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日知在旁看着,简直是哭笑不得,这种架势他还真是很少遇见,虽然泼妇吵架,他也是见过的,但王婆这样彪悍的,他却还真是头一回遇见,厉害,佩服,简直就是女中豪杰!
王婆用头拼命顶着西门掌柜,把西门掌柜顶得连退几步,差一点儿摔倒在地,西门掌柜的大怒之下,喝道:“街坊邻居们都在,大家看好了,是这个老乞婆说要我打死她的,我本不想打死她,可她偏偏如此求我,我也只能……”
看样子,西门掌柜是真要动手了,要不然也不能说这个话,而旁边的街坊邻居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上前劝架的,眼看着西门掌柜的拳头,就要落到王婆的脑袋上了!
可就在挨打的前一刻,王婆竟然不用头去顶西门掌柜了,而是后退一步,然后放声大哭,叫道:“杀人灭口啊,大家快来看看啊,我要被西门老狗杀人灭口了,官老爷啊,你们在哪儿啊,快点儿来救命啊,西门老狗杀了武大有一家,只不过因为我看到了,所以他就要杀我灭口了!”
她这么一喊,西门掌柜根本就没法儿动手了,他一动手,不管是不是真的打死王婆,当然他不可能真打死王婆的,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是疯了,他只要一动手,就会被人认为是杀人凶手了,他哪敢啊,他又不傻,他聪明着呢!
西门掌柜怒道:“你现在这算是干什么,是在诬陷我吗?好让你害死武大有一家的事情,都算到我的头上?”
王婆呃地一声,她可没想到西门掌柜会反过来也这么说她,不过,她可不是好惹的,立即就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就差满地打滚了,一边哭一边骂,口水鼻涕乱喷!
围观的街坊邻居无不哈哈大笑,就如同看猴戏一般,就看王婆和西门掌柜两人表演了!
李日知退后几步,离着他俩远点儿,他冲周围的人一摊手,满脸无可奈何地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俩怎么象斗鸡似的,我都没问他俩什么,他俩就这么骂起来了,难不成他俩早就有仇恨不成?”
有个邻居道:“以前有没有仇恨倒是不知,但现在是有了,就是因为一篮子梨,这篮子梨是谁的,说不清楚了,所以他俩就这么骂起来了!”
又有个邻居道:“公子不知,你没来之前,他俩就已经骂了几场了,比这还热闹呢!”
“一篮子梨,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李日知忽然想起,云哥也和他说过梨的事,这两个人都从云哥那里赊了一篮子梨,并且都说要送给潘氏,只是不知他俩谁真的送了。
有邻居笑道:“他俩都在卖瓜果的云哥那里拿了一篮子梨,都没给人家钱,然后发现武大有他家地上散了一篮子梨,可卖梨的云哥说无论是武大有还是潘氏,都没有从他这里买过梨,而且他的梨是新上的货,好辨别得很,这不就有问题了,到底是谁把梨送到武家的?”
李日知哦了声,道:“所以他俩就互相指责,说是对方给武家拿的梨,但也有可能是云哥自己拿啊!”
邻居们一起点头,这话说得也对,不过,也不见得谁给武家送梨,谁就是杀人凶手吧,西门掌柜和王婆却这么个互骂法,这不是心虚的表现么,互泼脏水,互相往对方头上按罪名!
李日知没再说话,就是看着西门掌柜和王婆互骂,不过,他俩也只是骂了一会儿,便不骂了,互吐口水,呸呸呸,邻居们都躲得远远的,免得被崩上唾沫星子。
王婆回了茶汤棚子,西门掌柜回了生药铺子,两个互相望着,虽然离着远了,但估计等他俩喘过气来,说不定又会隔空接着开骂!
李日知站在武记蒸饼的门口,眯起眼睛,挨个打量小集镇上的各人,发现邻居们都没有什么异常,虽然不时往这边张望,但还是各自做各自的买卖,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唯二有异常的,就只有王婆和西门掌柜了,但李日知发现,王婆虽然是个女泼皮,而且是个很老的,上了岁数的女泼皮,但她做案的可能性还真不大,一是她不具备连杀两人的体力,二来她这么能诈唬,也不是心虚的表现,三来看她那爱财的模样,似乎也不是大方到能送一篮子梨给别人的样子。
李日知心想:“这个王婆不象,那个西门掌柜有些阴沉,倒是有可能。其实,说什么一篮子的梨,梨子撒了,那篮子如果也在武家的话,那么只要他们拿出自己的篮子不就得了,总不会把篮子也给吃了吧,有了自己的篮子,不就能证明武家的篮子不是他们的了么,这有什么好猜疑的,也值得互骂!”
随即,李日知忽然明白过来,两个人这么个互骂法,应该就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拿不出篮子来,如此一说,那么西门掌柜嫌疑更大些,但也不能否定王婆没有帮手!
或许,王婆的帮手就是西门掌柜,他们两个互骂,是在人前做出样子,让别人无法怀疑他俩,这也是一种可能性。
李日知找了棵树,把马栓好,然后先往西门生药铺走了过去,进了铺子,发现里面的药材不是太多,很明显种类不全,李家就是开医馆的,具体情况当然了解,他一看生药铺的情况,就知道西门掌柜主要是做的收药生意。
李日知道:“西门掌柜,你这店里的药材不少啦,可以运进城里去了,你有马车吗?”
西门掌柜正坐在屋子里面叹气,见李日知进来,他没好气地道:“我哪里买得起马车,只有后院的一头驴而已!”
李日知哦了声,见西门掌柜的一脸屎色,他便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他又打量了一下生药铺,真到西门掌柜抬头看他,看样子他再不出去,西门掌柜就要撵他走了,他这才出去。
出了西门生药铺,李日知摇摇晃晃的又往王婆茶汤走,进了草棚,李日知直接就往桌上扔了一串铜钱,说道:“上好的茶汤给我先来上一大碗!”
王婆看到那串铜钱后,眼睛顿时亮晶晶的,她抢步上前,先把那串铜钱揣入了怀里,这才笑道:“好公子,你要来喝茶汤,那真是选对了地方,不是我老婆子夸口,我煮的茶汤啊,又解饥又解渴啊,乃是我王家的独门秘方!”
她拿起炉子上的水壶,给李日知冲了一碗茶汤,放到了桌子上,站在一边,满脸笑容地看着李日知喝茶汤。
王婆卖的茶汤,并不是只用茶叶冲了来的清茶,更加不是凉茶大碗茶,而是一种加了调料的面汤,当然里面也是放茶的,是那种茶叶沫子,这种食物对于赶路的人来讲,还算是方便,热乎乎的喝上一碗,又便宜,也还算能饱腹。
李日知喝了一口茶汤,只觉得满嘴都是茶叶沫子,他扭头冲地面呸呸了两口,然后对王婆说道:“味道如此难喝,还放了如此多的茶叶沫子,果真是你的独门秘方,别人谁也煮不出这么难喝的茶汤啊!”
他这么不客气地讽刺了一句,王婆却是半点都不尴尬,脸不红不白,一点儿都不在乎,反而说道:“公子喝这茶汤特别吧,以前没喝过吧?”
“真没喝过这么难喝的!”
“头一次喝这样的茶汤,那一会儿喝完了,就多给几个赏钱吧!”王婆笑眯眯地说,看李日知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大堆会说话的铜钱。
李日知呵呵两声,并不再喝茶汤,打算试探一下,他说道:“其实也没那么难喝啦!王婆,这里的生意还不错吧,你一个人忙乎,能忙得过来吗,为何不请个帮手?”
王婆嗨了一声,道:“我这孤寡老婆子,又做的是小本生意,哪里请得起帮手,只能一个人辛苦,赚点儿养老钱,要是公子可怜老婆子,那你待会再多打赏几个小钱,就算帮我啦!”
李日知点头笑道:“看你的样子,必是不肯把一篮子好梨送给别人吃的,所以就算是武大有家有梨子撒在地上,也不会是你送过去,那个西门掌柜是在诬陷你。”
王婆一点儿都不在乎别人说她小气,她反而很感激地道:“公子说得好,那篮子梨当然不是我送的,我的那篮子梨卖给过路的客人了,连篮子都卖了,那可是都能算钱的啊,我怎么可能会送给武大娘子,我又不想讨好她!”
这和李日知猜测得一样,但却也无法证明王婆没有帮手,他又道:“你平常和西门掌柜有过节?我看你俩吵得可挺凶的!”
王婆呸地一声,道:“过节可大了,那个姓西门的是个老色鬼,早就对武大娘子有想法儿了,那天我正好路过他家的生药铺子,见武大娘子进去了,我也站到了门口,听她要和西门掌柜的说什么,结果,好生不堪入耳啊!”
李日知心想:“这个王婆竟然喜欢听墙根儿,还真挺不是个东西的。”
王婆接着说道:“武大娘子是要来买什么药,结果被西门老狗一通调戏啊,说的那些不要脸的话啊,我一辈子都没听过那么不要脸的话!”
她连着两句都在说着西门掌柜讲了什么话,但是什么话,她就是不说!
李日知心想:“这是要赏钱啊,竟然会卖关子,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并无做贼心虚的表情,那么凶手十有八九不是她!”
“再来一碗茶汤,这茶汤的味道……果然特别,我给双份钱!”李日知笑道,说着又掏出一串铜钱,扔到了桌子上。
王婆大喜,然后又说道:“他们两个讲了些什么身体不舒服呀什么的话……”她压低了声音,又道:“然后西门老狗给了武大娘子一包药,武大娘子也没给他钱,出门就走了,公子你说,那是包什么药?”
李日知道:“是毒药?武大有不会被这包药给毒死了吧?”他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
王婆摇了摇头,道:“那我就说不清楚了,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她的话可是没法辨认真假的,李日知也不会上这种谣言的当,他只是说道:“那你可要小心些了,西门掌柜发现你知道了他的秘密,说不定会杀你灭口的!”
王婆却呸的一声,道:“借给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啊,瞧他那怂样儿,我用擀面杖就能揍扁了他!”
李日知道:“你可以找人揍他,要不然你一个人不见得能打得过他,你打算找谁,给我二两银子,我帮你去揍他!”
王婆笑道:“我哪有二两银子,不过,公子倒是提醒我了,我倒是可以找云哥去揍他!”
李日知瞬间眼睛一眯,道:“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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