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象城的全体臣民百姓,倾城而出。他们依照经典的规定,携带着各种祥瑞的礼物,一个个精神振奋。听说般度的儿子们来了,听说他们都是出类拔萃的好人,成千上万的臣民百姓乘坐各种车辆,欢天喜地地迎上前去。
多象城的人民来到贡蒂诸子的身边,欢呼庆贺,然后环绕着他们团团侍立。宫殿与她的六个儿子,受到了市民们的盛情接待,他们也向市民们答以诚挚的敬意,然后,母子七人,便进入了装饰一新的人烟稠密的多象城。
入城之后,般度五子在坚战带领之下,立刻拜访了那些忠于本业的婆罗门的家庭,城市官员的家庭,以及战车武士的家庭。
几位人中俊杰还访问了吠舍和首陀罗的家庭。臣民百姓向婆罗多族的般度五子,表示了由衷的敬意。
随后,他们便开始了对大天湿婆的祭祀,对他们已故父亲般度的祭拜。祭拜的时候,坚战他们五个很不理解,为何他们的母亲贡蒂,不要求幼弟燃灯一起祭拜。
当他们手触摸着林伽**,这个湿婆神的象征之物的时候,阿周那看着在一旁无所事事的燃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燃灯也不明白,似乎从小开始,贡蒂这个对正法崇信不已的母亲,就从来没有要求过他祭祀湿婆与毗湿奴。当然,燃灯也乐得如此,祭祀湿婆等神灵,需要抚摸据说是湿婆**的东西,他可没有这个兴致。
贡蒂目光平静,瞥了一眼几个儿子,淡淡说道:“燃灯来历不同,不需要祭祀大天。”
在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可是亲眼见过燃灯的前世,与大天湿婆的化身敝衣仙人论道说法,以及后来为了自己怀孕的事情针锋相对的。
在她心中,燃灯的本尊同样是一位值得她尊重的神灵,并不在大天湿婆之下,她相信,那位神灵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愿意祭祀大天的。
祭祀完之后,在著名建筑大师布罗旃的引导下,他们前往一处寓所。这个布罗旃,给他们预备好了各种食物饮料,华丽的床榻和头等的坐垫。贡蒂母子与他们的随从们,受到布罗旃的殷勤接待之后,便在寓所下榻,有许多城市居民左右服侍。
他们在那里住了十夜之后,这时,布罗旃报告他们行宫落成,取名吉祥宫。
听到布罗旃的报告,燃灯目光之中,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他熟悉的故事,果然如约而至了。
吉祥宫其实并不吉祥,燃灯很清楚,建造宫殿的材料,都是易燃的。也不用他多说,进入宫殿之后不久,象征正法的死神阎摩与贡蒂的孩子坚战,马上便发现了宫殿的诡异,并向他们的母亲汇报了。
贡蒂听到了长子坚战的汇报,面色不变,只是让他们几个自己做决定。
“我考虑,我们应该不露声色地住在这里,我们装作注定要完蛋的样子,暗地里找到一条稳妥的出路离开这里。如果我们害怕被烧死,就贸然逃走,难敌攫取了王位之后,会通过其他方法陷害我们。
我们没有地位,他处高位;我们没有盟友,他党羽甚众;我们没有物资,他广有仓库;他肯定有办法消灭我们的。因此,我们要骗过布罗旃这个恶棍和罪恶的难敌,住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我们装作喜好打猎,走遍这一带地方,那么,我们将找到逃走的道路。我们现在挖一个十分隐蔽的地道,躲藏在里面呼吸,火不会烧着我们,也能帮助我们离开这个美丽但是危险的宫殿。”
听了长子坚战的话,贡蒂长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她的孩子与大嫂甘陀利的一百个儿子,是再也没有办法共存了。
“坚战,你是兄弟之中的最长者,长兄如父,你的决定应当是般度六子共同的决定。我只想告诉你们,未来无论是喜乐还是痛苦,你们都应当共同承担。”
贡蒂抱着燃灯,对着几个孩子进行教育,五个孩子都连连点头,相比持国百子,他们只有六个兄弟,更应该团结一心。
而燃灯,心中也为这几个名义上兄长的团结点头不已,想得更多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六个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等到坚战他们五个一起娶黑公主为妻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分燃灯一天。
想到这里,燃灯心中顿时一阵恶寒,打定主意,未来他们去般遮罗过招亲之时,自己还是有多远走多远比较好。
黑公主虽然据说是人间难得的美人,但是他还是没有与兄弟一起共有的习惯。
几个兄弟决定,逃离宫殿的密道,就挖在贡蒂与燃灯居住的房间中间,方便他们的母亲与幼弟第一时间进入密道之中。
因为怜惜母亲与幼弟,般度五子怎么也不同意贡蒂与燃灯和他们一起动手挖密道,只是他们五个,趁着深夜行动。
般度五子,都是极为强大的战士,一个通向外界的密道,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被他们挖好了。
夜间,般度五子轮流警戒着一切异状;白天,他们从一座森林转到另一座森林打围行猎。他们疑虑重重,却好像是充满信任;他们愤愤不平,却好像是心满意足;他们就这样欺骗着布罗旃,麻痹他的戒心。
而燃灯,这段时间则白天跟随着他这几位兄长练习武技,晚上则沉入瑜伽大定之中。
他从出生之时便开始修行瑜伽之术,算到现在已经有近十年了,十年之间,几乎从不间断。
凝神、入定、三昧,就在这样一座危险的宫殿之中,燃灯发现他的瑜伽之术,入定的火候已经够了,只差一步,就要步入三昧这一阶之中。
不论是凝神观想,还是入定冥想,都没有到巅峰的说法。瑜伽之术,本就是可以一直修行的法门。便是强如湿婆神,也经常枯坐在大雪山上面,凝神入定,参悟瑜伽之术。
但是,只要凝神与入定有了足够的境界,三昧之门,便自然而然地打开了。
三昧是燃灯的说法,三位创世神开创瑜伽之术的时候,把这种接近梵我如一的境界称之为三摩地。情命自我与超上自我合而为一,无有知识、能知、所知三端,以无上真智为自相,以纯粹灵明为自性,即为三昧。
三昧的境界是不能以一般的思维来测度的,因为定中独头意识,已不是普通的思维形式,以心入心,以心入境,已经没有了观者与被观者的对立,一切归于直观的明证。
因此,在这最后一节,随着观想与冥想阶段的深入,已经再难以用言语来表达了。事实上,从凝神开始,就已经有点不可说不能说,不可想不能想了,越接近三昧,越是要求不要用功、不要用力,也不要用“心”。
三昧的境界是靠一念契入的,而不是靠工夫“作”来的,因为三昧本身不是一种物象,它不是外在于心的一个实体,三昧只是自心与梵心之间达成的一种突发式的默契、相印,那一瞬间,观照者、被观照者的界限消失了,观照的能力瞬间变得无限却又不必为观照者所用,因为已经没有了观照者与被观照者的对立,观照转换成了“亲证”。
由此,观照者便会打破肉体凡心的局限,伴随那二元合一的定体,进入色界、无色界,真正实现梵我一如、天人合一的至高目标。
此时的燃灯,便是进入了这一念之中,心中无思无想,空空如也,便是想要找到自身与天地的那种契合。
在他外面,大火已经熊熊燃起,将整个天空照得通红通红。
几人在这宫殿之中,已经呆了近一年时间,坚战他们看到难敌派遣的那些人,都已经被他们麻痹掉了,心中一决意,决定自己亲自引起这场注定要有的火灾。
燃灯因为感觉时机已到,早便告诉自己的母亲,他要去房中休息。贡蒂因为需要布施,在这天夜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款待婆罗门。许多妇女也来到了行宫,她们尽情地笑闹作乐,随心所愿又吃又喝,直到贡蒂允许离席,她们才在深夜返回家门。
在那场宴会上,恰巧有一位尼沙陀妇女和她的五个儿子。她是受到死神的驱使,带了六个儿子一同前来讨食的。那个女人和六个儿子开怀饮酒,醺醺大醉。她和五个儿子醉得东倒西歪,都在那座房子里睡着了。他们一个个毫无知觉,犹如死人一般。
当看到这一母六子的时候,坚战便想到,他们等待已久的就会,终于来了。
深夜,狂风呼啸,人们沉沉入睡了。就在这时,怖军在难敌的奸细布罗旃睡卧之处,纵起了大火。接着,大火掀起了滚滚热浪,将整个宫殿都烧着了,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阿周那,赶紧去将燃灯叫醒,我们这便要离开了。”
坚战看到母亲与其他兄弟都已经到了密道口,唯有最小的弟弟燃灯不在,连忙让阿周那去叫醒他。
燃灯的房间,就在密道旁边,阿周那将手一推,便把门给推开了。开门之后,母子六人发现,燃灯正在房间之中,摆着一个奇怪的姿势,他笔直坐在一个坐垫上面,双腿盘旋,左脚的脚跟紧紧顶住会阴部位,右脚底板则放在左腿的大腿与小腿之间。
“瑜伽坐法。”
阿周那也曾跟随他的老师德罗纳修行过瑜伽之术,他虽然没有见过燃灯这独创的坐法,但是却一眼便能看出燃灯正在修行瑜伽,而且进入了关键时期。否则的话,这熊熊的大火,无论是声音还是温度,都远不是平常可比,他不可能感受不到。
“母亲,怎么办?‘
坚战顿时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母亲贡蒂,等待她的指示。他也清楚,修行瑜伽之术,是很忌讳被打断的,极有可能会导致修行者丧命。
贡蒂目光之中,带有一丝焦急,她看了看周围的火势,叹了口气道:“我们先等等。”
他们可以等,但是这火却不会等,很快,火势便蔓延过来了,来到了燃灯的房间旁边。再一会儿,燃灯房间的一边墙壁已经烧着了,火苗正沿着地板,朝着不远处的燃灯而去。
“母亲,我们还是把燃灯弟弟搬出来吧,受伤就受伤,管不了这么多了。”
怖军见到火势凶猛,连忙催促自己的母亲。
贡蒂轻舒一口气,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盘膝而坐的燃灯,正准备让怖军闯进去救人。忽然之间,一个柔美温和的声音出现在了她耳边:“不要急,这是大机缘,不可破坏。”
贡蒂抬头一看,一位身着白色天衣,慈悲貌美的女神在火焰上方,对她微微而笑。
“双马童尊者。”
这位装束大变的女神,贡蒂曾经见过两回,一次是当初她侍奉敝衣仙人之时,燃灯的前世曾带着双马童一起,与敝衣仙人探讨瑜伽之术。另外一次则是二十年前,她召唤双马童神,帮助丈夫般度的另外一位妻子玛德利怀孕,无种与偕天正是由此而生的。
贡蒂的五个孩子,此时也看到了空中的双马童,连忙向她行礼。尤其是无种与偕天,他们从懂事开始,便知道自己的生父正是双马童神,都跪在地上行大礼。
双马童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下方,燃灯所在之地。
此时,火焰已经将燃灯完全围了起来,甚至他的衣服都已经烧着了。而燃灯脸上,没有一点变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火焰一般。
火焰越烧越烈,几乎将燃灯烧成了一个火人,衣服、头发,几乎都被烧掉了,皮肤焦黑无比。
尽管知道众神之中公认医术最高的神灵在这里,贡蒂他们脸上,依旧充满了焦虑与紧张。
就在这时,端坐不动的燃灯终于懂了,睁开了他黝黑的双目,似有灯光从中而出,让人在浓烟之中看到了丝丝光明。
“我从西来慧眼,见正法非法,今于火中涅槃,明即心即道。沙门广阔,将由此起,燃灯定光,光照过去。”
霎时间,天地大亮,四时皆明,就连烈火都难以盖住。燃灯手中,多了一盏油灯,灯芯上面的火苗微弱,但是却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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