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斌乘火车离京赶赴西凉州的这一天晚上,七点半。
其时,夜幕刚刚拉上。
一辆挂着京城拍照的黑色捷达轿车,疾驰离京,沿京深高速公路狂飙南下。
豫州省林阳市西北,与燕云赵都市西南交接之地,是一片巍峨起伏的山区。历史上,这片属于林阳市管辖的地区,贫瘠落后且极为缺少水资源,干旱灾年时有发生,从建国那一年往后倒退五百余年的历史中,大旱绝收三十余次,自然灾害百余次,人类自有了文明以来,全世界最为可怕的“人相食”现象,在这里就曾出现多达五次。
建国后,政府和当地民众战天斗地,在科技并不发达,没有重型器械的条件下,在绵延太行山的悬崖绝壁之上、险滩峡谷之中,逢山凿洞、遇沟架桥,修建了一条贯穿山脉,主干长达七十余公里,从根本上解决了旱灾问题的人工渠。
这项堪称伟大,耗时十年,涌现了无数可歌可泣人事的工程,被赞誉为“人工天河”
子夜时分。
那辆从京城疾驰南下的黑色捷达轿车,沿着山间蜿蜒曲折,相对狭窄的公路,驶入了植被茂盛、人烟稀少的山区。虽是夜晚,公路上不时还会有大型货运车驶过,轰鸣声在山间回荡着,时高时低的明亮灯光光束,不断撕扯着浓浓的夜幕。
在临近红旗渠中段时,轿车找了处勉强能够停车,又不会阻碍交通的地方停下。
司机下车,独自钻入了茂盛的山林中。
时。
洪裳和他的儿子、徒弟,就住在山间一处已经处于半荒废的哨所中——之所以说是半荒废,是因为这处小院和四间房屋,原本是当初修筑红旗渠的后期,修建起来驻扎了一个班的民兵,每日巡逻负责保护红旗渠不被破坏,如今早已没有了民兵驻扎,只有一位姓秦名震的老人常年居住在这里,看护这一片山林和一段渠。
这天晚上,洪裳和秦老爷子一起,为预定好第二天晚上的行动做准备,时不时还会把住在京城好多天不回来的秦落凤埋怨一通,丝毫不在意秦老爷子的心情如何。
秦老爷子早已了解了洪裳那张臭嘴性格,所以并不在意。
两人一边做准备一边商议着,顺便教导着洪裳的儿子、徒弟,还有秦老爷子的孙儿书符、布阵起坛作法各方面的注意事项等等,干活儿授徒两不误。
秦震今年已经七十五岁高龄。
膝下有两女一儿,秦落凤排行老三,是家中唯一传承了老爷子玄法的人——传儿不传女,秦老爷子的两个女儿,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身负玄法的神秘玄士。
秦震的老伴儿,十年前就已经过世。
两个女儿如今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隔三差五的,都会来山里面,给父亲送上点儿柴米油盐什么的。
秦老爷子修玄一生,其修为至今仍处在炼气化神的初境。
没办法……
天赋资质就是差啊!
当年他的师父之所以传授玄法给他,是因为整个国家都处在战火连绵的时期,实在是不便全国各地到处跑着找,当时到林阳地界后,为了追寻一只难得一见有了灵性的怪兽,不小心摔断了腿,被秦震救下,深知此生无望再找天赋绝佳的徒弟,也活不了几年了,只能把一身玄法传授给了秦震——正所谓能拔脓就是好膏药,有,总比没有强吧?好歹,玄法能传承下去了,指不定将来秦震能找到天赋绝佳的徒弟,教出一个当代天师,俗世地仙呢。
如今,秦老爷子修为不高,却老怀安慰,儿子秦落凤修为已是炼气化神大圆满,孙子秦耀年仅十六岁,便已经触摸到了炼气化神的境界边缘。此番拿下那尸煞之后,有充裕的阴煞之气为辅助,想必秦落凤能一举迈入炼神还虚之境,而秦耀这个天赋青出于蓝的孩子,能达到什么样的修为境界呢?
身体康健的秦老爷子,睡得颇为香甜。
外面的院子里。
洪裳着单衣盘膝坐在一块废弃的磨盘上,阖目入定,潜心修行。
从京城回来之后,他就把儿子、徒弟都叫上,住在了这个极为偏僻,人烟稀少的大山中,与秦老爷子住在一起,相互做个伴,谈玄论道,且此地环境优美清静,五行灵气相对浓郁,适于修行,名义上,也是在为拿下尸煞做准备。
看似头脑简单,一张臭嘴经常惹祸上身的洪裳,倒不至于真的蠢到没有丝毫心机。
尤其是,涉及到尸煞这么大的一块利益……
他没有私吞之心,却也得防备万一。
和秦老爷子住在一起,其实也有那么点儿看住了秦老爷子的想法——他知道,以秦震的修为,加上他那个孙子,都不可能拿下那只尸煞,但万一,秦落凤悄然回来了呢?
到时候祖孙三代来一出不认账,他洪裳又能如何?
清晨。
京城的天空中落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稍稍缓解了暑期令人难耐的闷热。
温朔坐在快餐店里的小桌旁,吃着烧饼夹肉,就着一碗加了几个馄饨和些许碎海米的紫菜鸡蛋汤,满脸舒适享受的神情。店里还没到最忙碌的时候,李琴坐在儿子的对面,仔细端详着那张白白净净、胖乎乎的脸庞,百看不厌。
察觉到今天母亲有些不对劲儿的温朔,大口喝完最后一口汤,拿纸巾擦着嘴,一边诧异道:“妈,您有什么事儿?”
“没有啊。”李琴笑眯眯地说道。
“那您一直看着我干啥?”温朔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又摸了摸脸和头,道:“我身上没长花……”
李琴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正在忙活着郑云红扭头笑道:“傻小子,你今儿不是要去市里开会吗?下午又要坐飞机去西凉州的省会汉威市开会……你妈在为这事儿高兴呢。”
“可不是得高兴嘛。”詹东憨憨地说道:“这可是首都,这京城的市政府,那可不就是比咱们省的政府还要高嘛,那组织召开的会议,档次得多高?还有那个,那个什么考古专家研讨会,昨天黄总和你妈说,那可是国际级的,全都是最厉害的专家、教授在一起开会,嘿,一般人去不了的……”
虽然已经放了暑假,南街商业区的很多饭店都已经进入了淡季,但朔远快餐店的生意却并没有受到影响,此时还没到七点钟,店外已然排起了两条队伍。排队的同学和附近居民,听得店里人的谈话,全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一边议论纷纷着。
温朔摆摆手,道:“多大点事啊,算不得啥,啊。”
“朔啊。”李琴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和芩芷这次去开会,是不是就属你俩年龄最小了?”
“应该是吧。”
“那你可得记住咯,咱尽量少发言,不发言。”李琴认真地说道:“这再大的能耐,也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人,毕竟你俩还年轻,可不能有点儿成绩就张扬。”
“嗯嗯嗯,妈您说得对,一会儿我再叮嘱芩芷几句,争取不发言,抱着去学习的心态参加会议。”
“哎,这就对了。”李琴满意地点点头。
本打算吃完就走,这段时间因为忙碌也一直都如此的温朔,今天没有急于离开去各网吧查看一圈儿,而是刻意留下来,陪母亲说会儿话——他意识到,已经有很长时间没陪着母亲聊天了。
“吃完了,快去忙你的吧。”李琴起身就要收拾碗筷。
温朔赶紧帮着收拾,一边没话找话地说道:“妈,前几天让我表哥找店面房,最近也没听他来消息。我每天去学校和公司,他在店里也躲躲闪闪生怕被我看到似的,啥情况?”
“唉。”李琴叹口气,道:“这不是看你忙嘛,再说了,找不到店面房,他也不好意思打扰你。”
温朔微笑道:“他也是死心眼儿,真就凭着自己去外面跑,能谈得下来才怪……回头您给他出个主意,让他多找人帮帮忙,别的人他找不了,也不好意思来找我,找张坚总行吧?”
“嗯,还别说……”李琴笑道:“我回头就偷偷告诉他。”
“朔,真打算开第三家店了?”郑云红问道。
温朔应道:“有合适的店面房,当然要开,而且还得尽快……四家店都没问题。”
“那感情好。”郑云红美滋滋地说道。
詹东只是傻乐呵。
如今,他们两口子每个月的收入加起来,已经突破了一万八千元!这在以前,简直想都不敢想。但毕竟是骤然暴富,挣钱挣得自己心里都发慌,生恐是做了一场梦,所以对于再开分店的事情,他们是既希望又担心,万一赔了呢?
但如果是温朔决定了的事儿,嘿,准成!
多一家店,这就能多挣多少钱?
每个月少说也得有九千块!
快餐店的营业窗口,一个多月前挂上了和收款机、电脑连接,由软件控制的电子显示牌,上面会实时显示出每种早餐剩余销售量,如此,便于顾客们随时可以查看,如果排不上的话,也就不用再排队许久最后却买不到浪费时间。
直到卖完了限定的销售量,母亲和詹东、郑云红闲了下来开始吃早饭,温朔才离开了快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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