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剑客眼前充满了斑驳的光影,像是有无数七彩的蝴蝶,飞舞着幻化出各种各样的影像,很轻易便勾起了人心底烦躁的情绪。
于是很快,他便伸出了一只手,狠狠地挥出一拳。
然而往常磅礴有力的铁拳这一刻挥出,却显得有些颓然无力。
尽管这一拳仍然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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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开启了滚筒洗衣机,所有的碎片化影像宛如进入了飓风口,飞快地旋转了起来,直到接天连地,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碎片。
渐渐的,这些影像开始组合了起来,拼凑成一幅幅完整的画面。
他的目光在上面流转,面无表情,像是在看一个旁观者的经历,面色平淡得不像话。
在那上,有严厉的中年男子对着他声色俱厉地训斥,呵责,对他说:“以你的天赋,你根本不可能做家族的继承人!”
有白发的少女站在月下,一袭白裙,美得像是公主,对他巧笑嫣然:“哥哥,露娜好喜欢你啊。”
有强大的魔道家族战士,被他一剑斩杀,随即留下那句冷冰冰的宣言:“杀人者该隐。”
终于,他的目光有了波动,眉头深深皱起,像是想起了什么沉浸在记忆深处,再也不想回忆起来的东西,哪怕以他如此冰冷的心境,仍旧会感觉宛如梦魇般的回忆:
在代代传承的魔道血脉折磨下,他的皮肤鼓起一条条蚯蚓般的青筋,痛苦宛如潮水,不断冲刷着他的脑海,在带给他更加强大的力量的同时,让他癫狂......
他站在尸山血海中,脚下是所有同族的尸身,而他就宛如血海中走出的魔鬼,凝视着跪倒在地上,悲恸欲绝的少女。
他决绝地说:“月之剑姬,拿起你的武器,与我一战。”
砰——
画面像是烟雾般爆碎,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东西,却又仿佛正在忘记。
魔道与剑道,这两者像是泾渭分明的两条平行线,汇聚在他们这个受诅咒的魔道家族,所收获的绝不仅仅是更加强大的力量,还有宛如诅咒般代代传承的宿命。
而这一代,作为家族的继承人,最强大的力量与最恶毒的诅咒也将会汇聚到他最亲爱的小妹,露娜的身上。
他不允许!
决不允许!
他祈求过父亲,却被严厉地拒绝。
因为她是最适合的,她的天赋太好了,哪怕是他也无法相比,所以只有她才能被推出去,成为整个家族的守护者,背负诅咒,在痛苦中艰难地活下去,活更长的时间。
这样......整个家族才能得以延续。
好自私!
好无耻!
也好丑恶!
他第一次对自己崇拜的父亲产生了深入海底深渊的憎恨与恶心,怎么能让小妹来承受这种宿命?凭什么你们可以以小妹的痛苦为代价,苟延残喘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这不公平!
“所以我要让它变得公平!”
这一刻,仿佛与影像中的人重合了,年轻的剑客喃喃自语着,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略带自嘲,也略带自豪。
因为,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将是他这一生做过的最愚蠢,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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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真相的他第一时间认识到了一点,他不够强,所以他必须要使自己尽快强大起来。
变得比得到了家族传承,所以一步登天的小妹更强。
甚至还要远远超出,因为只有这样方足以将那仿若有生命般的诅咒将注意力汇聚在自己一人身上!将一切痛苦与折磨背负到自己身上!
他喃喃自语道:“小妹,若我背负这宿命与诅咒,你是否就能从中解脱?”
“父亲,亲人,一切兄弟姐妹......”
我将他们亲手杀死,将他们的血脉吞噬,将越来越多埋藏在血脉中的诅咒背负,所以......只要我不死,那东西就不会找到你。
所以......我一定不能死啊!
画面渐渐消失了,只剩下哭喊着的小孩儿与黑雾中翻滚的魔雾。
直到他张开双手,将那小孩儿从魔雾中硬生生拽了出来,随即自身被吞噬掉,一切都戛然而止......
年轻的剑客嗤笑道:“这些所谓的过往啊,果然没有任何意义。”
所有画面都定格了,随即尽数被陡然间显现的黑洞所吞噬,宛如曜日坍缩,顷刻间将一切过往都吞噬殆尽,他将一切想要遗忘的都遗忘掉了。
所以他也该醒来了。
毕竟,他不能死啊!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就是执拗地记得这一点——他不能死!
......
他睁开眼,望着那递过来的一只手,迷茫而不知所措。
那是一个很好看的东方男人,背负着湛蓝色的剑匣,站在一具很庞大的魔种头颅上,向着自己友好地伸出手。或许是唐人,或许是西域人,或许是北夷人......反正他都分不清。
至于为什么是“友好”地伸出手,是因为对方手中没有拿武器,与身边那个紧握大剑,杀气腾腾的女人宛如天壤之别。
“干掉不少魔种嘛,你是哪里人?大食?楼兰?或者更远?”李白见对方只是凝视自己,丝毫没有伸手的意思,讪讪地缩回手,问道。
然而年轻的剑客仍旧望着他,白发掩映下,淡蓝色的眸子一眨不眨,手中紧握着锋利的奇怪利刃,身上仿佛有生命力般的魔铠渐渐褪去。
这是一件很强大的魔道神器。
同样也很出名,出名到连李白这种只是粗略看过英雄背景故事以及技能机制的人都能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一个拥有破灭刃锋称号的男人——铠,或者说......该隐,与百里守约,百里玄策,苏烈,花木兰同为未来长城守卫军小队的一员。
【是铠啊!本命英雄出场了!撒花!】
【好帅,剧组从哪找来的这么帅的欧美帅哥?】
【呵呵,连楼兰公主那种只露过一面的龙套都是顶级美女,我表示已经见怪不怪。】
【麻痹,说谁是龙套?给老子滚出来,楼兰公主粉儿要切了你丫的。】
【公主坟儿?滑稽。】
【话说小白,讲真,虽然你也算是个小鲜肉,但和这欧美帅哥比简直差远了。】
【呸!小白最帅,等以后小白穿上凤求凰,亮瞎你们的狗眼。】
【求凤求凰啊!】
【凤求凰算啥,天魔缭乱碾压一切!】
“白发?魔种混血?”花木兰挑了挑眉,她对魔种混血没有什么恶感,但是结合眼前的这种环境,使得他显得有些可疑。
或许......他就是那所谓的觉醒者?
李白皱了皱眉:“你不会说汉话?”
那人终于开口了,以一口非常生涩的汉话道:“会。”
“你从哪里来?”花木兰骤然间出手,大剑横扫,稳稳地抵在了对方的脖颈处,“这个人很可疑,你不要那么没戒心,在这片土地上,陌生人中十个有九个是恶棍,还有一个是魔种。”
李白摊了摊手,自己表现得或许的确有些大意,但谁让自己知道所谓的“剧情”呢?不过话说自己现在把剧情改了会怎样?比如说给铠起个名字叫做“狗剩”?
“忘记了。”那人镇定得简直不像话,仍旧平视着杀机凛冽的女将军。
“你叫什么名字?”花木兰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忘记了。”那人的回答很生硬,但目光却很坦然,让人不自觉地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但很可惜,这其中绝不包括花木兰。
“你记得什么?”花木兰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凛冽的杀机。
然而那人似乎毫无所觉,仿佛那抵在自己脖颈上的锋刃根本不存在一般,他坦然道:“我什么都忘记了。”
“你在找死?”花木兰的大剑向下压了一压,那人顺势一退,在地上打了个滚,毫无风骨可言。
“我当是什么硬骨头,原来也怕死。”花木兰不屑道。
那人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一股引而不发的气机渐渐升起,冷冷道:“我不是不怕死,只是不怕你,因为你杀不了我。”
花木兰面色微沉,对方的气势让她目光凝重了起来,双目中渐渐有了战意,那是遇见顶级剑手时,每一名用剑高手发自内心的见猎心喜:“那就试试?”
“试毛试。”李白一把拉住了花木兰的手,把她拽了回来,然后走上前向剑客再度伸出手,“我们不是敌人。”
这一次,剑客感受到了对方目光中的真诚,犹豫了片刻,试图伸出左手,却发现这样根本握不上,于是又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松开了握剑的右手,递了过去。
“这就是你们礼仪的意义所在?”他道。
李白握住了对方的手,狡黠一笑:“这是独属于我们长城巡守者的礼仪,握住了这只手,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人了。”
花木兰瞪大了好看的眼睛,怒道:“怎么能随随便便拉人入伙?你连他的来历名字都不知道!”
李白嘿嘿一笑:“反正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来历与名字还有意义吗?”
他又扭过头,对陷入沉思,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的年轻剑客说道:“对了,以后要怎么称呼?”
年轻剑客摇了摇头。
李白很欢畅地顺势道:“那便叫你铠吧,因为你的那套铠甲很厉害,而且这个名字与我们长城巡守者很搭。”
他终究还是放弃了将对方名字改为“狗剩”这样诱人的想法。
年轻的剑客微怔,望着对面那人真诚的眼神,刚到嘴边的拒绝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
也罢,反正也无事可做。
那便......加入他们吧。
然而话到嘴边就成了:“我可以加入你们,但假如遇到很大的危险的话,我会先跑。”
在花木兰鄙夷的目光下,铠又补充道:“我不能死。”
“谁都能死,凭什么你不能死?”花木兰嗤之以鼻,对李白直言不讳道,“记住,姐才是长官,你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了。”
李白讷讷应“是”,真诚得一塌糊涂,然而早已看穿他的观众们却纷纷刷起弹幕。
【现在点头称是,待会接着犯错。】
【总感觉花花的套路已经被傻白摸清了。】
【鱼唇的女人哟,果然胸大就是无脑。】
【呸,你胸不大,也没见你聪明到哪儿去!】
......
百里玄策被身下的颠簸惊醒了,他偷偷睁开眼,望着背负自己的年轻男子,有很好闻的香料味道从他的白皙的脖颈和紫色发间散发出来。
自己不是......被一个戴斗笠的剑客救出来的吗?怎么现在却到了这么个香喷喷的人身上?
玄策从未闻到过这么香的人,哪怕是那些胸部很大,臀部很肥硕,连哥哥都会偷偷张望的胡姬也没这么香,他有些疑惑,然而下一刻身子就被直接丢到了地上。
他翻滚了两圈,脑袋七荤八素的,茫然抬起头,便听到一个冷漠如冰的声音:“别装了,醒过来就应该自己下来走,妄想倚靠别人,只能摔得更惨。”
“你是谁?”离开了哥哥的玄策以超乎他人想象的速度迅速成熟了起来,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站起身,目光中透露出几分警惕。
“我是谁不重要,你也不需要知道。”那人依旧冷漠,狰狞的铁面具在阳光下反射出昏沉的铁质色泽。
“救了我的那个大哥哥呢?”
“不知道,或许死了,或许没有。”
“你不认识他?”
“一个为了不相关的人会把自己葬送掉的蠢货,有什么可认识的?”
“你不应该骂他......”小孩儿沉默了,片刻后他又道,“我哥哥呢?”
“还在长城,你可以选择回去找他。”那人冷笑道,“尽管,你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累赘。”
小孩儿像被激怒的野猫,瞬间炸了毛:“我不是累赘!”
“哦?那我换个称呼。”那人笑了,笑声很好听,柔柔顺顺的,但却极尽恶毒,“废物?垃圾?拖油瓶?”
小孩儿发狂了一般冲了上去,却被对方随手一掌拍飞,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不屑。
“想变得不那么废物的话,就跟我来。”
“不想的话,你大可回去。”
那人说着便转过身,独自一人向着荒漠中走去,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玄策望着他,泪光在眼眶里打圈,终究是擦掉了泪水,爬起来向前跟去。
“算你有点骨气。”那人说道。
“我只是不想再连累别人。”玄策的眼眶通红,他想到了那个为了救自己而被黑雾吞噬的剑客,他不想他的哥哥也像那名剑客一样。
黄沙漫漫,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亦步亦趋,向着远方走去。
......
伴随着高亢的号声,凶狠残暴如同狼群般的北夷铁骑向着前方的沙漠城市席卷而去,那些匆忙关闭城门,显得惶惶不可终日的守军与狂呼酣战的北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成吉思汗冷漠地一挥手:“凡长生天目视可行动者,皆杀。”
望着眼前随着他一声令下,顷刻间覆灭于火焰与弯刀中的城池,那种掌握生死,高高在上宛如神祇般的快感,使得他心头压抑的怒火终究宣泄了少许。
只可惜,比起长城之后的繁华,这些小城虽然还算富庶,但那收获与之相比,未免差得太远。
剿灭区区一个西域小国,与破长城,戮唐人的声望相比,也宛如萤火之光与皓月一般。
但......终究不是徒劳无获。
他握紧拳头,这次回到蒙古,想必那几个部族又要蠢蠢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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