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众人不愿意在李玉面前提起杨易的事情而使其过于担忧,又或许是众人觉得他们所谈及的军政要事不适宜女人涉足,因此当李玉到来之后众人都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苏仲斋和两个小孩玩的不亦乐乎。
而李玉则恭敬的伺候在苏仲斋身旁,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成州参事杜淮似乎等的有些焦急了,正想要上前说话,一旁一直莫默不作声的周工乙却忽然向前走了两步,拱手拜道:“王妃,属下还有许多要事要办,可否先行告退。”
众人略一错愕,倒不是因为周工乙唐突间就要离开而感到惊讶,而是周工乙在向李玉辞行,并非坐在堂上的苏仲斋。
李玉似乎也有些诧异,习惯性的回头看了一眼苏仲斋,苏仲斋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然在和拨弄自己胡须的杨坚打闹着,嘴里传出爽朗的笑声。
李玉亦是有见识之人,此时虽惊不慌,而是很有礼节的点了点头,用一种波澜不惊的语气道:“周大人有事自去便是。”
周工乙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五指山最近改进了轴盘的运转,下官根据殿下以前的设想,造出了几辆叫做‘自行车’的玩物,若是有机会,王妃可带世子前来五指山观摩观摩。”
李玉看了周工乙一眼,笑道:“本妃知晓了,择日会带世子前去。”
周工乙闻言又行了一礼,这才向上手的苏仲斋拱手道:“苏老先生,下官就先告退了。”
苏仲斋挥了挥手笑道:“周大人好走。”
周工乙转身向沙马乃古和杜淮等人拱手礼道:“诸位大人将军,工乙先行告辞。”
“周大人慢走。”
“告辞。”
众人虽然疑惑周工乙为何就这样走了,却也只得纷纷拱手告别。
沙马乃古见周工乙潇洒的快步离去,又转头看了一眼李玉和苏仲斋膝下玩耍的世子,忽然眼睛一明似乎想到了什么,也上前道:“王妃,末将也要回军营查看查看了。”
李玉点头道:“乃古将军,我家王爷不在成州,成州府的安慰要多劳将军了。”
沙马乃古还未说话,一旁的苏滦已经上前挽住李玉的胳膊笑道:“嫂子大可放心,他要是敢不尽心,妹妹也不会依的。”
“哈哈!”沙马乃古大笑一声:“王妃放心,有我沙马乃古在,谁敢在咱蜀地造次,末将定然扭下他的脑袋献到王府。”
李玉笑了笑,又转头对杜淮和马佑道:“杜大人,马将军,成州府的安定也要多劳二位了。”
杜淮与马佑连忙拱手拜道:“请王妃和世子宽心,下官(末将)定当竭尽全力以保成州安宁。”
话已至此,众人也没有必要再留在此处了,纷纷向李玉和苏仲斋告辞拜退。
待众人离去,李玉这才转过身来看着苏仲斋道:“外公…”
苏仲斋摸了摸趴在膝盖上的杨坚圆圆的脑袋,头也不抬道:“你不用问我,你做的很好。”
杨坚似乎对苏仲斋的白胡子不太感兴趣了,想要学沙马云丞一样爬到椅子上去,可是因为个子太矮小难以攀爬,苏仲斋见状示意一旁的苏繁把杨坚抱上来。
苏仲斋看着怀里的杨坚,又道:“龙真正的威严从来就不是单指一个人活着是一件事,而是一种潜意识的传承,你看坚儿如此聪慧伶俐,说不定以后比他父亲还要讨人喜欢。”
李玉此时哪里还不明白,无论是之前的周工乙等人,又或者是眼前的苏仲斋,他们在极其简单的话语和行动当中,都在向李玉传达着一个讯息:他们会效忠蜀王府,无论杨易会不会回来。
也许就像苏仲斋所说的,他们效忠的不是杨易,而是杨易给蜀中百姓带来的和留下的那些东西。
李玉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看着苏仲斋怀里天真淘气的杨坚,她忽然很想哭,从得知杨易失踪并且很可能跌落山崖的消息之后,她一直在克忍着自己,她知道如果她崩溃了,整个蜀王府乃至整个蜀中都会陷入混乱。
“我相信易儿没有死。”苏仲斋忽然头也不抬的说道。
李玉一惊:“外公…”
苏仲斋笑道:“这是直觉,易儿和她母亲一样,从来不会轻易放弃,哪怕身处绝境,你应该相信他。”
李玉低着头沉凝片刻,随即抬起头来看着北方的天空,似是自语的轻声道:“夫君…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抛下我和坚儿的…”
在随后的几日里,大越国的慕容思南,秦州的岳靖,同州府的刘文徵以及庆州的洪直等各地主官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向蜀王府送来信函。
这些信函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杨易失踪的事情,而是和平常一样,向蜀王府汇报各地的政事和军事情况。
李玉知道,这些高级官员和将领们不可能不知道杨易失踪的消息,他们如此做实际上就是在向蜀王府表达自己的忠诚,无论杨易在或者不在,他们都会永远效忠王府,效忠世子。
对于蜀中发生的这一切,此时杨易是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正在遥远的地方见识大自然的威严,被苏仲斋等人比作龙的杨易,在大自然面前只能是一颗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沙粒。
在大光,大部分河流都是向东流淌的,无数条小川山溪汇成一条小河,然后小河流入翔江,再卷裹着黄沙涌入漫漫无边的大海。
可是任何事都有例外。
杨易呆呆的看着眼前这条犹如银带的小河,顺着喝水流淌的方向慢慢望向远方,在小河消失的边际竟是一轮红的像西红柿一般的落日。
晚霞照映着波光粼粼的河水,用肉眼就能清晰的看见河底漫无目的游荡的鱼儿,河的这边是满目黄沙的戈壁,对岸却是望不到头的草原。
在目光所及之处,杨易还能看到几只羚羊在河边的浅滩处饮水,没人知道它们饮完水之后会去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在明天太阳再次照耀这片大地之时,它们是否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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