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秋此时却尽显妖女本色,管别人什么古怪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坐那儿神色不变。过了半晌,薛牧才道:“祭酒就算了,我可以做个顾问。”
夏侯荻一愣:“什么叫顾问?”
“顾而问之。”薛牧继续写字:“有事来问我就是了,何必占个职务?在下身无寸功,骤居高位,六扇门兄弟会有意见的。”
哪里是六扇门兄弟有意见,是你怕你姐姐有意见吧。朝廷三巨头面面相觑,心中都在吐槽,却也不想惹急了薛清秋,夏侯荻沉吟片刻,还是递给薛牧一块腰牌:“便是顾问,也算六扇门中人,这块金牌你收着,自有便利。”
薛牧接过一看,金牌正面是一个鼎形图案,背面居然已经刻了“薛牧”二字,还有他的肖像,惟妙惟肖。他抬头看了夏侯荻一眼,看来这是早有准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才拿出来,或许之前也在犹豫?
无论如何,夏侯荻没说错,这块金牌是很有便利的,她知道薛牧是聪明人,不会拒绝。
有了这块牌子羁绊,薛牧至少也会为六扇门考虑几分吧,有这个缘法在,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彻底拉他入门。
薛牧确实没再拒绝,收起金牌,略一拱手:“多谢总捕头赏识。”
“各取所需罢了。”夏侯荻叹了口气,又斜睨薛清秋一眼:“有这种姐姐,也是难为你了。”
薛牧轻声回答:“不,有这个姐姐,是我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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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六扇门回来,两人一路上气氛都很沉默,没有说话。
看似一张窗户纸,随时可以捅破,可两人却都好像没有捅破的念头,也不知道到底差了点什么。
行至半路,薛牧才低叹一声:“姐姐这次失了计较,我若真能做他们的祭酒,这个刊物就能够名正言顺地插手,借用刊物影响力达到很多目的。如今总是隔了一层,多了诸多不便……”
“薛牧……”
“嗯?”
“夏侯荻说得没有错,你更适合朝堂。一旦你做了祭酒,便是朝廷中人……早晚有一天,不再属于我星月宗。我宁可少插手这个刊物,也不愿见到那一天。”薛清秋淡淡道:“这是我自私,阻了你的前程,你可以怪我。”
“不会的……”
“不会什么?”
“当了祭酒,我也不会不属于星月宗。不当祭酒,我也不会怪你。”
薛清秋摇头道:“当了祭酒,背靠夏侯荻,交好宣哲,有这样的优势,以你之能,很容易在朝堂风生水起,晋封王侯都不是梦幻。你如何肯定自己还能属于星月宗?”
薛牧直截了当地回答:“因为星月宗有你,有小婵。”
薛清秋失笑:“那就当是我失了计较吧,没认清一个真心人?”
薛牧道:“你是紧张失去我,我应该高兴。”
此言一出,薛清秋脚步顿了一下,又很快如常行走:“真是自以为是,没有你出谋划策,我薛清秋还不是一样的威凌天下。”
薛牧笑道:“那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有你一定能发展更好?”
“何必总扯实利……没有我薛牧,那薛清秋永远只是一个凶焰滔天的魔头,没有人欣赏你的绝世芳华了,多可惜。”
“啧……”薛清秋似是有些好笑:“江湖俊杰无数,真是没几个有你会说话。难怪小婵……”
说到这里忽然截断,然后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过了好半天,薛清秋才淡淡道:“武道突破,讲究水到渠成,一切强求都缺了滋味,往往一生不得寸进。”
薛牧轻易听懂了这个双关意思,又还了一个:“那姐姐什么时候教我双修?”
薛清秋终于笑出了声,横了他一眼,眼里有些妩媚:“我不是已经和你双修了么?”
薛牧愕然:“哪有?”
“密室之中,肌肤相触,真气混融,出于我手,入于你身,交相往返,不分彼此,这不是双修是什么?”
薛牧差点没栽地上去:“我的姐姐,这叫双修?”
薛清秋眼里闪过促狭的意味:“武道之事,天下几人能和我辩?自然我说是就是。”
薛牧哭笑不得:“是是是,真权威。”
气氛倒是就此舒服起来,有了点夜间逛街的闲适意味。薛牧抬头看着天上的星辰,伸展了一下双手,长长吁了口气:“你知道吗?上次陪你见夏侯荻的时候,我还觉得你在身边是虚幻的,甚至无法确定那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人,明明两人并肩,却觉得我在独行。”
薛清秋微微一笑:“今天呢?”
“今天感觉你在身边,清香袭人,甚至能感觉到传来的温热。”
“其实以你的修为,要感知我的话,依然是一场虚幻。”
“那为什么……”
“那时候的你,不过想着怎么利用这个机会而已,我不是真实的人,只是一个机会。”薛清秋轻声道:“此刻在你心里这个人真实了,你的感觉也就真实了。”
薛牧愣了一阵:“感觉你们的修自身之道像唯物,这话说得却像唯心。”
这回轮到薛清秋不解:“什么是唯物唯心?”
“嗯……”薛牧想了想,指着街边墙角一朵小花:“我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我同归于寂;既看此花,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
薛清秋细细品味了一阵,轻笑道:“这是婵儿之境所需要参悟的东西,近于问道,你修点儿半吊子毒功竟然有这种体会,真是奇怪。”
薛牧奇道:“你不怕我胡说一气,和你道相左了?”
“你这句话若是阐发开来,或许是一个体系,但若仅此一句,那多家之道都有类似观点。”薛清秋失笑道:“其实这句话可以视为争道的由来,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看见才是对的,以自己的认知为准,这岂不就是花不在心外。”
薛牧点点头,忽然觉得这个挺有趣的,故意道:“可不管人们什么认知,它总是客观存在的,不以人们的认知更改。”
“没错。”薛清秋颇为赞许地笑道:“‘道’是恒在的。人们争来争去,最后会发现无非只是称谓不同,又或者是看见的角度不同,又或者是追寻的路径不同。继而人们开始追寻本质,想要知道‘它’到底是什么?若存在不以意识更改,那意识又是什么存在?‘存在’的本质是什么?‘虚无’是与‘存在’相对呢,还是说‘虚无’本就属于一种‘存在’?你知道么?”
薛牧瞠目结舌,他知道个毛,这已经是哲学了好不好?学的马哲毛概早还给老师了,拿什么来知道?更何况这世界毫不科学,很多知识是不能瞎套的,就比如夤夜光环是什么情况,就算是坚定的唯物论者也未必能解释。
“你不知道,可你想知道,怎么做呢?修炼,练到看穿每一粒尘埃,练到翱翔于九天之上,练到手握日月星辰,你就知道了。”薛清秋笑了笑,缓缓道:“此即问道。”
也就是说,并非她们的武道是哲学,她们的武只是问道的途径。
入道便是触摸,洞虚便是看破,合道便是掌握。
薛牧真心不敢小看这世界的人了,尤其是薛清秋这种站在世界之巅的人。有些见识不及你,有些见识能碾你出翔,就算穿到现代都可能是开一派哲学理论的大师,可不是光光能打这么简单。
而且她这心胸眼界确实开阔得很,薛牧也是很佩服的:“我以为一道宗主本该是很执着的那种,不料其实很开明,并不警惕我有其他思维的迹象……这便是宗师气度么?”
“我跟你说过,洞者,察也。”薛清秋悠然道:“莫说百家争道,各不相同,你既已洞察,自然会发现盲目排斥无益于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互相印证更有所得,或许殊途同归,亦未可知。争道争道,你以为争的真是道?”
薛牧心中一动:“那是争的什么?”
“千年前百家争鼎,我们输了。所以正道各宗分封地方,各自王侯,而我们躲藏千年,不见天日。争端虽是因道不同而起,可延伸起来……”薛清秋忽然站定,转头盯着他:“你说争的是什么?”
薛牧眯起眼睛,半晌才道:“那当今皇帝还挺有魄力的,居然跟你们合作起来。”顿了顿,又失笑道:“你现在真信任我。”
“你是我弟弟,不信你信谁。”薛清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摇头笑道:“江湖不过江山一隅,真是句有趣的话。时常觉得,你不像世间人,而是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旁观世间,很多时候格格不入,但千丝万缕便如掌上观纹。”
真是可怕的直觉。薛牧一时不好回答,正要转开话题,忽然空气中传来一阵熟悉的香味……
烤串的香味。
薛牧愕然,尼玛这世界街边居然也有半夜卖烧烤的?这怎么可能呢?这年头有孜然辣椒椒盐什么的吗?还是说另有不科学的玄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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