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刚令和李日知互视一眼,他俩刚才分析之后,得出了凶手查证的范围,但别人却是不知道的,而且会对事情进行分析,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够具有的能力,这年头识字的百姓都没多少的,更别说进行有条理的推断案情了。
至少王婆就绝对不具备这种能力,但她虽然不能进行有条理的推断,她却可以想当然地推断!
王婆叫道:“县尊,民妇认为凶手一定是西门掌柜,他到这里时日不短了,可小人们却都不知他的真实名字哩,只知道他姓西门,这不就是罪吗,他这是有意隐瞒姓名啊!”
郑刚令不喜欢这个多嘴多舌的老婆子,冷冷地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李日知却问道:“那么王婆,这集镇上又有多少人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王婆呃了一声,道:“民妇穷苦人出身,那有名字,只是一个姓氏罢了!”
“那这个姓氏,是你夫家的姓氏,还是你娘家的姓氏呢?”李日知又追问了一句。
王婆有点儿泄气,似乎马屁没拍好,反而引起官家人的反感了,她只好说道:“是先夫的姓氏。那个西门掌柜必定是畏罪逃走了,云哥是去追他了,肯定是这样的!”
她这么一说,几乎是可以代表了大多数镇上百姓的想法,百姓们都认为西门掌柜嫌疑最大,所以应该是逃走了,而云哥是去追他了!
当然,之所以镇上百姓都怀疑西门掌柜的,是因为王婆不遗余力地宣传,说西门掌柜的是多么的好色,是个老色鬼,又是多么的垂涎武大娘子的美貌,为人又有多坏,诸如此类的话,听得多了,百姓们便会自然而然的认为,西门掌柜就是凶手,至少是很有嫌疑!
郑刚令哼了声,道:“要是照你这个妇人的说法,那么如果西门掌柜真的逃走,又被云哥抓回来,那么他就一定是凶手了,这案子也就告破了,是这样吧?”
王婆没听出这话里有什么玄机,她只知道只要判西门掌柜有罪,那就是她说对了,她很有先见之明,所以赶紧点头,表示非常赞县令大人的话。
镇上百姓纷纷点头,认为就应该是这样,虽然有少数人觉得不一定会是如此吧,但大家都点头,这少数人也就不吱声了,反正也不关他们的事,何必多嘴!
武二有心中纳闷,云哥不是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么,为何一转眼的功夫,云哥就不见了,这个人办事可真不靠谱儿,就算不跟在自己身边,也应该看好自己兄嫂的遗体啊,怎么可以说不见就不见了!
可他转念又一想,云哥并不欠自己什么,可却这么卖力气的帮忙,这已经是很大的人情了,自己却不懂感恩,还要抱怨云哥为什么会不见了,这实在是不该,有失君子之风,自己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小镇的一端,走来两人,其中一个人边走带边大声吆喝,叫另一个人快点儿走!
众人转头一看,见竟然是云哥和西门掌柜,他们两个人又出现了,而且西门掌柜的还被绑了起来,是被云哥押着回来的!
看到这个情景,在场的百姓几乎都同时在心中涌起了一个想法,看,我还是预料的很准的,这个西门掌柜的,确实是有问题的!
王婆叫道:“县尊,快看啊,云哥把凶手西门老狗给抓回来了,就是他杀的武大有和武大娘子,他就是凶手!”
武二有见状,冲上前去,对着西门掌柜破口大骂,伸手去扯西门掌柜的头发,而镇上百姓也都纷纷喝骂,群情激动,似乎是西门掌柜的行为,激起了民愤一般。
如果是换在别的地方,换成是别的县令,换成是没有李日知的地方,那么此时,几乎就可以直接判定西门掌柜有罪了,至于口供,大刑之下,什么样的口供得不到?
有板子,就有口供,大唐官员审案子,怕的是抓不到犯人,从来不怕得不到口供!
现在,云哥把犯人西门掌柜送到了跟前!
然而,郑刚令和李日知又互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里都有惊讶之色,老百姓的推断,当然老百姓的代表是那个王婆,可老百姓的推断,和他们两人的推断,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李日知看向西门掌柜,就见这人年纪不轻,相貌猥琐,虽然让人一看就厌恶,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是不可能成为潘氏的情人的,如果潘氏真的看上了他,那口味得多重,李日知要是真的因此而看走了眼,那也真是不能叫冤了!
反而,再看云哥,相貌和身材都有,而且正是年轻力强之时,比之武大有的那种强壮,却有所不同,武大有是粗犷,而云哥是带有几分斯文,潘氏要是找他当情人,那就属于正常了!
李日知想得虽多,但其实也没有多长时间,不过十数息的时间,那云哥便已经将西门掌柜押到了近前,云哥对着西门掌柜猛的一脚,踹中他的腿窝,西门掌柜哎呀一声,跪倒在地,正好跪在了郑刚令的跟前。
郑刚令道:“这人是谁,你们为什么要抓他来?”
云哥叉手抱拳,道:“县尊,这个是生药铺的掌柜,复姓西门,他对武大娘子早就垂涎,好色之极,就是他杀害了武大有和武大娘子,请县尊处死他,给武大有和武大娘子报仇!”
武二有哭倒在地,叫道:“兄长,嫂子,兄弟终于给你们报仇了,老天爷有眼,让云哥抓到了这个恶人,兄弟终于可以给你们报仇了……”
转观百姓也都喝骂起来,其中骂得最大声的当然就是王婆了,如果不是县太爷就在跟前,她几乎都要往西门掌柜的身上吐口水了。
郑刚令眼睛一眯,看向云哥,哼了声,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凶手,他和你说过了?”
云哥顿时一愣,他只是一个卖新鲜瓜果的,没读过书,开的店铺也小,平常也多和底层百姓打交道,就连里长这样的人物,他都没有说过几句话,更别提县令这样地位的人了。
云哥本以为抓住逃走的西门掌柜就可以了,却没想到县令大人会这样问,他挠了挠后脑勺儿,道:“小人看他逃走,便去抓他回来,现在正是大人断案子的时候,他却逃走了,那不就正说明他是凶手么!”
王婆叫道:“对对,就是这个西门老狗,要是他不做贼心虚,他跑什么呀!县尊快点儿把他砍头吧,给武大有和武大娘子报仇!”
郑刚令脸色一沉,喝道:“大胆妇人,满口胡柴,你现在如此说话,需当然知道,如果西门掌柜无罪,你是要反坐的!来人,把她拿下!”
差役们立即上前,把王婆抓了起来,也一并按倒,让她跪在了西门掌柜的旁边!
王婆大惊,叫道:“县尊,县尊,民妇无罪啊,有罪的是他,是西门老狗!”
西门掌柜刚才被云哥押回之前,曾和云哥动过手,当然他没有打过云哥,反而被揍了一顿,打得他有些头晕脑胀,刚刚才清醒了一些,忽见县令发怒,把王婆也按到了他的旁边。
西门掌柜大怒,这个王婆太不是东西,口口声声诬陷自己,完全是把自己往死里整,而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了?
不过就是因为她管自己要一包枸杞,自己没有给她罢了,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这个老乞婆就要把自己往死里整,自己岂能坐以待毙!
西门掌柜叫道:“你这条老母狗,竟然敢诬陷于我,我看就是你和云哥两个人合起伙来,杀害了武家两口子,凶手就是云哥,你是帮凶。”
他这话一喊出来,郑刚令和李日知同时去看云哥,就见云哥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但却也没有惊慌失措,光从表情上来看,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郑刚令立即喝道:“西门掌柜,你这是算告云哥和王氏吗?还有,你复姓西门,名字却叫做什么?你为何从不肯告诉别人你的真名,可是要隐瞒什么?”
西门掌柜不再和王婆互骂,立即为自己解释起来,他道:“县尊,小人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名字,小人复姓西门没错,但名字就是掌柜啊,小人的名字就叫做西门掌柜。别人问小人的名字,小人从来都是说你叫我西门掌柜就好,或是你叫我掌柜就好,从来没有隐瞒啊!”
在场不少人都笑了起来,哪个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叫掌柜,为名字也实在太可笑了吧!
西门掌柜看向四周的众人,气道:“这有什么好笑,我父亲是一家生药铺的伙计,受尽掌柜的欺负,所以他就希望我长大之后,也当掌柜的,只欺负别人,不许别人欺负我,这有什么好笑的!”
如果是这么个起名法,当然没什么可笑的,反而有些心酸,但如果知道西门掌柜的铺子里面只有他自己,却没有一个伙计,那这就有些好笑了。
郑刚令还是沉着脸,问道:“西门掌柜,你是要告云哥殴打你,还有王氏诬陷你之罪吗?”
西门掌柜忙道:“是,小人是要告他们两个,他俩太坏了!”
郑刚令冲着差役一摆手,差役立即上前,把云哥也按翻地,对着郑刚令跪下!
云哥大吃一惊,连声叫道:“县令大人,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郑刚令却哼了声,道:“西门掌柜告你殴打他,你刚才有没有打他?”
云哥急道:“他是恶人,是凶手,小人不打他,哪会把他擒获归罪!”
郑刚令哼了声,道:“那你还叫什么冤枉,西门掌柜确实就是告你殴打他,如果他有罪,你自然无罪,可要是他无罪,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干系吗?”
他又看了眼王婆,道:“还有你也一样,所以你们尽力地证明,西门掌柜有罪吧!”
郑刚令的意思很明显,你们如果不能证明西门掌柜有罪,那你们就是有罪的了,这种判案方式是偏颇的,但在大唐却很正常,县令大人没有一上来就扒裤子打人板子,就是很和善,很讲道理的了!
这时候武二有忽然跪倒了,大声道:“县尊,学生可以证实,云哥是好人,他打西门掌柜的罪责,学生替他承担了!”
郑刚令没理他,只是看了一眼李日知,李日知明白,这是让自己开始问话了。
李日知对西门掌柜说道:“案发那晚,你在哪里?有谁证明你没有去过武家店铺?”
西门掌柜打了个哆嗦,表情犹豫,竟然没有回答,王婆见状,立即大叫起来,说西门掌柜就是凶手。
李日知道:“你不想说,是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把西门掌柜吓得毛骨悚然,他结结巴巴地道:“小人,小人来过武家的店铺!”
他这话一出口,立时满场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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