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主长剑归鞘,心情很好,笑眯眯的:“这里不算是剑魔城。”
确实很快意。
多年没接过这样的剑了。
在自己练剑生涯中,除了师父独孤,李汝鱼的这一剑应可称雄,着实有些见猎心喜。
又笑着说:“但你家夫子的剑,你取不走。”
李汝鱼蹙眉,“为何?”
风城主想了想,着实有些喜欢李汝鱼的性情,成熟稳重,很有一些自己当年的影子,看了一眼海底的师父,发现他并不在意,于是说道:“这大凉天下剑道,谁是那一座青山?”
李汝鱼理所当然的回答:“当然是我家夫子。”
剑魔独孤早些年确实无敌,可随着大凉天下的武道拔高,无论怎么看,独孤当年的剑道威势都不如夫子的大河之剑天上来。
但李汝鱼心中其实清楚,这些年独孤的剑道肯定也节节拔高了许多。
风城主摇头:“我观天下剑道之气,剑道青山者有三,一者在剑魔城,二者则是刚从西域之西归来的你家夫子,第三者在临安。”
这话很有玄机。
他只说剑魔城有剑道青山,却没说是剑魔独孤。
换言之,也有可能是他自己。
李汝鱼讶然:“临安又是谁?”
风城主笑而不语,“这人是谁我不能说,以后你会见识到的,不过宁愿你没机会看见他出剑,否则——”忽然曳然而止。
有些事情还不能说。
话锋一转,继续说道:“除了这三人,可望剑道青山者极多,你李汝鱼算一个,女帝麾下的青衫秀才、阿牧也有可能,安美芹和墨家那个剑客亦算,当然还有更多,只不过有些尚潜龙于渊,等待着时机而已,这当中也许存在着比你家夫子更高的剑客。”
李汝鱼不解,“这和我取不走剑有关系?”
风城主笑了:“当然有关系。”
李汝鱼静待解释。
风城主上前了一步,站在海礁边缘,看着不远处海底里那个闭目而坐的男子,又看了看那柄插在他面前的无鞘长剑,忍不住叹了口气。
独孤坐海底十年储养出的剑意,先前千里出剑落在落凤山上,所耗剑意不过才三成而已。
真正的一剑,在等真正的对手。
而这个对手,只能是李汝鱼家的夫子。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一生痴于剑的独孤,无敌得太久,独占高楼也太久,于是活得很寂寞,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大河之剑的夫子,独孤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墨家矩子离开后,独孤依然一剑劈向落凤山。
就是想逼夫子出手。
然而没料到,夫子竟然教出了李汝鱼这么个弟子,硬抗了那一剑后,反而千里聚一剑,又还了剑魔城一剑。
不过夫子不出手,独孤也没出剑的意思。
所以才由自己接剑。
但夫子的剑在这里,作为一位用剑者,他应该没有不来取剑的道理,否则何至于明澈剑心,所以这剑,李汝鱼取不走。
只有夫子来取。
取剑之日,就是剑魔和夫子分高下之日。
听完风城主的解释,李汝鱼沉默了很久,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剑道别说独孤,就连风城主也比自己更高,所以自己取剑有些天人说梦。
李汝鱼最后只认真的说了一句话,让风城主大为欣赏。
他说,夫子之剑因我留在这里,我会亲自来取走。
……
……
临安大内,垂拱殿。
妇人坐在御书桌后,依然是一身彩衣,轻轻抿着茶水。
殿内没有一个宫女。
连最受女帝青睐的凤梧局柳隐等女官都不在。
实际上此刻垂拱殿周围百米之内,大内赵四房的镰子和剑房高手,尽数布控,别说人,就连一只苍蝇也不允许飞入垂拱殿。
无他,有人归来。
归来者一身白衣胜雪,腰间仅有剑鞘而无剑。
洒脱之气如谪仙。
正是在蜀中帮助姬月和聂政救了燕太子丹的夫子,并不急于去剑魔城取剑,先回一趟临安,告知女帝那片世界的事情后,再处理大凉的后事,然后打算带着李婉约去畅游东土。
当然,还是得去一趟剑魔城。
不过在夫子眼中,他并不痴于剑,所以就算会和剑魔有一场巅峰之战,胜败都不重要,活着离开和李婉约共游东土,快意诗歌,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做官?
在大凉天下时,这个念想就已经断了。
读书一事,做官不就是为报效家国让百姓盛世永安,然而女帝已经做到了。
而且如今压世家扬寒门。
天下读书人只会越来越多的进入朝野,共筑更为辉煌的盛世。
不见读书人范文正也只是端坐圣人庙?
提起范文正,夫子的是真的服气。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大概是读书人最高的气节了罢。
妇人放下茶杯,抬头端庄笑了笑,没有什么女帝架子,只是如一位老熟人一般问道:“蜀中那边的事情解决了?”
夫子点头,欲言又止。
妇人笑道:“无妨,钦天监诸多供奉,甚至连余禁也在,今日无论夫子你说什么事,都不会引惊雷,就算引惊雷,哪怕钦天监供奉死尽死绝,也不会让你受惊雷之困扰。”
夫子暗暗颔首,这女帝做人做事确实让人赏心悦目。
自己如今倒不惧惊雷。
但惊雷响来响去又落来落去,终究是个麻烦事情,女帝这样做,无疑让自己快意了许多。
笑道:“墨家矩子去了东土,嗯,关于东土我稍后会详细说与你听,先说墨家的事情,矩子其实就是墨子,这是异人世界里一个极有地位的学者,所创建的墨家原本不是儒家,不过后来某位天骄人物独尊儒术罢黜百家之后,墨家为了发展,也披上了一层儒家的皮。”
妇人颔首,安静而认真的聆听。
夫子继续说道:“墨子离开大凉,看其行踪,很可能是去东土,但是东土那边也没有墨家学说的土壤让其发展,所以最终墨子还会是个悲剧。”
“而大凉的墨家,如今掌握在墨家巨子姬月手上。”
“姬月,其实就是燕太子丹的女儿。”
“陛下也许不知道燕太子丹——”
妇人忽然摇头,插了一句:“我知道。”
甚至也知道那位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天骄是谁,这些年北镇抚司和钦天监做的事情不少,可以说,女帝知道的东西,在大凉天下,绝对是除了李汝鱼体内那个叫浮生的异人以外,最多的一个。
所以她当年未登基时和顺宗游历天下萌生的去世界之外的世界看看的想法,在这些年来才会越发强烈,她一直觉得,世界不应该仅仅如此。
夫子愣了下。
旋即猛然想起女帝手上有南北镇抚司,这些年没少抓异人,也许从某些异人口中知道燕太子丹的事情,于是继续说道:“那便好,既然你知道燕太子丹的事情,想必也知晓谈太子的和荆轲的故事。”
妇人点头,“确实知晓一些,不多。”
夫子点点头,“所以在救了燕太子丹后,我其实有点纠结,毕竟我那个傻徒弟李汝鱼体内,住了个荆轲,就怕他今后还会受燕太子丹的影响,这一点着实让人担心。”
妇人眉眼如月的笑了笑,“我相信他。”
相信李汝鱼。
李汝鱼体内不仅有燕太子丹,还有一位书圣和杀神,又怎么可能被荆轲左右。
夫子怔了下。
他敏锐的发现,说起李汝鱼的时候,女帝的眉眼里透出一丝情愫,着实让人看不透,难道女帝和李汝鱼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李汝鱼该不会成为女帝的男人吧?
夫子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旋即乐了。
这样更好,自己去东土就能走得更放心,而且放眼天下,也许还真只有自己那个傻徒弟能配得上这个千古奇女子。
年龄不是问题。
毕竟女帝岁月不加身,看起来既是个少妇,其实也是个少女。
和李汝鱼般配着呢。
当然,李汝鱼还需要继续成长。
现在的他配不上。
不过这样的话就要委屈小小……所以去东土之前,自己还得问一下小小的意思,若是小小不同意,那么自己不妨出手,斩了李汝鱼这一道孽缘。
点点头,又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担忧燕太子丹,而姬月和聂政两人所掌的墨家,已经不足为惧,唯一需要提防的则是姬月身旁的聂政,有可能以剑成圣。”
妇人摇头,“有张河洛在,他成不了圣。”
夫子不解:“张河洛?”
妇人也不瞒夫子,轻声道:“可知河图洛书?”
夫子纵然是大凉天下的谪仙,这一刻也被震惊得够呛:“书都成精了?”
这天下也太病态了罢。
妇人摇摇头:“谁知道呢,反正这天下若有人成圣,得张河洛认可才行,否则就算有圣人之力,也无圣人之气,徒为伪圣耳。”
夫子长出了一口凉气,许久才道:“所有人?”
妇人苦笑:“夫子你应该知道,有些人若要成圣,张河洛不认可也没用,比如——你们异人世界里,那位有七十二位门生的儒圣人,又或者是那位西出函谷关的道家圣人,这两人若是成圣,张河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夫子颔首,“这两人若是出现在大凉天下,倒也不算坏事。”
妇人不做声。
在夫子眼中看来不是坏事,但妇人眼中,任何超脱她掌控的事情,都是不可预测的坏事,所以才需要李汝鱼这柄剑成长成杀圣之剑。
要超越剑魔独孤和夫子。
妇人想要的女帝之剑,是可斩尽天下一切圣人的剑。
就算那两位出现,也得慑服于李汝鱼的剑下。
这一点,目前的剑魔独孤、夫子都做不到,这两位大凉的剑道青山,就是要杀范文正和汴河畔的兵家圣人,也不能信手拈来。
甚至可能杀不掉。
毕竟是圣人,而且这两位圣人没有墨家矩子那位圣人的缺陷。
夫子喝了口茶。
从到垂拱殿后,女帝就亲手为自己泡了茶,又亲手为自己搬了椅子,对此夫子并不是很受宠若惊,这比起力士脱鞋贵妃斟酒还差点了意思。
不过大凉千古奇女子亲手泡茶,说出去也确实很荣耀。
然而夫子如今早已不重身外名。
喝茶后继续说道:“在西域之西的无穷远处,至于有多远,我没有具体估算过,反正我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越过那片荒无人烟的死亡禁地。”
妇人点点头,早在意料之中,一如东海的尽头一般。
说道:“如此说来,我大凉天下的黎民,不用担心西域尽头之西的那片世界——叫东土来着?不用担心东土大军的犯境了。”
连夫子都要走一年,那么普通人需要更漫长的时间。
而那是一片没有人烟的死亡禁地。
没有哪只大军在没有粮草后援的情况下越过死亡禁地侵袭得了大凉,除非东土那片世界是仙境,而东土的大军都是天兵天将。
然而并不是。
知道这个真相后,女帝其实有些失落。
她甚至想过,当自己一统大凉后,不仅可以去看看东土,还能率领大凉的百万带甲雄师,去征服更广阔的世界。
让大凉两个字,响荡千万里。
夫子却不这么认为,略有担忧:“这件事还需再商榷,诚然,如今的情况,没有任何一支大军能越过那片死亡禁地,但不要忘了,大凉这片天下很病态,也许有一天,天地大变,那片死亡禁地消失了呢?”
妇人怔了下:“你发现了什么?”
夫子颔首,一脸凝重认真:“那片死亡禁地确实在缩小,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想来和大凉天下异人纷呈有关。”
妇人笑了,整个人都开始神采飞扬,眼眸里熠熠生辉,“倒是叫人期待。”
夫子苦笑。
这千古奇女子啊,终究还是一位雄图霸业的帝王,有着更宽广的野心,在她心中,若是有能征服东土的机会,她绝然不会错过罢。
妇人唔了一声,继续道:“若是如此看来,大凉天下的乱局不能继续下去了,必须在半年之内收官,然后半年之内拿下北蛮和大理,否则天地大变来时,大凉尚未一统,如何抗御东土大军?”
这是比较含蓄的说法。
想来妇人真正的想法则是,若是天地大变,东土和大凉咫尺之间,大凉不一统,如何率军去东土扬我大凉之名。
夫子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得反问一句:“你有什么底气,能在一年之内彻底收官大凉?”
如果能一年之内收官大凉,不管那片死亡禁地是否会消失,对于大凉天下的百姓而言,不用承受战火之痛,都是人间幸事。
妇人深呼吸了一口气。
旋即气势骤然一变,君王霸气睥露无遗,这一刹那之间,妇人在夫子的眼中,不再是一位女子,而是高耸如云的天下共主!
妇人目光望向垂拱殿外面,看见的却是蜀中的西军,北方的镇北军,以及更远的北蛮草原和大理洱海畔的那些异国大军。
这些,都将成为大凉的疆土和子民。
“朕既然敢任由天下大乱,自然有收官之策,夫子勿忧也,倒是可惜了李汝鱼,没有时间让他在军伍之中继续成长,将来若是兼国大凉,就缺少了一些资本。”
旋即又道:“但愿他的剑可以。”
以剑兼国,亦可。
更何况李汝鱼并非完全没有时间在军伍之中成长,天策军中的君子旗、徐骁、花小刀、夏侯迟,以及太平军中的卓宗棠,其实都算是李汝鱼的心腹。
天策军基本可以算是李汝鱼的。
夫子闻言不语。
许久才轻声说道:“你无法安排李汝鱼的未来,在我看来,大凉这片天下,既然满足不了你的目光,自然更满足不了他。”
一个更字。
显然在夫子的眼中,李汝鱼未来的成就,要比这位千古奇女子更高。
妇人并不在意,甚至觉得那很好。
李汝鱼若是能超越自己,有何不可?
我很喜欢。
男人嘛,就应该比女人强才对啊。
毕竟那个一龙同根的局任然在,而自己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哪怕将来自己成为李汝鱼的女人,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但那又如何?
女人不终究是要嫁人的么。
就算是圣人,也是女人。
所以自己从始至终,都没考虑过李汝鱼会功高盖主,或者他的剑高到一定程度,在能够斩尽天下圣人后不被自己所管辖。
养剑自伤?
不存在的。
因为无所谓。
因为当自己决意不斩那个一龙同根的局之时,就已经有了这个预设……实际上自己并不在意,因为这么多年来,从没一个男人真正走进自己的眸子里。
如今有一个人存在这种可能。
是自己作为一个女人的幸运。
任他成长便是。
妇人于是轻笑了一声:“无论怎样,朕欲收官。”
收官之后,自己将孤身赴东土。
或……
百万带甲雄师,挥师东土扬大凉!
夫子沉默了半晌,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没有等女帝过来倒茶,自顾自倒满,起身又踱了几步,然后站定,轻声道:“你为女帝,可有这片天下第一个王朝,甚至之前的记载?”
妇人讶然不解,“很重要?”
夫子又坐了下去,沉吟着说道:“重要是否我还不确定,但此次在东土,那里有一片很大的守望之地,链接着东土和那片死亡禁地。在守望之地上有一群人,叫守夜人。”
妇人沉默半晌,“守夜人?守什么夜?”
夫子直接说道:“守这片天下,东土的人,似乎很忌惮这片天下的人去东土,而且从守夜人的口中,似乎这片天下的人曾经就是出自东土,是被放逐和遗弃的人。”
妇人有些震惊,许久才迟疑着说道:“这片天下的起源,已经没有多少书籍可考,但所有学者读书人的共同观点,最早的王朝,应是一千六百年前的大楚王朝,在大楚王朝之前,天下似乎处于无主之地,历史称之为荒人时期,直到大楚王朝的开国君王楚一人一统天下。”
夫子早些年在扇面村其实没少看史书,闻言点头:“楚一人的来历不明?”
大楚王朝的开国君王,在这片天下的历史上算是一个神话一般的传说,世人只知楚一人的一个饱读诗书弱不禁风——但在当时的天下,楚一人说出来的道理是所有人听都没听过的。
那时候天下甚至还没有统一的学说。
但楚一人的道理却一套一套的,更是抛出了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三纲,更提出仁义礼智信的五常。
如一道惊雷劈在这片荒蛮天下。
然而未经教化的荒人又怎么可能从无到有的接受这种道理。
楚一人在天下游走多年,愿意接受他教化的荒人不少,但比之整个天下,却只是九牛一毛,在楚一人过了不惑之年时,他才幡然醒悟。
仅靠自己一人一力推行三纲五常的教化,其作用如沧海中平波澜。
就算今后能大行天下,也得数百数千年。
楚一人等不了那么久。
于是孤身一人的楚一人,开始笼络有才华的人,逐渐建立自己的势力,最后更是组建了一只两千人的军队,开始平推天下。
虽只是两千人,但在适时的天下,却是绝对的力量。
再加上楚一人那超越荒人的智慧和兵道见解,只用短短八年时间,楚一人的军队没有一次败仗的统一了天下,建立大楚王朝。
其后依靠朝堂的力量推行三纲五常。
这片天下才真正算活了下来。
而楚一人,在后世也被供奉为这片天下的第一位圣人:人圣。
大燕王朝曾有一位文人如此评价这位人圣:天不生一人,天下万古终是夜。
可见这位人圣对天下的贡献。
说是他一人之力改变了这片天下也不为过。
但这位圣人的晚年却极其诡秘,在花甲之年,精气神尚好的楚一人匆匆将帝位传给储君后,一个人孤身出了皇宫,直奔泰山。
上了泰山之巅后,世人再没有看见楚一人出现。
仿佛就在泰山登仙飞去。
想起这,妇人讶然出声:“难道你怀疑楚一人就是东土的人,但这片天下既然是东土的放逐、遗弃之地,他为何要孤身来此教化万民?”
夫子笑了笑,很有些钦佩读书人的风骨:“有些读书人么,总是会离经叛道,看似大错大非,实则乃是大善大是。”
也许楚一人就是东土的离经叛道者。
在这片天下成圣。
在东土,也许他就是千古罪人。
妇人沉默了许久,“那大燕太祖是否也是?”
夫子摇头,“不知道。”
妇人想了想,终于还是说道:“如果这样的话,我其实也有些怀疑蜀中那位黑衣文人,也是从东土而来,他当年的出现,也是凭空而来,顺宗和我没少调查,但都不知道他究竟从何而来。”
夫子嗯了声,“也许只是异人。”
妇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事且再说,待天下一统,若天地未大变,我会先去东土看看。”顿了下:“其实夫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夫子点头,“你也发现了?”
妇人苦笑:“大凉的东海尽头是星空,不可能存在其他的国度,而大凉却又是东土之东,但东土为何要自称东土,难道在东土的其他三面,尚有不可知的世界?”
夫子深呼吸一口气,心中着实有些波澜。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
那么……
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在这样的世界下,这句话甚至都难以形容百分之一,这世界的庞大,已经让人难以承受,一个人在这样的世界下,真的比蝼蚁还微渺。
妇人长身而起,“不论怎样,大凉就算是被遗弃放逐之人,也有追寻更为广阔空间的资格和自由。”
如此,我愿为先驱者。
楚一人仅靠一人之力,让这片天下走入教化。
那么我,就以倾国之力,让大凉走入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美。
忽然想起一事:“夫子,东土世界,可曾有异人?”
夫子苦笑不已,“何止是有。”
妇人讶然,“和大凉有什么不同吗?”
夫子叹道:“东土的异人,可没大凉异人这么凄凉,稍不注意留神就会被惊雷劈得灰飞烟灭,东土的异人不仅不招惊雷,更是备受推崇,就算再弱的异人,也会被东土那些势力供奉起来,甚至有异人在东土成为一国之主。”
这件事还是在守望之地听说的。
作为异人,夫子确实很不爽这种差别待遇,都是异人,为何你们那么惬意……
妇人暗叹了一口气。
果然如此。
看来自己将来的对手,不仅是东土,还有无尽的异人。
何惧?
我可是千古女帝!
……
……
夫子离去后,妇人很快宣来薛盛唐,一起去了一趟春秋院,咨询过那五位霸主后,又说了一些约定,听闻得女帝之约,那五人喜出望外。
终于要熬出头了么?
我五人本为霸主。
却被女帝豢养在这春秋院里,着实憋屈。
如果真如女帝所说,如果将来大凉真的能拿下东土大片疆域,我等岂会都可以裂土为王?
妇人出了春秋院,又换了便服。
这一次没有让薛盛唐跟随,只找来的钦天监的张河洛,以及剑房的那位手中无剑的老人……这位老人就是闫擎的师父。
剑道究竟有多高,世人不知。
但从其弟子闫擎的剑道高宗可见一斑。
妇人带着这两人,微服之后出了丽正门,在出丽正门时,守丽正门的将领真是那位王陵,看见自己最为尊崇的女帝出宫,王陵愣了下。
旋即默不作声。
在临安,谁能伤着陛下?
但也多了个心眼,将城防任务交给属下后,配了刀远远的跟在女帝身后。
谁敢伤女帝,先从我王陵尸首上踏过。
女帝知晓,但没在意。
甚至有些高兴。
若大凉将士尽如此,何生大乱?
张河洛自从来到临安后,很快沉醉于繁华之中,反正钦天监有余禁看着,她只负责监天房里那座天下气运池。
而如今的天下又安稳的很。
就算有圣人出世,她不需要天下气运池也知晓,是以整日无里。
于是张河洛整日里偷溜出钦天监,又大张旗鼓的出皇城,到临安街巷之中玩得不亦乐乎,更是吃得心满意足。
她心里如今只有一个念想:原来人间这么好吃。
只恨没有早几年来临安。
此刻怏怏的跟在那妇人身后,不得不说,张河洛很羡慕嫉妒恨,同样是女人,陛下你怎么能那么好看,而且你明明比我大了那么多。
可惜有时候你有比我大不了几岁,完全就是个少女。
都怪张正常那老头子。
非得逆天改命让女帝岁月不加身,张正常自己要承受天道反噬不说,还端端的让龙虎山天师府也遭受了些许池鱼之殃。
若非师父他老人家道法通天,龙虎山天师府早被天火烧成灰烬。
于是不高兴的嘟嘴道:“你不处理政事,想办法平定天下的乱局,没甚事跑到临安街头干什么,就不怕被那个好色汉子给掳了去?”
妇人呵呵笑了:“此次出宫,正是为平定天下。”
张河洛切了一句。
摆明了不信。
妇人心情有些大好,倒也不介意,只是淡淡的说道:“带你去见一人,这个人只要出山,加上安美芹和枢相公,以及禁军数十万大军,就算蜀中有李平阳,就算开封有王琨,哪怕那赵愭真是异人汉光武帝,也不可阻挡。
“平定天下也指日可待。”
张河洛更加不信:“谁这么厉害啊?你别忘了,惑乱天下的那些人都不善茬,赵长衣、黑衣文人、赵愭、王琨、岳单,这些都是异人呐。”
妇人当然都知道。
赵长衣好人妻,其实很可能就是那位写下“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的盖世枭雄,黑衣文人有可能是东土而来的人杰,王琨的人生轨迹,怎么看都有可能是那位充斥着神话色彩的新朝之主,而赵愭就算不是汉光武帝刘秀,也有可能是一位极其强势的异人。
但这都不重要。
因为自己要见的这个人,是千古岁月里,难得一出的天骄,也许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这位一直蛰伏在大凉的异人。
神将。
真正的神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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