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县的仵作早就等在堂外了,等着给武大有和潘氏两个人验尸,这仵作本来以为验完了尸,他就可以回家了,可左等也不叫他,右等也没人搭理他,光听县令的外甥在吧叨吧叨的说话了,可把他给烦坏了!
仵作正在外面打哈欠,忽听里面的差役叫他,他赶紧搓了两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这才答应一声,背着他的仵作专用箱,走进了大堂。
郑刚令指了指门板上的两具尸体,道:“这两人是怎么死去的,便由你来检验一下,动手吧!”
仵作答应一声,他上前打开了一张门板上的白布,见白布下面是一具女子的尸体,他在外面都听见了,知道这便是武大有之妻潘氏的尸体,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潘氏是被人用刀捅死的。
潘氏的伤口是在脖子,胸口和腹部,有好几处伤口,都是刀伤,但伤口都不深,除了这些刀伤之外,并没有其它伤口,所以可以断定潘氏是被人用刀杀死的。
仵作检查了潘氏之后,又去检查武大有的尸体,这就比较麻烦了,武大有的尸体上没有什么伤口,但脸色发青,嘴唇青紫,这明显是中毒的迹象,而嘴边有已经干涸的白沫,鼻中有血块,撬开嘴巴之后,发现嘴里也有血块,而且武大有表情扭曲,两只眼睛未闭。
仵作拿着根银针,从武大有的咽喉里刺进去,然后脖子,然后胸腹等处,挨处把银针刺入,每次他把银针拔出来的时候,银针都变黑了,这说明武大有的确是中毒而死,而不是先打死,等死后再被人灌的毒药,不是假装成服毒死亡的状况。
折腾了好半天,仵作这才验完了尸,他把手擦干净了,然后擦了把汗,对郑刚令道:“县尊,卑职已经查验清楚了,武大有和潘氏都是被人凶杀的,绝非自尽身亡!”
验了好半天,结果来了这么一句,县衙外面围观的百姓轰地一声,都哄笑起来了。
此时天色早黑,已经是晚上了,不过,荥阳没有宵禁,除了会关城门之外,百姓随时都可以上街,当然也可以堵在县衙的门口看热闹,郑刚令在这方面,还算是亲民,官风比较宽厚。
郑刚令微微皱了皱眉头,点头道:“好,那么具体说说吧,先说潘氏,你验她尸体时较快,应该是简单些,先从简单的说起。”
仵作答应一声,道:“潘氏是被人用利器杀死的,但凶手明显不是老贼,而是一个新手,或者说,是一个不精通杀人的凶手,有可能是没想过要杀人,事发突然,这才下的毒手。”
仵作指着潘氏的尸体,又道:“这潘氏身上共有五道刀伤,任何一道刀伤,只要再深入三分,潘氏就会立即身亡,根本不必刺五刀之多,而且这五刀杂乱无章,所以杀人凶手定是新手。”
这时候,仵作叫过来一个差役,他叫差役帮他一个忙,就是示范潘氏是怎么被杀的,他来假装成凶手。
仵作一手假装持刀,另一只手捂住那差役的嘴,然后用刀地着差役乱刺一通,差役假装中刀,然后躺倒在地,仵作这才松手。
做好了示范,仵作这才道:“看潘氏的伤口,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被杀的。”
郑刚令点了点头,看向李日知。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道:“潘氏是在二楼被杀的,如果是外人上了二楼,潘氏应该叫喊才对,但却没人听到叫喊,凶手能捂住她的嘴,然后再杀她,如此近的距离,这是不是说明潘氏是认识这个凶手的,而这个凶手是可以上到二楼的,那么应该是比较亲近的人了。”
仵作摇头道:“这个,卑职就不清楚了,卑职只管检验他们是怎么死的。”
李日知便不再说话,等着仵作再说武大有的死因,这个仵作看样子是很有些本事的,不但能验出死因,连被害人当时是怎么被害的,也能设想出来。
仵作指着武大有的尸体,说道:“这个武大有是被毒死的,他是先喝了毒药,等毒发时,他必有激烈挣扎,可却被人按住了手脚,极有可能是用被子蒙住了他,导致他无法呼吸,当然,毒性一发,他也无法呼吸,主要是防止他叫喊,引来邻居。”
这仵作说完之后,冲着郑刚令拱了拱手,又道:“卑职这就下去把验尸文书写好,以供县尊参考。”
郑刚令挥手让仵作下去了,看向李日知,问道:“日知,你可看出了什么?”
李日知摇头道:“还没看出太多,要不然,今晚先就这样,等明天去武家的店铺看看,那时再说?”
郑刚令倒也不废话,啪地一拍惊堂木,道:“退堂。”
武二有前来告状,差役们便给他安排了睡觉的地方,其实也就是在门房那里,允许武二有和云哥在里面休息,但想要张床躺在上面睡觉,那就是妄想了。
至于武大有和潘氏的尸体,便就停放在院子当中,明天肯定还是要抬着这两具尸体回小集镇的,所以也不就用找地方寄存了,直接在院子里放一晚上就是。
李日知则跟着郑刚令去了二堂,郑刚令让李日知坐,又让仆人送上来茶水,郑刚令喝了口茶,这才道:“日知,你肯定看出来不少东西,怎么刚才在堂上不说?”
李日知道:“倒也不必非在堂上把什么话都说出来。那个潘氏是被人在二楼杀的,被杀之前却没有惊叫,这说明是熟人上楼,那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就是武大有半夜回来了,然后把潘氏给杀了呢?”
郑刚令抬头想象了一下,武大有从外面回到家中,看到了妻子潘氏,又和潘氏吵了几句,恼怒之下,武大有抓起刀子,把潘氏给杀了!
李日知又道:“但是,武大有是被人灌了毒药的,或者是被骗着喝下了毒药,在毒发时,还被人按住了手脚,那么杀害武大有的人,要么是熟人,可以骗他喝毒药,要么是比武大有还要强壮的人,可以把毒药灌进他的嘴里。”
停顿了一下,李日知又道:“但这两点都不太可能,谁能在武大有的家里,骗武大有喝下毒药呢?只有两个人,武二有,还有潘氏,但潘氏死了,武二有嘛,说他在书院,想必他还会找出证人的,另外就是比武大有强壮的人,这个看起来,还真是挺难找的了!”
郑刚令哦了声,点头道:“原来你是怀疑了武二有,所以才不肯在公堂上说出这些来,不过,武二有会杀他的兄嫂吗?为什么呢?”
李日知道:“却也不能说他有这个嫌疑而已,如果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或者多个,那么当然就能控制住武大有和潘氏,使潘氏无法叫喊,又能强灌下武大有毒药。嗯,这倒也不太可能,因为既然能控制住武大有,那为什么要灌他毒药呢,真接象杀潘氏似的,杀了他不就得了!”
郑刚令叹了口气,道:“你再想想吧,或者今晚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去武记蒸饼,在那里你再分析案情,争取明后天就把案子破了。”
李日知当然答应,推理案件,如果光靠着坐在屋子里想,那真的很不容易想出来,反而容易分析歪了。
李日知没有在县衙过夜,他回了六分医馆,回自己家睡觉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李日知吃过早饭,和父母说了要去武记蒸饼的事,便即出门,又赶往县衙。
县衙里办事,向来拖拖拉拉,等李日知到了衙门,这里还没有准备出发呢,而郑刚令这个主官更是没有出来,估计还在吃早饭。
李日知很有耐心地等着,正巧武二有凑了过来,两个人说起别后之事,李日知试探了几句,发现武二有确实没有偷偷从书院返回过武记蒸饼,也就说不可能是他害了兄嫂二人。
当然,这和李日知估计的也差不多,可一旦确定和武二有无关,那么这个案子里,就必定会有一个,或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是杀害武氏夫妇的凶手,这个案子其实并不好破。
在李日知和武二有说话的时候,云哥过来了,他只是个卖瓜果的,士农工商,他属于最末等的商人,而且还是小商贩,在李日知和武二有这样的读书人面前,他有天然的自卑感。
武二有见他过来,招手道:“云哥,你吃过早饭了吗?过来坐!”
云哥走到近前,却不敢坐,只是蹲在了武二有的身边,道:“武二哥,要是有什么需要小人跑腿儿的地方,你尽管吩咐便是。”
武二有叹了口气,道:“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兄嫂的后事,恐怕还要劳烦你多帮忙了!”
云哥点头道:“武二哥不必客气,你对小人这般好,小人帮忙也是应该的,只是希望能早日找到杀害武大哥和大嫂的凶手。”
李日知道:“这个案子怕是不太好破,那个小集镇地处荥阳边境,正是客来客往的地方,旅客过多,所以如果是过路的凶手做案,那么抓起来就会非常吃力了。”
武二有眼睛立时便红了,他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道:“那可真是糟糕了,我兄嫂的仇岂不是没法报了!”
李日知却又摇头道:“等咱们去看看现场,才可以最后判断出来。不过,我要去看看,是否是熟人作客,如果是熟人作案,那便不是旅客了。”
武二有唉了声,精神萎靡,道:“但愿如此吧!”
李日知又道:“对了,你兄嫂的尸体……唉,可惜现场你们动过了,这就增加了破案的难度啊!”
“你说我兄嫂的尸体?这点放心,我没有动过,只是为我嫂子,穿上了件外衣而已,当时她衣衫不整,不得不为她穿上衣服,要不然不好带上公堂。”武二有说道。
为自己的嫂子穿上件外衣,用来遮羞,这没有什么好多说的,死者为大,总不能让死者袒露身体,让外人看了笑话。
武二有认为这是应该的,而且潘氏的伤口非常明显,所以加不加外衣,都不会对验尸产生影响的。
李日知却大吃一惊,他急道:“穿上了件外衣,这么说,你嫂子在遇害时,竟然没有穿外衣,是被别人扯下去的,还是她自己本就没有穿?”
武二有想了想,道:“是她自己没穿,她人在二楼,当时店铺又关了门,她也没有必要非得在家中穿外衣的,再说睡觉之前,为什么要穿外衣!”
“那必定是熟人作案了!”李日知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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