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不绝的说完这番话后,应顺脑袋用力撞地的‘蹦蹦…’磕了几个响头,之后喘了几口粗气,便感觉身体完全僵硬住的伏在了地上不再作声,只那心脏‘嘭嘭嘭…’的越跳越快。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就听张还生幽幽的问道:“若单单是生意做的好,还能说你先天聪慧,又从小便要养家,混迹于市井之中处处用心,渐渐见多识广,成了天生的买卖人。
可你适才对于西林间的格局变化,林间西王格尔萨姆的种种制政谋略,他后继之人的倒行逆施的指摘,却绝对不是一个天生聪明就能解释的了。
此外,你一个出身庶黎,刚刚吃了半年饱饭的小子,竟然就有胆量教训东主做事,谈吐间还显得义正言辞,其中也必有蹊跷之处。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禀告公子,小的其实并非权国泼风城人,而是在林间西地板城之中出生,”应顺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答道:“小的父亲曾是权国游侠儿,母亲则是业已被权国灭掉的炎黄小邦,黎国大夫之女。
当年两人尽被蛮兵所虏,抓到了草原上,虽家世悬殊但相依为命,便结为了夫妇,一直以来都异常恩爱。
虽然沦落蛮邦任人剥削,但父亲农时为蛮夷贵人种田、农闲放牧,母亲养蚕、抽丝、纺织造布,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直到生下了我,又过了六、七年,有一季严冬,草原之上连日的大雪纷飞,小的父亲合着许多炎黄遗民修缮被风吹倒了围墙的牧圈时有了闪失,跑丢了数百匹的牛马。
这乃是灭家之罪,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所以被逼无奈之下,小的父母只得冒死带着我逃出了板城。
长话短说,后来侥天之幸,一家人历尽艰险竟真的脱出虎口,跑到‘泼风’安顿了下来,可是小的父亲也因为逃难时风邪入骨,没几年便死去了,只留下小的孤儿寡母艰辛度日。
不过生活虽艰难,小的母亲却自幼就教小的读书识字,没有笔墨纸砚和书本,便用树枝在沙土上写,《史籀篇》、《千文章》、《夏周通鉴》…等等史集都曾通读,《战国策》之类的杂书也有涉猎,所以小的才显得比相同年纪的孩子显得机灵些…”
“我明白了,”张还生见微知著,从这几句话中已猜出了应顺与众不同的原由,打断了他的话道:“既读过《战国策》便难怪适才可以侃侃而谈的,指摘蛮王执政之道了。
你倒是有个好娘亲,身陷如此困境,竟然还为你启了蒙。
而你既然出身于林间西域,六、七岁懂事之后才逃了出来,年轻气盛又读过书识的礼义之道,一腔的血气上涌之下,求我去解救那些和自己以前同样境遇的可怜人,也是正常的事情。
不过那林间西地不比已经走过两趟,各个部落人脉尽都打通的东域,一切都要从长计较。
这样吧,你去将桑懋双召来,咱们先张罗个商队,去林间东地逛逛,看有没有机缘能从那位大贵人手里拿到一纸荐书,再去西域不迟。”
“是,公子捎带,小的这就去找桑掌柜来。”听到这话,应顺惊喜的朝张还生又重重的叩了几个头,站起身来,身躯晃了晃,转身便朝门外冲去。
张还生却将其叫住道:“且先别忙着走,永顺啊,你先告诉我‘应顺’二字到底是你的乳名,还是大号?”
“是乳名,”应顺轻声答道:“小的正经名字姓刘,名皓元。”
“汝既然有着炎黄封国大夫的血脉,又读书识礼,就不要总是在我面前,小的,小的自称了,”张还生开口说道:“也不要动不动就叩头,拱手行礼就可以了。
还有日后我便唤你刘掌柜或是皓元,你便称呼我做东主,就这样吧。”
“是,东主。”刘皓元闻言只觉得心中一热,却强自忍着,深深施礼,声音颤抖的回了句话,转身脚步踉跄着走出了木门。
之后的两天,黄白之物开道,一番忙碌之下,一支上百人的商队便在泼风城中诞生了出来,浩浩荡荡出发,朝林间疆域跋涉而去。
而一个半月过后,六十余万幸存的炎黄战俘,便被张还生赎救回了海外孤岛之上。
接着那商队中的大部分人都被张还生遣回了泼风,他仅带着刘皓元一人,打扮成林间贵人青年和随扈的样子,骑着两匹骏马,朝林间人的圣山,博格汗乌拉行去。
博格汗乌拉山四四方方卧于草原之上,长、宽皆是纵横数百里之巨,其中直插如云的高峰不计其数,远观宛如一方神帝才可使用的印玺,镇压在大地之上,委实摄人心魄。
而林间四王的大帐便分作四方,坐落在博格汗乌拉山下。
其中东王的部落紧靠着星罗密布的湖区而建,水源丰沛,土地可牧可耕之余,又有渔猎之利,显得分外富庶。
张还生、应顺奔波了几日,还没望到博格汗乌拉山,只模模糊糊瞧着极目远方有片群峰轮廓,便被一队十几名身着皮甲,背负强弓,骑着巨狼,正在一座碧波荡漾的湖泊边放任坐骑饮水,自己则席地而坐歇息着的林间骑兵所见。
虽然两人都是林间蛮人的样子,但此处已是东王直辖之地,骑兵中还是有人远远喊叫着问道:“现在可不是朝圣的日子,你们是哪个部族的贵人,来这作甚?”
此刻情况微妙,如果将这叫嚷声置若罔闻,那很可能下一步便迎来这队狼骑兵的追击,可实话实说亦有些不妥,张还生眼珠一转,避重就轻的模仿着林间口音,高声答道:“诸位勇士是伟大的东林间掌大帐者麾下的骑兵吗。
我是去大帐求见昂格尔总管的商人,或是见见尊贵的撒仁贵女也可以。”
他这话自觉说的滴水不漏,还特意将昂格尔赠与了那块令牌取了出来,在手中亮着摇了摇。
可没想到,话音刚落,远处的那队骑兵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齐齐站起身来,急急翻身上了坐骑,狂奔着朝张还生、应顺围了上来。
感觉到一股无形肃杀之气袭来,应顺的脸孔顿时变得惨白,而张还生则暗暗想道:“这是哪里露出破绽了吗,这队骑兵中没有修士,打杀了倒也简单。
就怕万一出了意外,麻烦也是不小…”,表面却仍是一脸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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