。
毕竟,宫中出了这等事儿,也不易留下。
韶华出了宫,坐在马车内。
“大小姐,死的宫婢乃是皇后跟前的。”郑嬷嬷接着道,“死的时候,是被砍去了四肢。”
“此事儿与谁有关?”韶华想着,在这个重要的宫宴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必定另有缘故。
“如今已经叫了仵作前去。”郑嬷嬷接着道,“听说,那宫婢在死之前,见过北蛮公主。”
“即便是拓跋雪要杀人灭口,也不会做的如此明显。”韶华低声道,“看来,拓跋雪是不可能活着离开夕照了。”
“大小姐,您是说?”郑嬷嬷当下便明了了。
今儿个拓跋雪呈上的东西,怕是致命的。
等回了凌家。
韶华下了马车,扶着柳氏回去歇息了。
柳氏看着她道,“你也早些歇息去吧。”
“是。”韶华温声应道。
待她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了一身衣裳,便去了书房。
“大小姐,北蛮公主被禁足了。”郑嬷嬷道。
韶华微微点头,接着道,“边关可有消息?”
“贵叔刚得了消息。”郑嬷嬷连忙将密函递给她。
韶华看过之后,双眸一动,“看来拓跋雪不过是诱饵。”
“诱饵?”郑嬷嬷不解。
“拓跋玦一直就在夕照。”韶华眯起双眸,“他究竟要要做什么?”
“挑起两国战事?”韶华暗暗地思忖着。
“此时挑起两国战事?”郑嬷嬷觉得并非是最好的时机。
韶华接着道,“他心思难测,如此做,必定还有旁的目的。”
“大小姐,现在该如何?”郑嬷嬷接着问道。
“知晓拓跋玦在夕照的人,不会太多。”韶华沉吟了片刻道,“明儿个去一趟墨居。”
“是。”郑嬷嬷垂眸应道。
“哥哥那处,也要给他传话。”韶华看向郑嬷嬷道。
“是。”郑嬷嬷连忙去办了。
拓跋玦应当不知晓她的身份才对。
她自顾地想着,过了一会,便见有人进来。
她一愣,沈煜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知道了。”韶华似乎习惯了他突然到访。
“嗯。”沈煜点头。
“那锦盒里头?”韶华直言道。
“当年,皇帝为了顺利登基,暗中向北蛮借兵,这乃是当时的契约。”沈煜看着她道。
“契约?”韶华缓缓地坐下,“难道是割让城池?”
“不错。”沈煜接着道,“倘若真的兑现承诺了,夕照北边大半都会归北蛮所有。”
“只是,为何北蛮现在才?”韶华不解道。
“当时有两个见证人。”沈煜看着她道。
“与那两个见证人有关?”韶华豁然道。
“不错。”沈煜看着她,“一个则是谢韶华的生母,另一个乃是北蛮上一任的王。”
“嗯?”韶华一愣,自己的母亲,乃是当初的见证人?
那么自己母亲的死与皇帝有关?
韶华看向他,双眸一沉,“难道?”
“拓跋玦昨日已经称帝。”沈煜看着她道。
“可是拓跋玦不是在京中吗?”韶华觉得有些诡异。
“在北蛮的并非是他。”沈煜继续道,“拓跋雪之所以前来,乃是当初契约内有一条,便是见证人皆在,这契约才能兑现。”
“故而”韶华彻底地明白了。
“你既然明白了,那我也无需多言。”沈煜接着道,“拓跋玦此举,一则是为了那城池,最主要的为了你。”
“我?”韶华惊讶地看着他。
“你仔细想想就是了。”沈煜说罢,便转身走了。
韶华怔愣在原地,为我?
“大小姐。”郑嬷嬷见她独自坐在软榻上愣神,小心地上前。
韶华猛然回神,抬眸看着她,“可查出拓跋玦在何处?”
“没有。”郑嬷嬷摇头道。
韶华在想,沈煜所言到底有几分真。
倘若所言不差,那么,拓跋玦定然会来寻她。
只是当初
次日。
韶华正准备前去墨居,却在半道上,被皇帝召见入宫去了。
她站在大殿内,便见拓跋雪高傲地立在一侧。
“这乃是北蛮的婚书。”皇帝看向凌云,如今竟然连拓跋玦都要求去她。
看来这个丫头不简单啊。
昨儿个,太后答应下来,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只是如今看着凌云,皇帝的眼神越发地深沉了。
韶华当瞧见这婚书,想起昨夜沈煜所言,暗骂了一句沈煜是个乌鸦嘴。
她随即跪下道,“回禀陛下,臣女不日便要与沈公子成亲,这婚书臣女并未见过。”
“北蛮新皇愿意拿这锦盒内的东西换你。”皇帝看向韶华道。
拓跋雪得知昨夜宫婢之死,今早便将这婚书奉上,而后说道,倘若她在夕照内有任何意外,北蛮必定起兵。
皇帝自然不想现在大动干戈,更何况,这契约一旦公之于众,他也无颜坐在这龙椅上了。
他绝对不允许这契约泄露出去。
拓跋雪在来北蛮时,便知晓她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故而才会在入京时,特意地留意了她。
不过是一个较弱的女子,先是谢韶华,如今又是凌云,也不知晓皇兄为何会中意这样的女子?
“这?”韶华也万万没有想到,拓跋玦竟然会?
她沉默了良久,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绝。
只因为,她看到了皇帝那眼里不容反驳的杀意。
沈煜昨夜告诉她,难道是想让她选择吗?
倘若她选择了屈服,那么她以后呢?
而自己生母的死与皇帝有关,她怎么能这样轻易地离开呢?
韶华接着道,“陛下,此事儿臣女做不得主。”
赐婚圣旨早已下了,凌云与沈家的亲事早成了定局,如今却突然出现了此物,无疑是让皇帝做出一个选择。
孰轻孰重,皇帝心中有数。
韶华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皇宫的,只是觉得浑身发冷,她坐在马车内,眸底透着冷光。
等回了凌家,她直接去寻了凌霄。
凌霄也知晓了此事,正愁眉不展。
“父亲,女儿断然不会嫁去北蛮。”
“圣旨已下,君无戏言。”凌霄起身道,“如今出尔反尔,有违明君。”
“父亲,那锦盒内的东西?”韶华看向凌霄,紧接着道,“陛下断不会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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