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束方急了,道:“那么,咱们就一起去吧!说实话,我是挺怕得罪华阴县令,但俗话说法不责众,咱们一起去查案子,替尚大娘打抱不平,这样的大事当然要咱们一起去做了!”
书生这下子不再起哄了,谁都不吱声了,他们赞成往下查,是因为不是他们查啊,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可要是让他们一起去,这个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全束言又道:“咱们再替尚大娘写下一份要求县令重审的状子,咱们都签上名,这样就算是这个案子没有翻转,还是维持原判,但法不责众,这个责任也不能让我和李同学他们担着,大家都要有份,这就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下子书生们的脸都沉下来了,你这么说,未免不妥吧,咱们大家和你也没经历过有福同享啊,这一路上的吃喝都是傅同学大方,和你又没什么关系,现在你要求大家跟你有难同当?
在我们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们的一个问题,你要脸不?
当然,真问出来这话的人是不会有的,可书生们却摇头道:“此事重大,我们当以李同学马首是瞻,李同学说行,那咱们就干,得罪个县令也不在话下,人生漫漫,哪可能一辈子都不得罪人呢!”
这话一说,其实就等于郑州的书生们,从此再也不承认全束文的首领地位了,而是改承认李日知的地位,这是很重要的,进京之后,谁是郑州考生之首,不是自封的,而是公认的,对于投行卷来讲,是有极大好处的。
全束方有点儿失望,但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反正他是不肯得罪华阴县令的,不过,如果大家一起去得罪,那他也只能跟着,但绝对不能当那个领头的。
全束方看向李日知,道:“李兄,你的意思呢?”
李日知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是我辈读书人要坚持的正义!”
书生们一起咧嘴,不会吧,李日知是想要管这个闲事,他不怕得罪华阴县令?李日知现在在官场上的名声应该是很不错的,如果这次没弄好,可容易阴沟里翻船,那可得不偿失了。
李日知知道大家的心思,书生都想着明哲保身,其实这也正常,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话都没有说过几句,甚至都没有说过话的人,去承担巨大的风险,这个风险还有可能影响到他们的科考,书生们不愿意是正常的,其实换成他自己,有很多事情也是不得不考虑的。
李日知微笑着说道:“以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一开始,先偷偷的暗中查探,一旦掌握了真凭实据,那咱们就去请华阴县令做主,重审此案,如果查不到什么管用的证据,那咱们待几天就走人,这事儿就不必公开了,对于尚大娘那边也能交待得过去,这不是咱们没有侠义之心,而是她儿子是真的没有被冤枉,你们看这样好不好?”
书生们一听,都乐了,这招儿好啊,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大家只顾着做好事一定要留名,却忘了也可以不留名啊,如此一来如果好事不太好做,那就可以放弃,不用再做下去了嘛!
众书生一起点头,深表赞同,其实他们赞不赞同也没什么意义,他们又帮不上什么忙,就连全束文都松了一口气,心中懊悔,这么简单的方法,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还纠结了好半天,偷偷去查探不就得了,多大点儿的事儿啊,却被李日知说了出来,风头让他给出了!
李日知道:“好,那我明天便去查探此案,如果有需要大家帮忙的地方,各位同学可千万不要推辞啊!”
书生们一起拍起胸脯,都表示只要李日知说话,让他们赴汤蹈火,他们都一定在所不辞,当然,说说而已!
众人这才散了,李日知找来客栈掌柜,打算向掌柜的了解些情况,他让掌柜的来自己的房间坐了,问道:“有点儿事和掌柜你打听一下,那个尚文彬是个富家子弟,华阴县又不是太大,那么他平时是挺有名气的吧,县城里不会有人不认得他吧?”
掌柜嘿然一笑,道:“有名,那真是太有名了,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吃喝嫖赌,招猫逗狗的事就没有他不干的,所以这次他出了事,大家没有同情他的。嗯,估计也有,青-楼里的,还有赌场里的人会很伤心吧,没人再给他们送钱了。”
李日知这才明白,怪不得尚大娘在街上装可怜,并没有百姓同情她,原来她和她的儿子人缘是如此的差啊!
掌柜又道:“可我们华阴的楚县令却是为人正直,而且郑县的楚县丞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他们怎反可能会诬陷尚文彬呢,再说诬陷他又能何好处,又不是想着要吞并尚家的家产,所以尚文彬怎么可能是被冤枉的呢!”
掌柜把话说完,摇着头就要走,可能在他的眼里,这帮书呆子就是吃饱了撑的,或者是想踩着谁的头扬名吧,太浮躁,太不知好歹了!
李日知咦了声,道:“楚县令和楚县丞是一家的,还是族人?”
“算是族人,不过是很远的族人了,但他二人都是正直之人,我奉劝李公子,如果你想着替姓尚的喊冤,想拌倒两位楚大人以便自己扬名,那你可就要小心些,会有很多人为两位楚大人喊冤的,世上烦恼多,皆因强出头啊!”
掌柜摇着头走了,看样子,如果不是傅贵宝包下了客栈,这生意不得不做,那么掌柜看书生们不顺眼,极有可能会赶他们走。
李日知笑着在后面说道:“我们可不打算多管闲事,掌柜千万不要误会。对了,今天晚上的饭菜里,掌柜可不要往里面吐口水,甩鼻涕什么的啊!”
掌柜气得一甩袖子,道:“胡说八道,我这店里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李日知哈哈一笑,便不再说什么,他心想:“看来楚县令和楚县丞的官声在民间不错,而且两个人又不是在同一个县里为官,又不是窥视尚家的财产,那么,尚文彬真的是被冤枉的么?”
这一晚上倒再无什么事情发生,客栈里的晚饭是很丰盛的,毕竟傅贵宝把钱花到位了,至于饭菜里面有没有被吐口水甩鼻涕什么的,那就谁也不知道了,反正吃着挺香,滋味儿挺重。
第二天一早,李日知起床洗漱之后,吃了些点心,便和傅贵宝成自在还有陈英英出了客栈,就见街对面停着一辆马车,车帘打开,露出里面坐着的尚大娘,看来她已经到好一会儿了。
汇合之后,便又去了县衙,走了同样的路径,又进了大牢,不过,这回尚大娘给的钱多,那牢头便没有跟着进来,而是站在了大牢的大门外,但牢门是半开着的,以便有事牢头可以及时发现,比如说砸牢门什么的。
李日知进了大牢,又见了尚文彬,尚文彬又是拉着尚大娘的手,娘俩又是哭了一通,似乎他们除了哭泣,见面之后并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可做。
李日知也不急,等着他俩哭得告一段落了,这才道:“尚大娘,还请你出去吧,有些话你在边上,我是不好问的。”
尚大娘颇有不解之意,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不过,她倒也配合,拍了拍尚文彬的头顶,起身出了大牢,傅贵宝他们也都出了大牢。
李日知命令隔壁牢房里的郎中和仆人脱下衣服,把衣服系在头上,捂住耳朵,然后到各自的牢房角落里面壁去,以免听到他是如何问尚文彬的。
那郎中当然不愿意了,嘟囔了好几句,不过,看在钱的份上,反正在牢里都坐了这么长时间了,再面壁一下子也无所谓了,把衣服往头上一蒙,把耳朵遮挡好,面对墙壁坐着去了,那两个仆听话得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但没有嘟囔,连多余的面表都没有,老老实实面壁去了。
做好了这些,李日知才拿出纸笔,交给了尚文彬,然后问道:“你是在哪儿被人割了舌头的?把详细过程写出来。”
尚文彬提起笔,歪歪扭扭的开始写字,不过,他的文采实在太差,不但写的慢,而且叙述得还不清楚,李日知无法,只好让他表演出来,结合文字,看看当时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还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就是有天晚上尚文彬喝过酒之后,走夜道被人给用麻袋给套了脑袋,然后拖进了一条黑黑的小巷子里面,被人把舌头给割了,他除了知道对方是两个人之外,再也描述不出什么了,天太黑,那两个人又蒙着脸,根本就看不清!
李日知搞清楚了他描述的经过之后,心想:“这个尚文彬是早就被人盯上了,做好了计划,然后只等他走夜路,然后很轻松的把他的舌头给割了下来,所以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了。”
李日知凑近了尚文彬,小声问道:“你说别人诬陷你,但别人为什么要诬陷你,你要是说不出这个原因,那就无法说服县令,那么你的脑袋还是要被砍掉的,现在你在死和说实话两者之间选一个出来,快点选,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尚文彬写了个冤字,然后就呜呜地说着什么,比划了一大通,意思是他母亲会帮他喊冤的,他母亲会救他出去的!
很显然,这是一个从小被惯坏了的孩子,只要闯了祸,加家找妈就行,他的母亲尚大娘会帮他解决掉一切麻烦,就算是他做了错事,尚大娘也会为他摆平,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只要闯了祸,对着自己的母亲哭就行了!
象看傻子似的,李日知看着尚文彬,道:“你娘喊冤之后,因为拿不出证据,所以无力翻案了,直白地说吧,她失败了,你被砍头是肯定的了,只是她不忍心告诉你罢了!”
挺简单的一句话,其实旁观者早就看清楚了一切,然而此时李日知说了出来,对于尚文彬来讲,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他几乎无法相信这个事实,这个世上还有他母亲摆不平的事情吗?这简直是难以相信。
李日知又道:“民不与官斗,你杀害了楚县丞的妻子,而且是意图凌辱,所以如果你再不说实话,拿不出证据来,那么你被砍头是很正常的。”
说罢,李日知稍稍沉默了一下,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说道:“想想看,你要是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娘了,你想再也见不到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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