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偷盗与欺诈之道于一身的苍冥,着实是个老戏骨,他的表演比薛牧预计的还要完美。
假鼎自然没有了排斥的压力,他玩得不要太轻松,于是就开始浪。先是从灵州南下京师,在路上遭遇了几波阻截,极度“惊险”地脱身而去,反复好几次,一副死活要进京的模样。最后发现是实在进不去了,无奈转向,绕道东南。
这么浪几下,冷竹和云千荒再慢也追上了,到了最后都已经缀在他身后几十丈外,能够清晰地看见镇世鼎的光华流转。
苍冥似乎是急了,扭头看看冷竹手头都已经泛起了绿光,似乎即将出手,他再也浪不下去,骤然一个加速,连人带鼎跃进了面前的河流。
冷竹和云千荒冲到近前,只见一条红色的河水,滚滚奔流。而鼎的气息并没有顺水而去,反而在河底某处停顿了。
“欺天出身,小心有诈。”冷竹拦住身后几名想要下河的长老,吩咐道:“去问问附近的人,此处什么情况?”
两宗都有人匆匆离开,过了片刻,又有更大队人马赶来,都是两宗近期在附近各地的门人弟子和附属宗门,尽数集合而来。大家都知道,争鼎最后时刻到了。
又过了一阵,去探听的人回来了,纷纷回禀:“附近镇子里都在说,近期有朝廷的人,带了一些神机战偶在这儿,不知道干嘛。”
“果然是姬青原之谋。”先入为主的冷竹云千荒根本没有怀疑,两人几乎同时发力,水流轰然截断,簌簌流沙之下,清晰地暴露出一个入口。
入口的阵法已经拆除了,只剩阻隔水流之效,几乎挡不住任何强者,镇世鼎的气息就在入口之后传来,所在非常明确。
“里面必有埋伏,这是打算以鼎为饵,杀伤我们的力量之后才取鼎而走。”云千荒判定道:“冷兄,可敢一探?”
“有何不敢?”冷竹转头吩咐:“入道以上者随本座先入,其余诸人等我们确认场面了再来。”
两宗主同时一晃,踏阵而入,双方门下强者紧随其后。
入口之内的景象也让众人有些震撼。
这一片茫茫的暗红空间,不知其深,不知其广,仿佛进入之后就失去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数之不尽的金属、木料、药材,战偶碎片等等,还有大大小小的箱子漫天环绕,悠悠飘荡着,在目光的尽头,依稀可以看见虚实鼎驻留在深处,只是不见苍冥。
他们不知道的是,苍冥压根没进来,把鼎丢进来就顺河溜走了,彻底完成了他的使命。
如今在此地隐藏着的,是夤夜。最深处有个简单的隐蔽法阵,幽幽的眼眸在法阵中央,安静地看着这群强者的到来。
当然,在两宗眼里,布置此地的只能是朝廷,这金属木料战偶碎片和此地居民说的相互印证,丝丝入扣。
只是术有专精,他们都并不是很懂阵法,不知道这到处飘荡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表面看去,并没有危险的样子。不过在场的都是强者,危机意识还是比较敏感的,知道这些东西飘着必有猫腻。众人缓缓穿过空间,慢慢向鼎前行,暂时没有人去碰任何东西,就算经过某物快要碰上了,都小心地避开。
夤夜知道,他们再小心也没有用……当开始争鼎,一切就不可逆转。
事实上,随着离鼎越近,两宗人马的气氛也就慢慢开始变得越来越诡异。之前追击苍冥的时候,还是很合作无间的,就算抵达此地看见鼎,双方都还很友好,一副共同进退的模样……可是走着走着,两宗人马不自觉地就有了泾渭分明的味道,互相提防随时出手的紧张之意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离鼎大约三丈处,冷竹和云千荒不约而同地出手了。
不是去夺鼎,是同时轰向了对方。
而与此同时,两宗人马也集体兵刃出鞘,直接对撞在了一起。
随着“砰”地一声交击,冷竹和云千荒各自倒退半步,还没来得及开口互骂,两人脸色又同时变了。
一股极度阴寒恐怖的感觉笼罩全身,仿佛头顶上有一个漩涡,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股无可比拟的强大吸力恶狠狠地抽离身体。
两人大惊,齐声道:“贪嫉古阵!全都住手,凝神静心!”
可已经来不及了,不是每个人都是洞虚,不是每个人都有他们的灵魂控制力。很快就有两宗强者“啊”地一声惨叫,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而其余能扛的也是脸青唇白,全力在对抗着可怕的灵魂汲取。
冷竹和云千荒强行压制着自己的灵魂颤栗,飞快地过去想要帮本宗强者镇压,可地上的哀嚎很快止歇,好几个人都已经变得眼神空洞,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驱壳。
暗红的气息在空中旋转,消失不见,负面情绪弥散空中,贪嗔痴怒恣意蔓延,仿佛恶鬼地狱。
两人还来不及收拢局面,入口处忽然人潮涌现,之前还没进来的两宗门人听到了打斗声,都齐刷刷地涌了进来。眨眼之间人山人海,有的人直接都挤到了阵法之内,一个箱子就在他面前,顺手一捞:“咦……天……天级功法?”
人群炸了,一拥而上,抓箱子的抓宝物的瞬间乱成一团。
灵魂哀嚎之声响彻暗红空间。
“不!”两个宗主声嘶力竭地怒喝:“全都住手!”
之前勉强抵抗了灵魂汲取的强者们也立刻配合宗主,各自稳定局面,可终究还是拦不住那一刹那的人心贪婪。等到没来得及动手的门人脸色苍白地被限制在外,场地上已经躺了一地的尸体,全都尸身完好,而只剩躯壳。
只是一息之间……最多一息,门人已经死亡近半。
冷竹剧烈地喘息着,痛苦地看着满地的门人尸首,慢慢转头看向了那个鼎。
“感觉到了吗?云兄……”冷竹痛苦地闭上眼睛:“这是乾坤鼎的气息……根本不是虚实鼎!苍冥多次往京师方向,恐怕就是为了这个……真正的虚实鼎,恐怕已经在皇宫了。”
“乾……坤鼎?”云千荒张大嘴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好久才愤怒地一拳轰碎山寨鼎,仰天怒吼:“姬青原!我操你姥姥!”
“啊!”极致的怒火与悔意让两个宗主的灵魂再度陷进了强烈的旋涡里,两人费尽全力,重重地抱着脑袋往外冲:“全部撤退!走!”
“轰!”两宗门人狼狈地飞串上河面,各自痛苦地跪在河边。这次的伤亡,说大倒是不算太大,先入阵的都是两宗强者,不是那么容易一下就被个阵法废掉的,但也各死了两三位平时灵魂修行不太稳的。至于后来进入的门人弟子,只在一息之间损失近半,这种断层损失,不是一位宗主能轻易接受得起。
最气愤的是,不是死于战斗,而是死于无耻的阴谋!
“姬青原!”冷竹用力捏住河边泥土:“新仇旧恨,本座早晚与你清算!给我等着!”
而此刻的古阵深处,聚集了两宗强者无数的负面气息飘飘荡荡,慢慢成了一个螺旋,绕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旋转着,吸收着,人影慢慢变大,变得窈窕修长。
夤夜慢慢睁开了眼睛,吁出最后一口浊气,低头看着自己衣裳不整的身躯,嘟囔道:“我觉得我比秦无夜漂亮。”
话音未落,“嘭”地又变小了。小女孩懵逼地眨巴着眼睛,“哇”地哭了出来:“怎么还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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