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未迟说完便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就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仙辉所照耀的光亮似乎也暗下去了一些。
“那你说好像?”
风速骤然小了,四周仿佛在一瞬间陷入沉寂。只是仿佛,实际上并不算这样静,仅仅是因为风啸声乍然停歇,遂将这凉夜显得安静了下来。
余下的那些时而起时而灭,似有若无的微风,撩拨得人心有些浮躁,做不到如夜色那样,想静时便止了风噪,令苍穹立刻沉默。
“我没有见过。”未迟背着身犹犹豫豫地考量了许久,片刻后才转回身来,望着林苏青,“我只是听说过,那位如何也仅仅只是我的想象。方才说你像,也仅仅是与我想象中的有些像罢了。”
“那……你听说的那位是谁?”林苏青捕捉到了未迟话里的漏洞,她并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愿意说。
“你无须知道,我也不必告诉你。”未迟的眼神变得很坚毅,仿佛是铁了心地要否认林苏青不是她所说得那位,“反正你不可能是,因为你是凡人。”
既然她所想象的那位不是凡人,又同他很像……这下换做林苏青的好奇心冒起来了。
“你说的那位是神还是仙?”
“我不告诉你哼。”未迟眉头一蹙,顺带连鼻子也皱了皱,带动了鼻子上也蹙起蹙小细纹。
这副表情有些像狗子,但却比狗子要可爱太多。狗子这样时看起来很凶,感觉它随时要一口咬来。
林苏青对这个任性的小丫头实在是无能为力,遂说道:“那你能告诉我什么?”
未迟撅着嘴仔细琢磨了片刻,蓦然道:“嗯……子隐圣君有婚约,你得提醒他早日履行婚约!”
“什么?!”林苏青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他明白未迟是不想告诉他究竟像谁,明白她是故意岔开的话题。可是她岔的这件事实在是令他震愕。
“有婚约?!和谁有婚约?和你?!!”
未迟一听,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同他争辩道:“怎么可能是我!!!反正、反正你提醒他就是了!”
“那是嫦娥仙子?”林苏青又猜道。
“怎么可能!!!休要胡说!”未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恶狠狠的驳斥林苏青,“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揍得你满地找牙!”
“那你说是谁?”
主上居然有婚约……这何止是不敢置信,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如主上那般天山积雪万丈冰山似的性情……居然会有婚约?谁敢嫁?谁也不愿意嫁吧?
而且完全没有看出来主上有婚约在身啊!
据他目前所观察了解的情况看来,主上终日除了批阅奏章就是看书喝茶,要么就是带着狗子出去捉妖拿邪……婚约?!真要是履行了婚约与女方成了亲……那女方莫不等同于守活寡?
就在林苏青愕然愣神之际,未迟朝远处的一朵白云招了招手,那白云受了指示,连忙向她靠拢来。
随即她将银冠和玉簪还给他,道:“还给你!我看过你了,我要回去了。”
林苏青木然地接过银冠玉簪,倏然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两步道:“等等!”
未迟正打算按着云头翻上去,听他一喊,当下停驻,扭头看他:“放。”
好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这句话,直接被她省略成了一个字。
“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主上贵为圣君,关于主上的婚约估计他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于是他往前去了两步,问起与自己相关的另一件事。
“三只、咳、二郎真君除了说我是祸患,可还说过我什么?”
连未迟这样的小仙子都听闻了他是祸患一说,该不会那三只眼神仙因为上回没能抓住他,怀恨在心了,于是闲得没事儿到处嚼他的闲话?
可是堂堂真君嚼他的闲话,那不大可能,会不会是另一些别的可能。
“我也不告诉你!”未迟冲他鼓了鼓脸,便按着云头坐了上去,白云朵即刻直往天上飞去,只能远远看见未迟在夜幕中荡着腿,似乎很是开心,大约是因为好奇心得到了满足的缘故。
“……”林苏青凝眉杵在悬崖边上,这种好奇心被勾出来,却无法得到满足的心情,有如一口呼不出来的闷气,始终郁结在胸口处,堵得心里发慌,也发躁。
可是……躁归躁,眼下还有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需要他考虑……
“山高路远我要怎么回去?”
未迟倒是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可是他是一介凡人,即使身佩迷谷树枝,却也只有一双凡人腿脚啊。难不成走回去?
风乍起,犹如鬼魅在呼啸,时而高喊,时而低唱。
夜空浩渺,林苏青独立于山崖之巅。于身前,是漆漆深谷,杳杳无边。没有月光,没有影子,只有簌簌疾风,只有衣袂飘摇。
他一身偃月服银白如星光,宛若墨色苍穹中的一点星辰,茕茕孑立,落寞而孤远。
“唉!”
静静地站了许久,林苏青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银冠玉簪重新戴回头上,仪容端正后,他无奈的转身,背着夜色,踽踽独行。
主上的婚约一事,还轮不到他现在去瞎猜,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更多的是无奈于如何回去,不过除此之外,其实还因为未迟的出现有一些小小的愉悦。
这是他初次遇见真正的小仙女,从前只在民间传说里听闻,或是在诗词歌赋里畅想,连画像也不过是作画者们的幻想。
所以,尽管未迟有些无理取闹,突然把他带来这里,却不将他带回原地……但,他只觉得心累,有无力也有无奈,然而没有生气,也生不起气来。
甚至还有些感慨、有些羡慕,未迟实在是一个奇怪任性的小丫头、小仙女。她来无影去无踪,任意妄为,像是自由自在。他自幼就格外渴求自由,这着实令他羡慕。
如此这般想着,他孤零零地往山下走去。
然而走着走着,心中忽然萌生出来一些担忧,下山途中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若是遇上普通的小妖小怪,兴许可以一战。可若是遇到了不好对付的……毕竟山苍神君说过,他现在所会的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若真要是遇上了难以招架的,想盼着有谁能及时的出现来救援他……恐怕比在街头捡起来一张彩票,而那彩票恰恰中了一个亿,还要难上加难。
如是琢磨着,他倏然灵机一动——若是画上一只大鸟,然后乘着大鸟御风而去?当会如何?
似乎可行,不妨一试!
他连忙摸出笔与和册子,展开来铺在地上,借着偃月服上温润的荧亮,即刻执笔开始作画。
册子展开来虽然很长,但它左不过是一张折叠的长条纸,很窄,不太好画什么过于高大的事物。
不过,好在事物的呈像主要是根据心中所幻想而具现,画工的好坏虽然有影响,但不是主要影响。
所以,他最为担心不是自己绘画水平之差,而是担心哮天犬毫毛的力量不够。毕竟要载着他这样一个凡人掠下高空归去原路,应该是需要不少的神力。
无法具现倒也不甚打紧,最怕是具现了但更惨——已然载着他起飞,却在高空中因为力量不够,突然化作一团空墨……只怕是要当场摔得粉身碎骨。
但,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尝试,因为不尝试,甚至都无法获知——哮天毫笔除了能具现出死物以外,能否具现活物?
如他正在通过幻想着笔所画的——金鹏大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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